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有德的话,娄振华嘴角抽了抽……

    又抽了抽……

    最后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手扶额,长叹道:“倒是没挨打,但是……”

    “挨了顿臭骂?”吴有德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娄振华摆了摆手,不愿意再提起这糟心事。

    何止是挨顿臭骂啊?

    当时他在会上提出,愿意将自己的轧钢厂拿出来,和府衙一起经营时,全场哗然!

    在又听到他说愿意无条件接受府衙领导,拥护府衙,欢迎府衙派人来协商共同经营时……

    终于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怒目相对!

    一个茶杯就砸了过来!!

    也幸亏娄振华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这个提议,绝对会得罪所有人,而且是往死里得罪,自绝于同一阵营!

    于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早有防备,看到杯子飞了过来,立刻就是一闪,躲了过去,否则说不定就得被开瓢。

    看他面有尴尬,吴有德心里却是非常畅快,高兴不已!

    不错,总算是走出这一步了!

    那既然走出这一步,可就不能回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样的话,就不用再担心娄振华会反悔,或者是退缩。

    开头不错,就看以后怎么发展了,只要一直坚守初心,那高低都不会太差。

    差不多稳了。

    吴有德笑着安慰道:“厂长,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时的唾弃,在基业长青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嗯!”

    娄振华点头,沉声道:“说得对!”

    他端起茶杯,“干!”

    吴有德笑着端杯和他碰了一下,两人一口喝干,均觉心中一阵畅快。

    “厂长,既然事情都已经做了,那一往无前就是,可我看您怎么还似乎心有郁结?”

    “唉……”

    娄振华长叹一声,面露苦笑。

    吴有德就很好奇,想不通他在郁闷什么,难道说是又后悔了?

    那是后悔捐赠物资翻倍,感觉太多?

    还是说公司合伙?

    这时,

    就听娄振华有些郁闷的说:“娄家如今只主营钢铁、煤炭生意,于民生并无关联,这次捐赠前线物资绝大部分都需各方筹集。”

    “现在都视我为仇寇,将我当做他们的掘墓人……”

    听到这里,吴有德明白了。

    这是承诺的捐赠物资现在搞不定了。

    大米、面粉、棉衣、棉鞋、帽子、手套这些,娄家没有相关产业,自己生产不了。

    那就只能采购!

    可现在娄振华将人都得罪完了,还不只是京城一地。

    要知道公商联可是全国性的组织,能参会的都是各方豪绅,哪个地方的都有。

    这下子,别说在京城,就算是到山海采购,估计也买不到。

    有钱都买不到!

    这不,娄振华就愤愤说道:“我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收购,竟然都没人同意。”

    “他们这是串通好了,打定主意要看我笑话!”

    “当真是可恶!”

    吴有德默然不语。

    他心说这多正常啊,换做是我,我估计都要找人做掉你!

    可紧接着他也跟着发愁了,现在娄振华算是和他一伙儿的,他还等着对方牛逼了抱大腿。

    那就不能坐视不理。

    要是娄振华这次不能将承诺的那些物资兑现,虽然还有公司合伙这一条,但整体的投名状也不是那么完美。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捐钱!

    把钱捐给府衙,让府衙自行筹措物资。

    但吴有德略微一想,就排除这个主意,这只能算是下下策,不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绝不考虑。

    理由有二。

    一是目前国内本就处于物资紧缺的情况下,否则的话,前线也不会那么紧张。

    就算是府衙,想在短时间内筹措到几万套棉衣棉鞋,几十万斤粮食等等,那也并非是易事。

    至于二,那就更明显了。

    那些豪绅富户们,不见得就愿意出售,哪怕是府衙来买。

    就算我仓库里堆成山,但我就说没有,早卖完了,你又能如何?

    “呼……”

    吴有德吐出一口浊气,心里顿时有些烦躁,这看上去有点无解啊?

    难不成,就这么放弃?

