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近一个时辰,当众人渐渐有些松懈之时,东南方向突然传来阵阵号角声,顷刻间,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响起,遮天的旗帜、如林般的长戈缓缓出现在眼前。只见由骑兵组成的六个方阵分列两侧,持大盾的重甲步卒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排弓箭手方阵,投石车、弩车等战车更不在少数。

    虞瀚东看到其中最大、最显眼的旗帜上绣着大大的“郯”,中军处另有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用金线绣着“钟”字。

    黄志凑了过来,坦然失色地问道:“你说丰充和高忠这两个叛徒会在阵中吗?”

    虞瀚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丰充此人一旦有些成就,必会居功自傲,而且他虽然德才浅薄,却又十分向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所以,如此重大的战事,他必定不会错过。”

    黄志听后,想起丰充平时为人,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刘元毅在一旁问道:“你如何肯定钟淮会于今日与黎军决战的?”

    虞瀚东盯着前方逐渐走近的中军方阵,面不改色道:“钟淮现在是在给黎军创造决战的机会。他如此迫切想要与黎军一战原因有二,其一,郯军刚取得浮邑,立足未稳,如被黎军围攻,难以坚守,因此钟淮势必要向浮邑增派援兵。其二,钟淮虽大器晚成,然而出道至今鲜少打过败仗,去年戴云城一役,被郦若泱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是他平生最大的耻辱,所以他必须引出郦若泱的黎军,与其决战,好洗刷耻辱。”

    这时战场上的郯军忽然停了下来,他们的中军方阵正好停留在一片隆起的地面上,被虞瀚东等人看得清清楚楚。虞瀚东凝神细观,隐约看到阵中有一头戴高冠、身着黑色重甲的男子,看那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应是郯军主帅钟淮无疑。他接着在人丛中搜索丰充的身影,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钟淮身后隔了数丈,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卑劣小人,

    在虞瀚东的指点下,众人都清楚了丰充与高忠所在的位置。准备妥当后,众人骑上战马,准备兑现自己的誓言。

    虞瀚东指着北面的山脉尽头,对身旁的白五一道:“黎军定然隐藏于那个方位,你现在就过去。待郯军阵型凌乱,你就去见黎军主帅,要他们立即发起进攻。”

    白五一拱手坚决道:“我定不辱命。”

    刘元毅经过他的身旁,拍着他的肩膀,勉强笑了笑,“那我们就全都托付给你了。”

    白五一凄凉一笑,道:“若不成功,我就下去陪你们。”

    黄志笑道:“少说丧气话,我们还要一同回浮邑喝酒呢。”

    众人一一从身旁经过,白五一模糊双眼,目送兄弟们踏上未知的战场,随后他一勒缰绳,掉转马头,下了山坡,朝北面而去。

    虞瀚东一手握着长柄刀,一手抓着缰绳,朝身后的兄弟们吼道:“捣乱中军方阵,切勿恋战,只要中军一乱,我们才有机会活着为罗大哥报仇。”

    众人轰然应诺。

    喊杀声起!

    郯军左侧的小丘陵上突然杀出一队骑兵,他们人数不过百,却人人奋勇当先,向着郯军最薄弱的位置冲杀而去,在混入军阵后,不断向中军方阵靠近。

    郯军前后军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朝中军处张望。这时纷乱的声音传来,“主帅被刺!黎军杀过来啦!”瞬时间,前军以为黎军由后方包围掩杀过来了,而后军以为黎军已经突破前方的方阵正冲杀过来。一时间整个郯军乱成一团,各级将校虽竭力弹压各自所属的队伍,但效果甚微,恐慌的心理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快速蔓延开来。

    北面群山余脉的山脚下,显得格外的安静,连林间鸟儿们的啼声都听不到。

    一块高地上,白色的战马左右晃动着脑袋,驱赶蚊虫,它的四蹄包裹着布块,因此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马上头戴红缨黑盔的女子目视前方,黑色战甲、绛红色的披风为她增添了几分巾帼女将的迷人风采。

    这时,远处出现一骑正拼命赶来。

    女将军微皱眉头,她认出来者不是己方派出去的探子。

    很快来者被隐藏于树林里的军士抓了起来,并押送到了女将军面前。

    一位白眉老将策马出现在女将军身前,他以鞭指着来者,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被摁在地上的白五一夷然不惧,大声道:“我要见豫章公主。”

    白眉老将侧身望向身后的女将军,等她发话。

    骑于白马上的豫章公主郦若泱脸容波澜不惊,她瞥了一眼白五一,轻启樱唇,道:“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白五一只看了郦若泱一眼,顿时呆住了,白眉老将一声咳嗽,将他唤醒了,他随即想起身上的重担,嘶声道:“现在郯军中军已乱,望请公主殿下即刻发兵。”

    郦若泱掉转马头,面对白五一,淡淡道:“袭扰郯军的人是谁?”

