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环他们赶到清思殿的时候,太子等人早就候着了。

    趁着李隆基在屋里和惠妃说话,没有注意外面,玉环率先冲咸宜公主和寿王李琩挥挥手,然后又冲驸马杨洄点点头。

    刚才跟着众人一块儿请安的时候,太子李瑛就已经注意到了娇艳如牡丹的玉环,便低声问李琩:“十八弟,这个小娘子是谁家的,你认识她?”

    “她姓杨,广陵人,我只是与她见过几面。”李琩没有多说,却偷偷抬眼看去。

    玉环正和卢栀说着话,感受到李琩的视线,微微偏过头,嘴唇浅浅一弯:“怎么了?”

    她不太清楚这位太子的事情,即使上一世,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多,而且明年,太子等三王就会被贬为庶人,再被李隆基赐死。

    其实她只想保住武惠妃和李琩,对这位可怜的太子殿下没什么想法,既然不在意,也就没有打算干涉,可没想到他竟然直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你是梨园的舞姬?听说还会弹琵琶?我府上有前朝流传下的极品,可惜一直没有知音,如果你愿意,那我向阿耶讨了你,跟我回去。”

    李瑛意外的直白,至少在玉环和武仙真、李琩甚至李隆基的接触下,李瑛和他们根本不像一家人,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太子的,只能说赵丽妃的魅力太大,让堪称李隆基真爱的武惠妃都没法轻易撼动太子的位置。

    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垂手不语。

    比起李琩愣在原地,卢栀的反应更快也更大,玉环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他猛地蹿到太子跟前,还把腰间的佩剑高高举起,好在剑没有出鞘,可就算这样也让院内的侍卫们大惊失色,纷纷举着刀围了上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宫内院携带兵刃,我可是太子,未来的储君,你不想活了吗!”太子原先根本没把卢栀放在眼里,可看着他眼中的怒火,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玉环眼看事情不妙,连忙拦在二人中间,高声对李瑛说:“既然太子想要看剑舞,不如让阿栀到院子中间表演吧,廊下施展不开,还可能会误伤。”说完,她有意无意看向了殿内,李隆基和武惠妃也因为门口的骚动而出来了。

    眼看李瑛甩袖站到一边,玉环就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暗示。除了赤手空拳的忽格勃儿,连逍遥的承影剑都被要求暂时上交,卢栀能把这柄剑保留下来,无非就是圣人知道卢栀的剑舞值得一赏,自然轮不到太子质疑。

    而玉环想得也分毫不差,李隆基一出来就听到了她说的话,便很自然地把这出闹剧当成太子想要提前见识一下,他面色微沉,可到底是自己亲自封的太子,又是这种小事,便不再细究。

    “玉娘说得对,瑛儿不要胡闹,我本来叫你们来就是一家人开心开心,还想着趁着今日人多,可以组织一场马球赛,正和惠妃商量怎么给你们分队呢!”

    别人怎么想,玉环猜不出,但李瑛那微微涨红的脸,还有那不甘的神情,实在是太好懂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关系亲密,至少在太子眼中就是如此,连寿王都和来自梨园的她相熟,虽然康苏儿是才认识不到一日,可就凭着对方那种自来熟的架势,太子根本想不到,甚至会觉得只有他自己与众人格格不入。

    尤其李隆基还说什么“一家人”这种话。

    果然,太子对李龙金进言道:“阿耶,今有突厥特使,自然要好好招待,儿子愿请缨,正好让十八弟和妹妹妹夫一家人组队,不是正好?”

    因为刚才的小摩擦,卢栀特不待见太子,尤其面对玉环的事,他就更加容易冲动上头,听了太子的话也忍不住要呛声:“太子此言差矣,我和玉娘,还有逍遥也都是要上场的,怎么也该是您和寿王兄弟才算一家。”

    谁都看得出卢栀不满太子,玉环有些担心,可她见李隆基和惠妃完全只把他的话当成小孩子的无心之言,这才稍稍放下心。

    “怎么能这么分?”太子拧眉,这样人数都对不上。

    “为什么不能这么分?”李隆基可没想是人数的问题,他只听到太子数次反驳自己提出的一家人,还着急在突厥特使面前和寿王撇清关系,甚至还有拉拢之意,根本没有关爱弟弟妹妹,更是不把自己这个爹放在眼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圣人,玉环悄悄瞥了一眼武惠妃,便知道她和自己一样,都听明白了李隆基的言下之意。

    作为先后和李隆基最亲密的枕边人,她们当然知道皇帝的心思有多重,今日根本没有任何刻意挑拨,太子就自己跳出来作死,还惹得李隆基不快,实在是有点滑稽,可能是老天都在保佑她。