    ……

    娄振华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脸色有些疲惫,这两天他一直在外奔波,又是拜访,又是打电话。

    要么直接吃闭门羹,要么是被婉言拒绝。

    他也想了不少办法,甚至打算找几个中间人,通过中间人来采购,但无一奏效。

    对方好像是都串联好了,近期统一压缩出货量,无论是谁,都只能少量购买。

    一次只能买个几十双鞋,那有什么用?

    他需要的可是几万双!

    ‘唉……’

    娄振华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有点羡慕苏家。

    苏家本身就是经营面粉生意,捐五十万面粉虽然看似很多,但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自家以前咋就没有想着经营点粮食、布匹这方面的生意呢?

    但凡经营一种,也不至于现在“举目无亲”“走投无路”。

    又抽了一口雪茄,看着缓缓逸散的青烟,他涩声说道:“要不……捐钱算……”

    “我有办法了。”

    “……了,嗯?”

    娄振华一愣,豁然坐直身子,目光炯炯听着吴有德,急声道:“你说什么?”

    “我有办法了。”

    “有办法了?真的?”

    “嗯。”

    娄振华眉头皱的更深,沉声道:“需要的可是几万双,几万套!”

    “杯水车薪还不如不弄,让人看笑话。”

    吴有德摇头,淡淡说道:“你要多少有多少,别说几万双,就是几十万双也有!”

    “当真?”

    娄振华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有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事可儿戏不得!”

    他换了称呼。

    吴有德心里暗笑,这位也是一个现实的。

    有求于人的时候,就会礼贤下士,折节相交。

    不过,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还真不错。

    吴有德坐在那里,神色泰然,一脸云淡风轻,笑着说道:“当然,兹事体大,我又岂敢玩笑?”

    “况且,我开了玩笑,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好好好!”

    “哈哈哈……好啊好啊……”

    娄振华连连点头,大笑起来,他在屋里踱了两步,又走回去坐下,看向吴有德。

    “有德,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么直接问不太合适。

    娄振华想了想,又沉声说道:“有德,你放心!我娄某人绝对不会忘记今日之事!”

    “以后,但凡我有吃的,就绝对不会少了你那一口!”

    “娄家世代经商,最重信誉,绝不会背信弃义!”

    这态度……可!

    吴有德暗暗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也可以说是有点小小的失望。

    咋不把闺女许给自己呢?

    我虽然已婚,但这算什么?

    我心真诚,我心永恒,我以爱待人啊!

    不比那些虚情假意、道貌岸然之辈,强上一万倍?

    !

    别人给的终究不香,还是自己慢慢培养吧……

    “有德?”

    “咳嗯~”

    吴有德清了清嗓子,淡淡说道:“厂长,我有一个做服装布匹生意的朋友,我有把握说服她拿出足够的棉衣、棉鞋、手套、帽子,粮食也能帮着筹措一些!”

    “你有多大把握?”

    “九成!”

    说话留一线,说的太满,反而不容易取信于人。

    果然,

    娄振华一听,脸色就缓和了很多,不再像刚才那么迫切。

    他略作沉吟,就点头说道:“好,那你尽快联系对方。”

    “价格的话……只要不超过市价两成……不,三成!”

    娄振华脸色一冷,目光凛冽,“只要不超过市价三成,我都能接受!!”

    此时的他,

    就像一个急了眼的赌徒一样,豁出去了,哪怕多损失几十万,也要赢下这一场!

    在所不惜!

    这些账,都记着,以后再说。

    “好,我知道了。”吴有德点头。

    “需要多久能有确切消息?”

    “三天之内。”

    娄振华看向吴有德,目露期许,一脸诚恳正色说道:“有德,拜托了!”

    吴有德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旋即起身离去。

    ……

    既然临时出了这档子事儿,那这班是上不成了。

    虽然可以继续上,完全不耽误,但总得做做样子给人看吧?

