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也就是嘴上说说要露宿野外这种事情,有些时候她娇气得很,能不吃的苦她一般都不会吃。

    三人朝着上京城的方向赶去,公主的这个庄园离上京不算太远,至少没有梁稚月最初给高千枝找的那个供奉灵位寺院远。

    原本他们可以在上京城门关闭之前抵达,只是在即将路过一片密林时,麒麟和冷衣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干嘛?”越冬紧张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在外边席天慕地的过一夜。”

    冷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越冬反应过来后死命忍住了要破口大骂的冲动,这谁一天天闲得没事干要把精力放在她身上,刺杀暗杀埋伏简直没完没了了。

    麒麟和冷衣都十分凝重,两人都没有过问越冬的一句,麒麟直接道:“我断后,你带她先走。”

    无论如何先进城。

    冷衣有瞬间的犹豫,越冬就明白过来:“比上回还要厉害?”

    上次在半山腰上那回可是赔上了许乙一整支侍卫队才给她换来一个生的机会。

    如果眼前埋伏她的人比之前那些还要厉害的话,她怕是要在劫难逃。

    冷衣没有给越冬拒绝的机会,她抓住她的手,接受了麒麟的方案。

    越冬路过麒麟,回头去看他,麒麟在冲着她笑,夕阳在他身后落入深山,黑暗将要笼罩这片天地。

    前方那个绕不开的密林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他们全都吞噬。

    这回又会是谁呢?

    又是谁要杀她?

    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要杀了她呢?

    麒麟从她们侧方冲入密林,越冬看不见什么人在和麒麟交手,只看见那个方向暗影闪动,是一把看不见的剑,发出了夺命的光芒。

    越冬一声不吭地追着冷衣的脚步,这种时候任何犹豫和拖延都可能会害了麒麟和冷衣的性命。

    他们比她更能准确判断出现在的危险程度,她最好听话。

    冷衣的脚步却忽然停住,在即将要走出密林的时候,那一线天光之中走出一个高耸的身影,如一座小山般朝她们压了过来。

    冷衣放开越冬的手,越冬的手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冷衣手里却已经握紧了武器,不能再牵着她的手。

    她和越冬说:“你往前跑,不要停下。”

    “你们呢?”越冬说,她喘得厉害,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不能离开。

    可事实上她在这里没有丝毫作用,甚至会拖累他们。

    “我的命早就卖给你了。”冷衣道。

    越冬想要说话,可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她嘴里,压在她心上,让她开不了口。

    冷衣冲上去与那高耸的人影交手,留给越冬的只有一个字:“跑。”

    越冬跟着她的脚步往前冲去,她看见了这个堵路的人,是被关在那座笼子中间的人。

    他看了越冬一眼,明显也认出了她,他讥讽的笑着,他会在今天告诉她,当初没有选择他,这将会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越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快得光影,银色的光让昏暗的密林染上肃杀,那个大个子抬着一柄九环大刀,那刀比越冬还要高,一刀劈下来,在地上落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冷衣若是被砸中,少说也要断骨。

    越冬猛然止住脚步,她不知道什么事值得用这么多的人来杀她。

    拦麒麟的,拦冷衣的,现在出现的是来拦她的。

    其实压根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拦她,她简单对比了下身高体魄,来一个她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来了一排。

    越冬想,她这辈子过得比上辈子精彩多了。

    但却有着相同的憋屈。

    从前她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她也只不过一知半解。

    她从来没有完全看清过真相的全貌,就要再一次死去。

    不甘啊。

    又或是她最开始就选错了方向。

    又或许她从头到尾就是个无能的人,所以无论如何选择都将走向同一个结局。

    怎样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呢?

    她就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麒麟的剑从她身后飞来,一剑封喉,滴血未溅。

    他站在她身侧,他们前后都有人围堵。

    冷衣和那个人打得尤为激烈,大腿粗的树根本经不起那人一刀,未免误伤越冬,冷衣只能把战场往旁边挪去。

    麒麟判断了下局势,道:“我说过至多赔上我这条命。”

    他抓住越冬的手,“我会把你送回上京。”

    越冬想要哭,却没有流下眼泪:“可上京并不是我的家啊。”

    “我回不去了。”越冬说,她松开麒麟的手,“你可以离开。”

    麒麟就不再管她,飞身拦住杀向冷衣的刀,把越冬丢给了冷衣,“你带她走。”

    冷衣现在没有再次接受麒麟的计划,她抹掉嘴角的血,道:“这是我的对手。”

    对方轻蔑一笑,手里的刀砸得黄土乱飞。

    越冬问:“你不是在面具人那里,为什么要来杀我?”

