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玉环是怀疑此李隆基非彼李隆基,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问问陈舟,甚至问问康苏儿是不是对方中邪了,要么就是被夺舍了。

    毕竟就算是巫术的影响也没有这么大。

    那个好大喜功,乾纲独断的帝王,什么时候把儿女私情看得这样重了!

    这个问题甚至连陈舟和康苏儿都难住了,反而是逍遥客两手一摊,没什么表情地说:“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确实如此,其实不管是女人、领土,还是其他能象征帝王或者男人尊严、威势的人或物,都会对李隆基这样的人产生致命吸引力。

    李隆基作为帝王已经拥有了一切常人所不能及,他上位之路虽然艰辛,可也算得上是顺理成章。此时的他是世界的最中心,是所有人都要讨好膜拜的对象,那些和他唱反调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归隐山野。

    却偏偏,却偏偏有这么一个与众不同的女郎,对他爱答不理,他还不能拿对方怎么样,这如何不令一个帝王念念不忘。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个女子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但是有多厉害呢?

    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也没有人知道在李隆基的认知里什么样的女性才算得上厉害,毕竟他身边的女人每一个都强大到无可比拟。

    有祖母则天皇帝和姑姑镇国太平公主这样的传奇在前,要怎样的人物才能被李隆基记住这么多年,念念不忘不说,竟然还试图在别人身上找寻那人的影子。

    比起玉环和陈舟他们关注的那位女郎,卢栀却不满于李隆基的态度,他悄悄把玉环拉到一边问:“玉儿,李三郎还和你说些什么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这话说得玉环一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啊,她早就知道李隆基把自己当替身,甚至现在可以说连武惠妃都难逃此劫,她愤怒过,伤心过,痛苦过,而今只有漠然。

    可卢栀不一样,他不像自己那样只是披着十九岁的年轻外皮,他青春年少,富有活力,嫉恶如仇,又是那样喜欢浪漫和自由的一个人,自然没有办法容忍自己的心上人被这样觊觎,还是一个毫无尊重可言的替代品。

    她嘴唇微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份珍视。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秘密,该如何面对一个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人。

    “其他的倒是没说什么,别生气了,我不是没有答应吗?”玉环摸了摸他气红的脸蛋,没忍住轻轻掐了一把,惹得卢栀一脸不可思议。

    就好像在说“这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还这么不上心”、“李三郎是皇帝哪里还有你答应不答应的事”,不过他最后说出的话却和这些都不同。

    但玉环也没有很意外就是了。

    卢栀说:“要不我们走吧,远走高飞,大唐版图内如果呆不下去了,我们就去西域,去突厥,去海外,去日本,天大地大,我不信他真能掘地三尺找你,有这本事他早就把那位娘子找到了。”

    仅凭他们或许没那么大能力,但还有又一坊,总能走得悄无声息。

    玉环刚想说话,卢栀又补充道:“或者我们先离开洛阳,离开皇宫,我知道你还有想做的事,就算现在不走,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次能把我们都弄晕了,那下一次呢,陛下的耐性真有那么好吗?”

    “他的耐心……”玉环似乎没有办法为李隆基辩解什么,这位皇帝在许多涉及切身利益的事情上确实很能蛰伏,可女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份诏书,一道口谕的事罢了。

    等他耐心告罄的时候,自己真的有拒绝的权力吗?

    还是说现在她的所有拒绝,在对方眼里只不过是欲拒还迎的套路,是蓄谋已久的勾引,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这样的想法让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握着卢栀的手心发凉,被对方察觉后反握了上来。

    她一抬头,就看到已经长大的少年郎睁着那双依旧圆溜溜的眼睛,青年人棱角初现,与他顶着的两个酒窝形成一种微妙的反差,又有奇妙的融洽感。

    他是破土而出的翠竹,又不像竹子那样只是腹中空空,他是清雅不屈的青莲,却能凭自己的力量完全离开生活的泥淖,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他为自己着迷,为自己上火,为自己莽撞又隐忍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深深为他沦陷。

    “你怎么了,玉儿,是不舒服,还是想到什么了?”卢栀凑得很近,像是要把她的一切都刻进脑子里,不愿放过细枝末节的变化。

    玉环有些害羞,毕竟还有人在边上,可她舍不得推开对方,如果未来李隆基又要横插一脚,那现在的一分一秒都是格外珍贵。

    但她又为什么一定要觉得自己就会输呢?