    吴有德回了宣传科,交代众人各司其职,又让林琳在大喇叭里继续通知,晚上还放电影,并且还是要再放三天。

    听说要再放三天电影,许大茂的脸色就变了,臊眉耷眼的,一看就知道他不乐意。

    “吴……吴主任。”

    许大茂看着吴有德,嘿嘿笑道:“要不今儿晚上连放三场得了?让大家一次看个过瘾,这和连放三天其实也一样。”

    一样?

    一样个锤子!

    连放三天我能收获三天的摆烂值,你一天放三场,放三十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吴有德瞥了他一眼,知道他为啥会想一天放三场。

    太冷了呗,嫌遭罪!

    这冰天雪地的,晚上气温低还风大,坐在那一两个小时放电影,那是真的受罪!

    这小子是想咬咬牙,一天把罪受完,换来明后两天的舒坦。

    可惜,不行!

    吴有德淡淡道:“一天只许放一场,天儿也怪冷的,让大家看完都早点回家休息。”

    “连放三天。但是林琳你今天通知的时候,只说今天晚上放电影就行,不要说连放三天。”

    “明天通知的时候也是,明白了吗?”

    他又看向罗六,“罗师傅,放电影的事儿,就麻烦您盯着了。”

    “好,我知道了,主任您放心。”

    罗六点头应道。

    随后,吴有德将薛春梅叫出来说自己有点事先回去,便骑车离开了轧钢厂。

    ……

    出了轧钢厂,吴有德直奔街道而去。

    干啥?

    自然是问问扯电线的事儿。

    娄振华的事儿简直不要太简单,分分钟就搞定,完全不用着急,之所以给他说是三天,主要是为了做做样子。

    要是说十分钟搞定,娄振华会相信才怪!

    一路无话,雪天路难行。

    将近一个小时,这才走到街道居委会。

    锁好车子,吴有德跺了跺脚这才走进楼内,这里他已经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的就找到了王春芳的办公室。

    “王主任。”

    “呦!是你小子啊?”

    王春芳抬头一看,顿时乐了,然后佯怒道:“上次都给你说了,叫我一声婶儿亏不了你,咋就记不住!”

    “哈哈。”

    吴有德点头,连忙改口笑道:“婶儿婶儿婶儿。”

    “你小子啊……”

    王春芳手里的笔放了下来,笑着指了指椅子,“坐,喝点儿水暖暖身子?”

    说着话,她就拿了个搪瓷缸,准备去倒水。

    吴有德连忙拦住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婶儿你不用忙活了,我渴了自己倒。”

    “你看我头上,我是走半路,骑半路,一点也不冷,浑身都热乎乎的!”

    王春芳一瞧,还真是,这小子满面红光。

    “成,那你等会儿渴了自己倒吧。”

    她又放下搪瓷缸,坐了回去,然后看向吴有德,“你来找我啥事儿?”

    “没事儿,路过了来看看您。”

    “嘿?鬼才信你。”

    王春芳乐了,“那你不说的话,等会儿可也别说。”

    吴有德就笑道:“要真说的话,还真有件小事儿想问问您。”

    “我就知道,说吧,啥事儿?”

    “婶儿,我想问问要是想扯根电线……难不难?现在都需要什么条件?”

    “你要扯电线?往家里扯?”

    王春芳顿时就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吴有德来找自己,竟然是想扯电线。

    因为现在电费可不便宜,扯电线更是要缴纳不少费用,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得大几十块。

    而据她所知,吴有德虽然是轧钢厂的一个干部,但也只能算是日子宽裕,用电的话……

    有点太奢侈了!

    “有德啊,扯电线倒是不需要什么特殊条件,你只要缴费就能扯一根,但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不知道啊,这不来问问您嘛!”吴有德笑着说道。

    王春芳摇了摇头,这才说道:“那你可听好了,好好考虑下……”

    随即,

    她就将现在居民用电的政策,详细的给吴有德说了一遍。

    二十分钟后,

    吴有德走出了街道居委会,站在自己的自行车面前,心里是一阵郁闷。

    他仰天长叹。

    ‘唉,看来还得再熬一阵,才能用上电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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