    对方竟然回答了越冬的问题:“有人买了我的命,他要我来杀人,我就来了。”

    “小姑娘,你后悔吗?”他问。

    对于越冬在他和冷衣之间选走了冷衣这件事,他十分耿耿于怀。

    “谁?”越冬问。

    外围的人一步步逼近,并没有要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

    冷衣又迎上了大个子,她身上的伤明显比对方少,但就连越冬都能感觉出来,她伤得更重。

    麒麟也分不出心来帮助冷衣,他只护着越冬都有些麻烦。

    这伙人比之前那些人更加默契,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只是越冬,后来发现杀不死他就动不了越冬,才将重心调整过来对付他。

    麒麟的暗剑却令他们防不胜防,那是一柄离了他的手就再也找不见痕迹的剑,你无法判断它会出现在哪里,取走谁的性命。

    这个人比他们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难缠。

    麒麟将越冬推到一株需要四、五人才能合包的树下,让她好好待着。

    走不了就只能杀光了人再说。

    越冬紧紧贴着树干,这棵不知名的大树在这一刻让她感受到瞬间的安心。

    它不会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拿着刀剑刺向她。

    可是越冬仍旧闻到了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来自麒麟,也来自冷衣。

    她甚至能通过血的味道分辨出他们是不是又有了新的伤口。

    每个人血液的味道都有所不同。

    她在这一刻无比憎恶自己这个鸡肋的长处,她知道他们一直在受伤,却没办法帮上任何的忙。

    密林外又冲出两个人来,却是安庆侯府的侍卫,他们一直跟着越冬,却又不敢跟得太近,免得被她那两个武功极高的人给察觉,是以来得有些迟。

    麒麟迅速结束一个人,冲着那两个人道:“带她走。”

    他站在越冬身前,而他的前面是数不清的尸体。

    不知道这回出手的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动用这么大的力量来杀他们家小姐。

    这样的力量,比之世子灭门迟家之时也不差什么了。

    两人不敢犹豫,一左一右抓了越冬就走,越冬挣扎了一下,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被两人直接架走。

    其中一人道:“已经往侯府报信,不久就会有人来,小姐勿要担忧。”

    “城门已闭。”越冬说,安庆侯府的人来不了了。

    两人没想到越冬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着清醒的认知,只能奋力的突围。

    麒麟为他们解决了大部分拦路的人,零星的漏网之鱼就要他们自己解决。

    越冬不知道什么时候架着她的人已经松开了手,她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地上一跃而起的‘尸体’一刀斩杀。

    这一刀原本会落在她的身上。

    他给她挡了刀。

    两个不畏死冲进这场埋伏里的安庆侯府侍卫又在她的眼前死去。

    从那次山腰上的埋伏过后,她就十分抗拒在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跟这些侍卫实在没有太深的关系,甚至从未给过他们好脸色,说过任何一句好话。

    可他们还是要因为她而死。

    越冬一步步往后退去,撞在了一棵树上,就那么贴着树坐了下去。

    也许是她错了。

    该死的人是她,只要她死了,就不需要再有别的人去死。

    眼前出现了一个对于她来说过于高大的人影,他手里提着那把杀死了安庆侯府侍卫的刀,上边还滴着他们的血,现在这把刀将要挥向她。

    越冬透过那个人蒙面的布看到了他的笑容。

    想要将她碎尸万段的笑容。

    他哪里来的恨呢?

    越冬不知道自己怎么和他结了仇,如果说是因为现在这一地的尸体,可是这是他们来埋伏她啊。

    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不敢动,那把刀就离她越来越近,这一刀劈下来,绝对可以将她劈成两半。

    她又不是冷衣,她躲不开。

    她也不是麒麟,她拦不住。

    对方已然胜券在握。

    越冬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因害怕而抱在身前的手忽然对准了对方,那纤细的箭比举得高高的刀更快,没入对方身体的瞬间,那把刀就失去了往下坠落的机会。

    越冬扑上去抓住那把刀,怒睁着眼睛朝着这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劈了下去。

    温热的血液溅在她的脸上,难闻得令人恶心。

    越冬咽下了即将到来的干呕。

    凭什么死的要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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