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摸不清状况的卢栀没有反应,其他所有人都认识那块牌子,玉环也曾在做贵妃的时候见过,只是那会儿拿着令牌的人是安禄山,是后突厥人、回鹘人、日本人、真腊人、大食人,还有很多她都记不住名字,长得各有特色的外邦人。

    那些人基本都是壮年为主,就算是女子,也都是德高望重、智慧超群的夫人,基本没有如康苏儿这样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娘子。

    “怎么,我不能去?还是你们觉得这块牌子是假的?”康苏儿的食指勾住令牌上的绳子,直接转了起来,丝毫没把这意义重大的铜牌当一回事。

    玉环最先回过神,难掩心中的好奇,一时间竟然忘了遮掩自己认识这令牌的事:“苏苏,你是突厥的使者吗?”

    “康苏儿,这不会是你的诡计吧,不然好好的,你的人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你要面圣直接去不就行了。”卢栀对康苏儿的敌意一直很重,从见面到现在,两人就像不对盘一样,偏偏康苏儿还时不时喜欢耍他。

    “既然你们要面圣,那就请便吧,恕不远送。”逍遥客说话也很不客气,卢栀都已经想到的事情,他不会想不到,甚至因为对方的步步紧逼,他们只能拿出本事来应对,又不能影响到过往的百姓和商户,实在是很憋屈。

    比起他们的畏手畏脚,忽格勃儿却毫不在意,仅凭借力量和巧劲儿就快要胜过二人。

    今日可以说是逍遥客二十来年最屈辱的一天。

    他没有陈舟那样无所谓,恨不得等金吾卫一走就给忽格勃儿一点颜色看看,至少也要让对方明白他不是好惹的。

    只可惜人家要进宫面圣,暂时还动不了,但凡圣人对他们上了心,有意与突厥交好,那他就更没辙。

    至少在大唐境内是这样。

    “不是‘你们’,是‘我们’,今天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想弄清楚,不如就请圣人做个决断。”康苏儿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就算是讨厌着李隆基的玉环都有些汗颜。

    好家伙,合着这突厥女人把李三郎当成了大理寺卿,不,甚至就他们这闹事的程度而言,顶多算是京兆府的司法参军,或者金吾卫小小的判官。

    一想到这,玉环忍不住想笑,却不得不憋着,一时间脸涨得通红,还忍不住咳嗽不停。

    “你没事吧?”卢栀绕过大言不惭的康苏儿,关切地上前问玉环,又给她拍了几下背,替她顺气。

    “咳咳,无妨,咳咳。”玉环捶了捶自己心口,一抬头,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身上,呆了一呆。

    “他们以为你在嘲笑康苏儿。”卢栀尽量小声,可在场都不是耳力差的人,除了康苏儿和忽格勃儿有些恼怒,其他人都在看戏。

    她哪里是在嘲笑康苏儿,她明明是在嘲笑李隆基啊!

    而且以李隆基诡异的性子,真把这件事捅上去了,还真说不准他会不会来个当朝宣判。就是她,都摸不准枕边人的脾性。

    “那就去吧。”出乎意料的,是玉环最先首肯,反正比起事后再被李隆基召见,至少跟着康苏儿一起去会安全许多,她可不认为对方会放过自己这边的人。

    做局都做到自家头上了,总得跟上去看看,才不辜负对方一番苦心。

    而且一直躲着李隆基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他们会当面博弈,她不可能永远躲在幕后,也只有亲眼看着李三郎惨败的模样,才够解气。

    这一天终将到来。

    **

    太液池,蓬莱山。

    今日本就是官员休沐的日子,李隆基也乐得放松,约了武惠妃在蓬莱山的太液亭用膳赏景。

    他们俩小时候在宫里就经常偷偷溜过来,成为大唐的实际统治者后,反而前呼后拥一大堆人,即使有意减少随侍人数,水面上也停了近二十艘船。

    等到金吾卫中郎将把玉环他们带过来的时候,李隆基正在给武惠妃倒酒,还是这旬所得的那瓶披香酒。

    这酒味道太过奇特,玉环想忽视都不可能。

    原来李隆基也是知道分享的。

    而武惠妃在他心中的地位,显然比玉环自己高了太多太多。至少武惠妃还能分到让他这么宝贝的披香,不像她,连借着她名头弄来的荔枝都只能分到两三颗,还得是看他心情好的时候。

    果然,每次的接触,都只会加剧她想要撕扯李隆基的心。

    “这是怎么回事?”李隆基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人,眼神不由自主地停在了玉环和康苏儿的脸上。

    “哼。”武惠妃不悦地冷哼,瞪了李隆基一眼后,还把头偏过去,一副吃醋的小女儿情态,却实在美丽,让人移不开眼。

    而李隆基更是乐得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在意自己,揽着武惠妃,语气温柔又亲昵,甚至旁若无人地亲了她的额头:“好了,别闹了哦,那不过是两个小丫头,和爱妃你怎么比。”

    也就只有知道未来的玉环低着头撇嘴,要不是被这么多人看着,她真想翻个白眼送给那老头子。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武惠妃借着撒娇的时机看了陈舟一眼,而李隆基没有发现,或许今天入宫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有武惠妃在,不用太担心出意外。