    白五一回答道:“是我家兄弟虞瀚东,共七十二人,我们原本都是罗本大的人。”

    郦若泱眼中闪烁着异芒,却没再说话。

    白眉老将挥手道:“我们自有安排,你下去吧。”

    两名军士立即将白五一带了下去。

    白五一跟押着他的两名军士争吵了一番,最后要回自己的马匹和兵器,骑上马,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

    郦若泱望着白五一只身飞奔战场,不禁有些动容。

    白眉老将策马来到郦若泱身后,道:“殿下!时机已到。”

    郦若泱微一颔首,忽然喝道:“长嬴!”

    身后一名面白无须的年青将领随即策马出列,娇叱道:“末将在。”

    郦若泱吩咐道:“你率一万白马义从,绕敌后方,见机行事。”

    年青将领拱手应道:“末将领命。”随即掉转马头,向侧后方去。顷刻后,树林里出现一片“白云”快速绕向东南方向。

    “孟老将军!”

    白眉老将拱手道:“卑职在。”

    “劳烦将军率全军正面攻击郯军。”

    孟廉应道:“卑职领命。”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起,山侧的黎军缓缓地露出了真容。此时已近正午,烈日悬挂于中天,阳光照射下,盔甲和兵器闪烁生辉,如同一面面移动的镜子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那些身穿盔甲的士兵不顾闷热,异常坚定地赶赴战场。

    北面的擂鼓声震耳欲聋,还摸不清状况的郯军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危急关头。身为全军主帅的钟淮迟迟不肯鸣金收兵,因为他知道,一旦发出撤退的命令,全军就会真的以为被黎军前后夹击了,到时候兵败如山倒,就再也难以挽回局势了。他现在寄希望于中军的将士们尽快扫清这伙为数不多,但异常悍勇的偷袭者。

    陷入重围的虞瀚东一帮人经过反复的冲杀,由原先的七十一人锐减到三十多人,也幸亏他们提前突入中军方阵,让郯军投鼠忌器,不敢使用弓箭,否则这些人早就全军覆没了。

    正当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的擂鼓声让他们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背部一阵刺痛,幸亏虞瀚东及时向另一侧闪避,否则绝难幸存。他看都不看,挥动长柄刀砍向后方,将之前的偷袭者拦腰砍成两截。与此同时,他感觉手中的兵刃沉重无比,知道自己快要力竭气残了。又有一名身穿校尉服饰的郯军杀来,他勉力挡下刺来的一枪,对方势大力沉,他几乎再难握住手中的刀。这时校尉再次向他发起进攻,他的手臂一时间已经抬不起来了,正当要认命的时候,一人从旁边冲来,替他接下了校尉的一枪。虞瀚东定神一看,竟是杜震。

    杜震右手带着伤,只能左手持剑,他在拼尽全力抵挡了几下后,已有颓势,最后被前来助战的郯军活活砍死了。虞瀚东没有时间悲痛,咬了咬牙,冲上去拼力杀死了一名郯军,接着跟那名校尉厮杀,他提起精神,一边应付对方刺来的长枪,一边还要注意身周偷袭的敌人,几回合下来,连呼吸都困难了。那名校尉也察觉到虞瀚东已经强弩之末了,找准机会,一□□向虞瀚东右胸。虞瀚东知道再拖延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忽然放弃抵抗,任凭长□□进胸口,在拉近一定距离后,虞瀚东一刀结果了那名校尉。等他忍痛拔出长枪,看到潘大牛已经脱离了众人。

    潘大牛向被他盯上的高忠一路猛砍猛杀过去,他显然杀疯了,从马上杀到马下,全然不顾自己的死活,眼中只有那个将他骗出城、害死罗本大的卑鄙小人高忠。

    叛徒高忠也已经发现潘大牛浑身浴血如疯魔般杀了过来,他心胆俱裂,吓得想骑马赶快离开这里,然而周围混乱无比,急切掉转马头时,反而被后面的人撞下了马。他顾不了这么多,只想着逃命,站起身来一头钻进了人从中。

    一名身材与潘大牛同样魁梧的巨汉挡住了去路,潘大牛怒吼一声杀了过去。那名巨汉挥舞一把长柄斧,与潘大牛厮杀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竟然势均力敌。双方斗得兴起,旁人都无法插足其中,只能让出一块地方。