    不过李隆基的脾气是一回事,他怎么想和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要是真能完全把控帝王的心思,武惠妃不会头疼该怎么上位当皇后,杨玉环也不会心烦该怎么摆脱这个老家伙了。

    “今日天色也有些晚了,虽然室内也有场地,但还是改日,就在清思殿摆宴款待突厥使臣,”李隆基依旧想一出是一出,他还转头对卢栀说,“阿栀,到时候让太子和突厥人好好看看你的剑舞,再让玉娘和逍遥给你奏乐。”

    所有人都点头应下,不敢再有反驳。

    就像武惠妃在一开始李隆基提出要大家一起打马球时就没说过时间的问题,反正只要皇帝想,室外的场地搬进室内也很容易,马儿畏火也能用夜明珠代替烛台。在玩乐上,就是最忠心的臣子也不会直言顶撞李隆基,也只有太子才会傻乎乎地说话不过脑子。

    席间,玉环自然和卢栀坐得很近,果然也听到了卢栀问自己:“玉儿,太子今天干嘛要惹圣人不高兴,不然就算天色不早,随便打两杆也来得及,又不是真要分出胜负,而且圣人肯定不想让突厥人赢。”

    玉环点头,又分神看了坐在李隆基下首处的李瑛,后者正在朝康苏儿敬酒,说着些最基本的外交辞令。她收回目光,对卢栀说:“谁知道呢,估计全场就他一个拎不清的,明明我们都和寿王兄妹没什么关系,偏偏就他当了真,把自己当外人,又非要在康苏儿他们面前表现。”

    谁知道这个太子究竟在想什么,成天和另外两个弟弟抱团,总是对着李琩一副戒心很重的样子,这不正好给武惠妃机会,还让卢栀一句无心之言就说得破防了。

    玉环怎么看都觉得以李瑛的脑子,好像不必麻烦武惠妃设局,凭他自己作死就能作掉小命,当上太子纯粹是有一个好母亲。

    子凭母贵,李瑛是这样,李琩也是这样。

    她放下酒杯,喝过了披香酒后,即使是宫廷佳酿也总觉得少了点意思,索性开始欣赏内教坊舞姬新排的舞曲。

    这舞蹈她从前也看过很多次,甚至在她当了贵妃以后还亲自改编过,只是当时梨园内找不到有逍遥客这样厉害的琵琶国手,到底有一些缺憾。

    “喂,走了,玉妹妹。”玉环抬头就看到逍遥客双手环胸,而卢栀早就提着剑去做准备了。

    是高力士来通知他们的。

    “玉娘,你和逍遥贤弟要给卢栀伴奏,老仆知道你更擅长琵琶和舞蹈,可是今夜只怕要委屈你了。”高力士为人很和善,尤其对着同为宫内侍从的玉环更是。

    “阿翁说笑了,奴明白的,陛下想看剑舞,自然是琵琶、笛子和羯鼓最适配,只是没有叫李谟来,李教习更是有要事在身。奴跟着李教习日日耳濡目染,也学到了几分,不会叫陛下扫兴。”玉环早就眼尖地看到了屏风后的羯鼓架子,连忙说道。

    正好她也不想跳舞,上面有李隆基和李瑛两个不确定因素,还是待在幕后最稳妥,想必这也是高力士特意安排的,不然他不用亲自来说这一趟。

    也难怪李三郎总是要把高力士带在身边,对高力士比自己都要亲近数倍,这样体察圣心,提前把所有矛盾掐死腹中,还照顾到了所有人的情绪,一般人恐怕只想着怎么用最好的来讨圣人欢心了。

    这个真不怨李隆基那老家伙,也说不了高力士一句坏话,要有人这么对自己的意,她也不愿意放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去看卢栀。

    虽然卢栀和高力士根本不是一类人,可最关心最在乎她的就是他,也只有他能在最短时间内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甚至远胜当年的前夫李琩。

    毕竟前夫还有母亲和妹妹,还有父皇和宗族,而卢栀却早就舍了家族,孑然一人,天地间只在乎一个她,甚至不惜和太子对上。

    “想好舞哪一支没?”玉环问。

    卢栀看了看高力士,又看看她和逍遥客:“阿翁说让我们拣拿手的来,就配龟兹大曲吧,李教习提点过。”

    “好,几位决定好,那老仆就过去了。”

    玉环看着高力士的背影,感叹这次算是结了善缘,要想顺利帮前夫登上帝位,多多给大红人高力士留下好印象肯定没错。不求对方站队帮自己和惠妃,只要不交恶,一切都没有问题。

    她拿起鼓槌,在手指间灵活地转动,随着逍遥客坐下试音,他们都看向大殿中央抱剑而立的卢栀。

    拔剑出鞘,一招崩山劈海,表演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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