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衣在宫门口接到了越冬,倒是没像除夕宴那般半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相对的许逢予的脸色就没有那么好。

    许月观一整日都不在状态,上马车时因为来扶她的是个新的侍卫长还愣了愣。

    许嵘予在马旁边踟蹰了半天,丢了缰绳就往越冬马车上冲,差点被冷衣一脚踢下去。

    “我就问一个问题。”许嵘予扒在门上,他的侍卫和许乙两脸无奈地看着他。

    越冬回答得十分不留情面:“不回答,滚下去。”

    “不问你。”许嵘予朝越冬翻白眼,转而问冷衣:“你真的杀了他?”

    越冬抢答道:“她的回答也一样。”又威胁他:“是你自己滚下去,还是我送你滚下去?”

    “好。”许嵘予说,他扭头跳下车,“我知道了。”

    越冬震惊:“不是,他知道什么了?”

    冷衣回她一个不知道的眼神,她方才可是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个表情变化都没有,那位小公子就算知道了什么也绝对和她没有关系。

    许嵘予才下了越冬马车,许逢予又上来了,而且和许嵘予问个问题就走不同,他打算和越冬坐同一辆马车。

    冷衣坐着没动,许逢予对越冬说:“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好好聊一聊。”

    “不必非要此时聊罢。”越冬不太想在这个时候离冷衣太远。

    “我等不及了。”许逢予道。

    越冬些微一点的喜意退去,她示意冷衣下车,冷衣毫不犹豫的执行。

    安庆侯府的车队这才行动起来,许逢予眉头皱得能夹死越冬,“你做的?”

    越冬疑惑:“我做的什么?”

    许逢予就问得更清楚些:“今日承恩公突然说起小国舅之死于你有关,是否是你在暗中推动?”

    “当然没有。”越冬矢口否认,“我是嫌自己活得太安稳了吗?皇后和迟家已经叫我胆战心惊,我有毛病才会去招惹承恩公府。”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许逢予并不相信她这句话,越冬一定和今日的事情有关,承恩公今日的话已经当着整个上京里叫得上名号的人家说出来,将来不论张庭舟查了个怎样的结果交差,安庆侯府和承恩公府不可避免地要站在对立面上。

    在他知道越冬遇袭与小国舅有关的时候,这个对立存在于暗处,他们知道,而承恩公府不知道,那么他们可以有无数种办法摧毁承恩公府,但是现在矛盾被推到明面上,局面就会更加复杂。

    承恩公府背后是皇后,为皇后撑腰的是皇帝。

    这对安庆侯府是件十分不利的事情。

    越冬懒得继续装,她道:“我得知道皇后为什么想要杀我。”

    这是件许逢予也没有丝毫头绪的事情,他提出建议:“交给我去查呢?”

    至少不要再这么突然的给他们一个惊喜。

    越冬道:“你和张庭舟不是已经猜到我要搞事情,不必装作这么惊讶的样子吧。”

    许逢予道:“是,我们是感觉到了你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是谁能想到越冬根本没想着搞皇后,而是搞了承恩公府。

    那枚被送到皇后床边的扳指不是完全的秘密,所以他和张庭舟都以为越冬会针对皇后。

    越冬‘啧’了两声,“你们的手伸的可真长。”

    皇后身边都能安插眼线,甚至能知道皇后收到了一枚突然出现的扳指,而那枚扳指正是小国舅所有。

    越冬道:“准确来说我并没有在皇帝的寿宴上搞事情,这是承恩公自己的决定,我无法左右。”

    她只是利用了承恩公对小儿死因的不满,传了几句闲话到他耳朵里,他当时本就有所怀疑,只是被皇帝和皇后联手按下,不能强行追究下去。

    现在被某些言语一激,很容易就会再次提起之前的事情。

    “他是蠢,你能利用他,别人也一样能利用他,你如何保证这件事最终会朝着你期待的方向走去?”许逢予道。

    越冬道:“这件事最终走向何方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我的目标是皇后,不是承恩公府。”

    等她把皇后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她想要杀她的真相就会自己出现,也许都不必等到皇后没有退路的时候。承恩公蠢,皇后却不傻,或许再逼一逼,皇后就会因为无法舍弃现在所拥有的利益而妥协。

    许逢予道:“你又如何保证在这个过程中,皇后不会再次派人杀你?你能逃脱一次,就能每一次都逃脱吗?”