    拼杀一阵,潘大牛突然看到高忠正越离越远,他一咬牙,决心放手一搏。当巨汉的长斧向他肩上砍来,他硬碰硬,双斧斜劈过去。在最后一刻,巨汉畏惧了,想要退缩,但已经晚了,潘大牛直接将他劈成了四块,作为代价,潘大牛左臂被砍伤了,幸好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潘大牛挥舞着双斧,高喊道:“高忠你给我死过来,让爷爷将你大卸八块。”在连续砍翻多人后,郯军士兵似乎明白这个不要命的凶汉是来找人算账的,于是有意无意间反而让出了一条通道。潘大牛一路杀过去,终于再次看到高忠正矮身向后方窜逃,他岂能让这小人跑掉,拔腿追了过去,在追近一段距离后,他甩出左手的板斧,斧子在半空中连续旋转,最后“咔”的一声,插在了高忠的后背上。潘大牛一见得手,立即挥舞单斧杀了过去。高忠倒在地上,不顾后背疼痛,竭力爬行,他还想着要逃命,然而死神的阴影已经将他整个身躯都遮住了。

    潘大牛朝他身上吐了口血沫,跟着很快一斧子砍了下去,高忠的头颅随即掉落在地。可怜的高忠都没来得及求饶,就成了一具无头的尸身。潘大牛捡起高忠的头颅别在裤腰带上,捡起双斧,面对身周密密麻麻的的郯军,他丝毫不惧,大笑一声,正要再次杀出重围,后方传来喊杀声,刘元毅和黄志带人纷纷杀到。潘大牛大喜,挥舞双斧去跟兄弟们会合了。

    黎军直接出动两侧的骑兵,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入郯军阵中,很快前面的军队开始败逃,跟着引起连锁反应,四周都是溃逃的郯军士兵。

    虞瀚东一直留意着由中军拱卫的钟淮等人,他知道对丰充来说,要想保命现在只有跟在郯军主帅身旁。趁着混乱,虞瀚东一点点地向钟淮所在的位置靠近,无论如何,今天他定要让丰充得到应有的惩罚。

    “轰——轰——轰——”

    天空中掉下无数巨石,准确地落在了郯军后军所在的位置,这下更是加速了郯军逃亡的速度。

    钟淮无奈,为保存现有的实力,他不得不鸣金收兵。

    当锣声响起,一些还在抵抗的郯军士兵如蒙大赦,全都加入到逃亡的队伍中去了。

    天赐良机!虞瀚东开始不顾一切循着丰充的踪迹冲上前去,在挥刀砍死了几名误以为他要行刺主帅的郯军护卫后,丰充很快发现了虞瀚东正朝自己杀来。

    他就像刚死去的高忠一般,慌不择路地夺路而逃。

    虞瀚东骑着伤痕累累的战马,正一步步接近丰充,突然一支劲箭射来,直中马颈,战马一个倒栽葱,虞瀚东跟着被摔下了马。他一头扎在地上,顿时陷入一阵昏迷。迷迷糊糊间,他看到藏在怀中的香囊掉了出来,随即又看到罗妙英正将香囊捡起,递给他。他一咬舌尖,疼痛感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一把捡起地上的香囊,抽出腰刀,再次向丰充追去。

    前路拥堵,丰充骑在马上,不停叫骂,始终难以前进半寸。他发现身后状若死神的虞瀚东正在一步步接近,迫不得已,只能另择路而逃。

    想来这次老天都要收拾他。当他想从别的方向溜走时,突然看到刘元毅扶着潘大牛堵住了他的去路。他急忙再次掉转方向,赫然看到黄志已经离他只有数步之遥了。

    一匹马横冲过来,目标就是丰充。两马相撞,丰充和来者同时掉下马来。众人定神一看,正是白五一。黄志、刘元毅和潘大牛将白五一扶了起来,五人的目光同时盯着丰充。

    丰充知道在劫难逃,但这怕死的小人还在奢求一丝活命的机会,他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自扇耳光,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就当我是一条狗,放了我吧···”

    虞瀚东直接提刀走到丰充的面前,他怒目圆睁,厉声喝道:“这是替小妹还你的。”一刀猛地刺进丰充的左肋,刀直末入柄,握着刀柄的手狠狠地转动了半圈。

    丰充疼得直翻白眼,叫都叫不出声来,身体不停抽搐。

    刀抽了出来,虞瀚东接着喝道:“这是替罗大哥还你的。”又一刀刺进了丰充的右肋,如法炮制。

    丰充早已疼死过去。

    虞瀚东将丰充的头颅割了下来,高举头顶,他泪流满面,仰天悲呼:“罗大哥!小妹!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此役郯军骤然大败,在败逃途中遭到骑兵拦截,当败军看到对方清一色的白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接战的勇气都丧失了,全都拼命逃窜。这支黎国最精锐的骑兵部队——白马义从如狼似虎杀得郯军丢盔弃甲,四散而逃。黎军衔尾直追二十余里,杀敌逾五万,俘虏近二万人,可谓大胜。

    郯军退回凌浒渡,主帅钟淮被流箭射伤,郯军再也没有能力支援浮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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