    “怎么阿栀和逍遥也在,你们怎么和突厥的使者起了冲突?阿栀,你来说。”李隆基听完金吾卫中郎将的禀报,点了卢栀的名,对他的态度也比其他人都要亲切许多。

    卢栀恭敬地行礼,语气却十分亲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气,但是玉环知道他也是故意这样做的,毕竟这小子平时在她面前可不是这样,巴不得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三郎容禀,我本与逍遥还有阿姊在家喝茶,顺便等借住的陈道人回来,哪里想那个突厥女子康苏儿突然闯进来,说是陈道人和她打赌输了,要来我家取一样东西,可是谁知道她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故意把逍遥叫走去波斯邸换东西,我们等了好久,就看到那个忽格勃儿追着逍遥还有陈道人过来了,不知道怎么还把金吾卫招来了,把我们都吓坏了。”

    这番说辞没什么问题,李隆基却笑着对卢栀说:“我看你这样子,不像是被吓到了,反而气鼓鼓的,恨不得要吃了突厥使者。”

    “我也是最后看康苏儿拿出令牌,说要请三郎您亲自定夺,才从金吾卫那里知道他们是突厥特使的嘛,早说也不会有这些误会了,我看就是他们故意误导。三郎可得给我们做主。”卢栀不满地撅嘴,期间还看了康苏儿好几眼,像只炸毛的小兔子。

    这状告得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卢栀,中郎将的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他哪里知道卢栀比那两个突厥使者还胆大包天,告黑状还这么直白,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陛下。

    哪想李隆基就是喜欢卢栀这个性格,也纵容他偶尔的放肆,笑着说:“突厥使者要我做主,你也要我做主,这可怎么办呢?”

    卢栀委屈极了,又苦恼极了,他睁大眼睛看李隆基,眨也不眨。

    玉环知道他的功力,连她自己都很难抵抗,别说一向看脸的李三郎。要不是突厥特使康苏儿也长得娇俏可爱,只怕现在李隆基就能把他们赶出去了。

    显然卢栀之前几次面圣给李隆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以至于他能以梨园乐工的身份隐隐胜过康苏儿,而李隆基也不是会看外族面子的人,直接招手叫他到自己跟前坐着。

    武惠妃对卢栀也很亲近,还特意提起之前的事,对李隆基夸赞道:“阿栀这样的听话乖巧,不会随便和人起冲突,就是琩儿都很喜欢他,老在我面前提起,说要我常叫阿栀去,他也好跟着沾光,听一听仙乐。”

    李隆基很满意武惠妃的捧场,自己欣赏的孩子被自己喜欢的人还有儿子认可,足以证明他的眼光很好,看向卢栀的眼神也满是慈爱与喜悦。

    只是他到底还是大唐的君主,而且现如今李唐和突厥的关系有些暧昧不明,如果是以前倒也好办,现在就不能太过了。

    他拍拍卢栀的脑袋,这才看向康苏儿,闻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不过怎么突厥今年派了个小丫头过来,还只有一个人保护你。”

    康苏儿扬眉,一点不怵,脸上的笑容过分灿烂,让人无法忽视,她说:“启禀陛下,本来确实不该是我,是我拿了令牌偷偷来的,谁知道半路上被人发现,还好逃出来了,至于忽格勃儿,他是我侄儿派来保护我的,但我才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呢,我功夫很厉害的,忽格勃儿只是力气大点而已。”

    “好呀,你这令牌是偷来的,突厥得是乱成什么样,竟然让一个小丫头偷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能逃得这么远。”李隆基有些惊讶,他想过很多理由,唯独没想到这个。

    而且,突厥未免太不把自己赏赐的令牌当回事了,这让李隆基很不爽,当即发难道:“你们突厥连令牌都弄丢了,却不派人来禀报,是不是不把我大唐放在眼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特使的。”

    “三郎别动气,小孩子不懂事,适当教育一下就可以了。”武惠妃给李隆基拍背顺气,嘴里却不饶人,变着法地上眼药,她可没忘上次要害自己和琩儿的就是突厥人。

    果然,听了武惠妃的话,李隆基脸色更加难看,只觉得确实要好好敲打一下现在突厥的首领,不然大唐的面子搁在哪里,他的面子又搁在哪里!

    从前,玉环不是没见过李隆基发火,甚至他们俩吵架也止一次了,但是朝政上的事又不一样,她担心把自己这边的人牵扯进来,不免有点着急,想要求助武惠妃。

    武仙真不仅收到玉环的求助信号,连卢栀和陈舟都看了过来,只是前者和玉环一个想法,而后者则是让她放宽心。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果然下一秒,康苏儿就上前两步,无视了两边侍卫提起的刀剑,大声道:“陛下您误会了,这令牌本来就是我保管的,这不是偷,只是我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而且本该来长安的使者病了,为了不耽误时间,我才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这病倒是巧了,突厥无人了?怎么不另外派人来?”李隆基紧紧盯着康苏儿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又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让你保管令牌。”

    康苏儿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启禀陛下,我是突厥的圣女,阿史德唐苏合思,康苏儿是我的汉名。我想除了首领一脉,也就我最有资格代表突厥来长安面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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