    越冬还不曾来得及回答,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喊杀声骤然响起。

    这里差不多在宫城和安庆侯府的中间,眼下宵禁未至,路上行人不多,总还是有几个,住在这个方向的人家不算少,大家走的路线也差不多,只是安庆侯府在宫城门口耽搁了下时间,走得就比较慢,可以确定这场埋伏就是冲着安庆侯府而来。

    冷衣跳上马车,迅速来到越冬身边。

    许逢予看着越冬,她曾独自面对过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她当时是不是也是如同现在一样的表情。

    她在看到冷衣的时候,有很明显的变化,她很信任冷衣。

    许逢予心里憋着气,撩开帘子出去,许乙妄图把人塞回去,最终没有成功。

    最前头,许嵘予已经一头扎了进去,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没头没脑地乱冲,他的侍卫们拦又拦不住,只能紧紧跟随。

    许逢予翻身上了车顶,手里握着一柄深色的弓。

    就像个发着光的活靶子。

    麒麟隐在暗处,未曾现身,安庆侯府的三辆马车里,越冬在最后那辆上,而敌人从最前头来,暂且没有杀到她所处的位置。

    “你要看看吗?”冷衣问越冬。

    越冬不解:“看什么?”

    冷衣道:“看看安庆侯府的人。”

    越冬握紧双拳直起脊背,安庆侯府的人是什么样呢?

    从容不迫优雅大方,是不论越冬怎么学怎么模仿都无法真正融入的一个圈子。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废物?”越冬道。

    “也?”冷衣问。

    “是啊。”越冬想要笑,努力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就放弃了。

    “我不觉得你是废物。”冷衣道。

    “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学更多的东西了。”越冬说,“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能安然以对,也能提刀上马保护自己,可是来不及了,我已经迟了十几年的时间,怎么追都不可能追得上,拙劣的模仿只会将我困在原地。”

    “我得找一条适合我走下的路。”越冬目光逐渐坚定,“他们的方式并不适合我。”

    喊杀声渐渐弱下去,越冬到最后也没有伸手去掀那层薄薄的帘子。

    光影交错里,她能感受到这场厮杀的激烈。

    血腥味穿过车壁钻进她的鼻腔,把她拉向每一次的生死关头。

    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许逢予独立在马车之上,手里的弓箭无虚发,远距离辅助许嵘予和许月观,来的人很多,且越来越多,有种要将安庆侯府一口吞下的气势。

    这样大规模的械斗动静自然不小。

    等卫军营和京兆府不久前招募成型的京兆府兵赶至时,贼人已经逃窜,被抓住的人也毫不犹豫地自绝而亡,两处领军主将一见遇袭的是安庆侯府,不约而同地就往迟家身上想。

    上京城里这样大规模的械斗,必然是要报抵天听,尤其事关安庆侯府,越发不能随意应对。

    许逢予跳下马车,对京兆府来的人说:“按规矩上报。”

    却不理会卫军营,许鸣已经带着人完成了补刀,开始把尸体分作两拨,敌人一拨,自己人一拨。

    许月观抱了个血人:“你不好好留在府里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她怀里就是那个被侯夫人撸了侍卫长一职的人,他本就被打了五十棍后来又是淋雨又是长跪,半死不活的养在安庆侯府后头的巷子里,若非许月观的看顾,只怕已经死了。

    “你今日出门,我总觉得不安,总要跟着才放心。”他似是想要为许月观拂去眼泪,抬起手来看到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又收回了心思。

    许月观哭着看向许逢予,似在寻找安慰:“兄长。”

    “回府。”许逢予道。

    安庆侯府带走了自己人,剩下一地狼藉交给卫军营和京兆府兵收拾。

    许月观的人帮着把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抱上了马车,车队快速朝着安庆侯府赶回去。

    许逢予没有再回到越冬的马车上,他打马走在队伍最前头,路上本就稀少的行人更是一个都遇不到,两侧的商户或是人家都关门闭户,仿佛又回到了许迟两家日日相杀的那段时间。

    这两家争斗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每日都要有一场来自对方的刺杀,近些年来才好了一些。

    今夜这一场大型械斗,似乎又要拉开大战的序幕。

    阴霾萦绕在许逢予眉间,他清楚的知道许迟两家绝对不会再出现如从前那般毫无顾忌相互刺杀了。

    皇权正在不断聚拢在皇帝的手上,皇权盛时,他们的权利就在减弱,甚至于消亡。

    现在的皇帝不会允许在他的统治之下有他们这样拥有大规模械斗力量的大臣长久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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