明月微微闭着眼,愈演愈烈的疼痛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讲话。不过,她接下来要想办法逃出去…,否则,一旦魑衍确定自己身上有他寻找的东西,必定会杀了自己。

    “我奉命看守此处。”炎龙道:“你也别想着逃出去,咱们谁也别为难谁。”说完,便转身出了洞外。

    霎时,洞内寂静得可怕,明月面色苍白,她紧紧皱着眉,微微动了动手腕,那通红的锁链便收得更紧,难以承受的痛苦蔓延周身,她连忙放松手臂,双手不住的颤抖。

    师父…师父…,如果师父在的话,定然不会让自己这么疼,这么难受。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明月又想起了他的话,须臾,双睫轻颤,她缓缓睁开了眼。此处山顶上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明月颈间缠着锁链,她被迫微仰着头,此时正好看到头顶山口外的朦胧夜空,挂着一弯模糊的月亮。

    只是可惜,混沌幽川的魔气太重,竟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洞中亦有些黑暗。

    小草不在了…师父,大概回太虚了吧…明月正自顾自想着,忽然,听见前方洞口传来了脚步声,她微微垂下眼看去。来人是一女子,着一身深绿色长衫,面容生的白皙清丽,容颜姣好。只是眉宇间透着几分忧郁。她走到池水边,打量了明月半响。

    “你是魑衍派来的。”明月重新闭上眼,开口:“想要做什么。”

    那女子沉默片刻,道:“他想要我用你的血,炼制归虚灵元。”

    归虚灵元?“那是什么。”明月蹙眉,问道。

    “我也并不完全知晓。”那女子似是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他说此物可以抵挡天劫。”

    抵挡天劫…,明月心生疑虑,道:“你是说,魑衍的天劫,并被化去。”

    “不错。”那女子道:“既是天劫,怎么可能被化去。”

    “那他是用了什么方法。”

    “他…。”那女子犹豫片刻,终道:“他取了无数魔修的魔丹,为他献祭,强行挡了天劫。”

    “你,你说什么。”此话一出,明月犹如冷水当头,心生森森寒意,仿佛比这眼前的寒潭水还要冷。她不可置信,甚至从未想过这个可能:“魑衍,让自己的臣民,为他献祭。那…小草,他要了小草的魔丹,也是为了,为了给自己挡天劫。”

    那女子沉默,没有说话。

    “魑衍!”明月心中万分悲凉,小草无辜,竟就这样变成了一枚棋子。她忍着眼泪,动了动手脚想要挣扎着离开,但身上的锁链却因为她的动作重新收紧更紧,灼烧感蚀骨的疼,她似乎也已经感觉不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女子,道:“我一定会,杀了他。”

    …

    那女子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被她的眼神吓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随即定下神来:“你别动,否则这无烬锁会让你的身体感到千百倍的痛苦。”

    痛苦。是啊,的确很疼。明月停止了挣扎,微微抬脸看了看洞外那模糊的月亮,一滴泪滑下眼角,她突然一笑,道:“这世间的痛苦,还少吗。”说着,她再次看向那女子:“你也是跟着魑衍,助纣为虐,残害苍生的其中之一吗。”

    “我…”那女子闻言,有些不知所措,迟疑着道:“我叫子苓,本以医药为修,只是…”说到这里,她神色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道:“后来我入了魔道,便成了药魔。”

    见她似乎有所隐瞒,明月也无心追问,她如今,要想办法离开这里,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魑衍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于是明月试探着开口:“魑衍为何要用我的血炼制什么归虚灵元,不能用别人的吗?”

    子苓想了想,道:“我也并不清楚归虚灵元究竟是何物。不过他既说此物能挡天劫,那必然是一样天地神物。可若说用血就能炼制出天地神物,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除非…”说到这里,她停了停,道:“除非,你的血,来自天地神灵的血脉。”

    明月闻言一怔。——天地神灵,是师父,难道是…,“我予你,我的力量。”…她猛然想起了那天师父给自己神魂的一道力量。难道,魑衍要找的,就是这个!

    “不过。”子苓若有所思,半刻道:“天地神灵,是天地之间惟一的真神,你又怎么可能会拥有其血脉呢。”

    明月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是啊,魑衍是疯了吧。”

    若真如此,魑衍就是想要利用这道力量,去抵挡天劫。她体内有师父的力量,魑衍如今还不知道,若真被炼出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倘若魑衍没有了天劫的压制,那才会更加变本加厉,到那时万界才会真的犹如炼狱!