    “没事,不管圣人如何,我们要做的就是赢过他,达到我们的目的,就是赢。”鉴于康苏儿还在,她不能说得太直接,虽然对方多少知道,可只要没说出来,那就有掩盖的机会。

    “巧了,你喜欢赢,我也不喜欢输,”康苏儿短暂地放过陈舟,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得嚣张跋扈,却因为生得明媚而没有那么惹人厌,“太子那边已经十拿九稳,只差最后拿人这个环节,怎么样,和我合作确实不亏吧!”

    “可他毕竟还是太子,支持他的人还在,会为他说情的人也在。”出人意料,反驳康苏儿的是陈舟。

    康苏儿不满,瞪了陈舟一眼:“偏你要拆我台是吧!”

    陈舟摇头,淡然的神情难得有一丝谨慎,对玉环郑重道:“之前只是被薄雾笼罩,但是现在,我已经完全看不清太子的命运了。”

    这和玉环当时很像,一个彻底改变了历史走向的人,注定也是一个无法被掌控命运的人。

    玉环是这样,太子也脱离他本该在前两个月因擅自携兵甲入宫而被认为是逼宫谋反的命运,虽然结果相差无几,可上一世毕竟把武惠妃卷到明面上,还累得惠妃不出一年就过世了。

    以致于后来玉环被贼心不死、色心不改的李隆基召入了皇宫,荒唐又痛苦地度过一世。

    她本以为能用改变所发生的事情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这根本不是因果关系,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她、李琩、李隆基这些人的灵魂上打上了烙印,让她难逃一劫,只能不断绕圈。

    但命运也不是没给她机会,至少卢栀、陈舟、康苏儿这些人的出现是前世无迹可寻的,那些过于玄妙的幻术、巫术、道法,让她有了翻盘的可能。

    既然李隆基的本性不会因为外力而改变,那面对一个有兵变可能的太子,最后的结果也一定不会改变,却又能把武惠妃摘出来,已经是最后的胜利前至关重要的一步了。

    “陛下不会容许一个有可能逃脱掌控的儿子,就算看不清李瑛也没关系,李三郎毕竟还是那个李三郎。”

    这话确实无人能反驳,在座的各位不说像高力士那样了解李隆基,或多或少也是接触过这个至高无上的帝王。

    上位者的心思可能非常不好猜,但是行事逻辑无非就是那些,甚至都不用他们排除错误选项,李隆基的盛怒就足以证明他们的正确。

    即使惊叹于李隆基能记得一个女人几十年,也没人会真把他当成只知道情爱而不务正业的庸人,甚至他们所有人的心眼子加起来都不能干得过全盛时期的李隆基。

    现在不过是因为对手年纪大了,又有了一些上位者的小毛病。

    可他依然令人胆寒,所以玉环那些害怕都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肺腑的恐惧,来自灵魂和记忆深处的颤抖。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该谈谈以后的事情。”康苏儿话是对着玉环说的,可是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向陈舟。

    比起玉环在人前偶尔的害羞和尴尬,康苏儿倒是格外自在,要不是后者好歹还知道礼数,对中原男子也更尊重和礼待一些,换了外族人,只怕能更生猛。

    不过康苏儿怎么样都无所谓,另一位当事人总能用最平静的态度阻挡一切,不是不能拒绝,而是康苏儿从来也没有直接表露爱意,说出来显得自作多情不说,还很伤一位女郎的颜面。

    何况对方还是一位有未婚夫的准王妃,说出来的话更是给皇室抹黑,但就玉环看着,陈二郎也未必是块冰疙瘩,只是两人之间的阻碍确实很多,没办法视而不见。

    “什么以后?”玉环挑眉。

    她没想到康苏儿还想着以后继续合作,明明双方就差挑明各自的用心,事到如今又何必要硬凑在一块儿,对方是个聪明会谋算的主,这很难说不是一个圈套。

    “当然是以后的合作啊,不好吗?”果然,康苏儿还是说了出来。

    玉环没看陈舟,反而是看了逍遥客一眼,后者眼中的抗拒与不满很明显,让她觉得他随时可能拔剑刺上来。

    “我没法做主答应你,还要问过惠妃。”玉环只是推脱,康苏儿手上还有她想要的情报,她总觉得对方隐瞒了很多,直接表态总有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之前是之前,我和李瑛的私怨已了,现在嘛,”康苏儿拿食指绕着自己的小辫子,明明有着代表慈悲宽仁的观音痣,可此刻更像是浸染了妖气,“我是和你做交易,关武仙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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