    绝不能让她拿到自己的血,明月斟酌一瞬,心存侥幸的问道:“你为何会告诉我这些,其实,你也并不是心甘情愿跟着魑衍作恶的,对不对。”

    子苓抬眼,那面上分明是清风明月的模样,然而或是修魔的缘故,那沾染魔煞气息的双眼终究是不够纯粹了。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这么说话,她愣了一下后却淡淡一笑,道:“你想错了,我做了很多坏事。”

    她如今是万界人人憎恶的药魔,又怎配站在光亮之下。

    明月有心劝她:“但是只要你改了,就能回头,魔也不全都是坏人。”说到这里,明月鼻子一酸:“我的那个朋友,也是魔,叫小草,他就很好,很好。”

    若能说动她帮自己,即便不能,哪怕不要取自己的血,对明月来说都是好的。

    “回不了头了。”子苓似是想起什么,自嘲的一笑:“五年前,人间,雁国,满城的百姓,无论老幼,都是因我而死。”

    规劝的话猛的止在了喉间,堵的她一时没喘上来气,明月似笑非笑,张了张口,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你说什么…”她心头一颤,抬眼一瞬不瞬的看向她:“是你。”

    “是我。”子苓神色自若,缓缓开口承认:“是我炼制了血魂之毒,害死了他们。”

    “是你…,是你啊…”明月看着她,泪水滑落在了身前的寒潭池水中,她喉咙动了动,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为什么,全城的百姓,还有我的父王母后,我的哥哥,他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害他们性命!”

    面对意外的质问,子苓神色一震:“你…难道你就是五年前雁国,惟一活下来的人!”

    “是我。”明月红着眼看着她,那眸中杀意仿佛能将她撕碎:“我要杀了你!”她挣扎着,掌心运转灵力,身上的锁链感应到她强烈的反抗,再一次勒的更紧,并释放出无间狱火之力,锁链上隐隐窜出阵阵火焰。

    “不可动用灵力!”子苓见状,伸出手想要制止她,奈何她也无法跨过寒潭水。

    “不用你来假心假意!”明月冷笑盯着她:“没想到魔族,竟还有你这等虚情假意之辈,我若不死在混沌幽川,来日,我必杀你。”

    令人心惊的威胁,子苓下意识侧目闭了闭眼,躲开明月削肉剔骨般的目光。但终究也没打算开口辩驳。她沉默片刻,道:“当初,魑衍一直在寻找雁国活下来的人,因为能在血魂之毒中活下来的,必定拥有特殊血脉。好在,你并没有被她找到。 ”

    明月侧过脸去,不再看她。手腕和颈间的锁链因为方才的挣扎勒的更近,鲜血顺着滴落下来,染红一片身下潭水。

    须臾,子苓抬手,幽幽的浅绿色魔光从手掌探出,飘至明月受伤的肩头处,为她止血。

    明月心生诧异,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为自己疗伤,她轻笑一声:“你若真良心发现想救我,就放我走。”

    子苓最终迟疑:“我如今还不能放你走,否则必定引起魑衍的怀疑。”

    “既然这样,那你走吧。”明月重新闭上眼:“我不想看见你。你也别想着取我的血去炼制什么神物,我即便是一死,也不会让你拿到我的血。”

    子苓沉默片刻,似是下了什么决定:“我不会取你的血。”说着拿出一个小玉瓶子,抬指划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滴落瓶中:“那我先走了。”她转身离开,半响又停住,只听她道:“若有机会,我会设法放你离开。”

    明月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

    混沌幽川,主峰大殿,高耸宽阔的殿宇却是阴沉之气遍布,子苓站在殿外,静默片刻,才抬步进去。

    大殿内,幽幽的烛火是这片阴昏暗中惟一的光亮,魑衍站在石阶前的阴影里,长发高高束起,灰白色的眼眸如同一潭寒冷的深水,却又充满危险与引诱。

    子苓看了他片刻,才走上前去,于大殿中央站定,微微倾身行了一礼:“魔主。”

    “药魔,取来她的血了。”魑衍转过身来,勾起唇角,看向她道。

    “取来了。”子苓拿出了装着半瓶血的瓶子,道:“这些,应该足够。”

    “若不够,再去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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