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领导了自己一个人的蒙面人看着地上被药翻了的手下,而庭院里的几个小姑娘手里握着兵刃,在他要对越冬出手的时候,不自量力的想要对付他。

    越冬道:“他的问题等下再说,先说说你的主人。”

    蒙面人转回来看着越冬,道:“说要不顾一切代价杀了你。”

    “杀我的代价她承受不了。”越冬道,“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建议你诚恳一点,说的话简短一点。”

    “你从何处得来那副画?”蒙面人很快收起试探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问。

    越冬道:“我不回答你任何问题,告诉我公主的决定。”

    蒙面人道:“恭喜你,可以活下去了。”

    “我要感谢你吗?”越冬冷笑。

    “没必要。”蒙面人似乎一点也察觉不到越冬所谓的‘感谢’是在嘲讽,他道:“轮到你了。”

    “一句空话而已,没有任何作用。”越冬道,“不过也无所谓了。”

    越冬指着地上的那个人,问蒙面人:“你自己带回去审,还是我直接告诉你答案?”

    蒙面人犹豫了一下,道:“你的话可信吗?”

    越冬道:“我今夜可是一句话都没骗你。”

    蒙面人想了想,道:“我自己审。”

    越冬道:“行。”

    又道:“代我问公主好,作为感谢她让我可以苟活下去的谢礼,如果你查不出来,卫将军府也不给她答案,你可以再来一次,我会告诉你答案。”

    越冬的意思就是卫军营已经来过了,那些尸体也被他们带走,蒙面人拎着僵硬的人要走,越冬又提醒道:“药的作用有限,你可别被人反杀了。”

    蒙面人一声不吭地走了,反正越冬现在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被盯着,走也走不了,还是先去查清楚他这个手下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间地点上想要杀了他。

    方才他拿刀的方向分明是要对他下手。

    “都去休息吧。”越冬说,“今夜到此为止了。”

    郑越夏跑过来把许嵘予丢进来那个盒子递给越冬,不好意思地道:“抱歉阿姐,我不是故意打开的。”

    梁小花凑上来,仍是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被麒麟杀人给吓到,她说:“其实是我打开的,不是越夏。”

    越冬低头看了一眼,是张庭舟给她的轻弩,她放在安庆侯府没有带走,许嵘予就给她送了过来,轻弩底下还有一只小玉瓶。

    是那颗药。

    越冬突然活过来一样把那个玉瓶给拿出来,放在头上的轻弩被带了出来砸在地上,越冬也顾不得,急急就往屋子里跑。

    “吃药,麒麟。”越冬把玉瓶拿到麒麟嘴边,上手扒他的嘴。

    麒麟用尽力气才别开脸,“那是给你的东西。”

    越冬不要脸道:“给了我就是我的,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麒麟按住越冬的手,拒绝之意很明显。

    越冬道:“你这个时候犟什么?”

    又道:“你方才不是说了吗?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你一半我一半。轻弩归我,这颗药归你。”

    麒麟现在没力气跟她争辩,抓着她的那只手往上挪动了些,拿住那个玉瓶往嘴里一倒,吞咽下去,含糊道:“行了吧。”

    越冬把玉瓶倒过来看了看,确认麒麟真的吃了药。

    麒麟眼睛只睁开一丝,哼了一声:“你总是不信我。”

    “我现在信了。”又道,“那我能把你扶到床上去了吗?”

    麒麟道:“你真当这是仙丹啊,吃下去就立刻生死人肉白骨。”

    “哦。”越冬乖乖坐到旁边,“那能动你了你告诉我一声。”

    “好。”麒麟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梁小花扒在门框上看了半天,没敢进去,被郑越夏拉着后衣领给提走了,“你也走不了了,在这将就一晚上。”

    郑越夏看高若游方才勇猛无敌,此刻静下来却又有些害怕的样子,就道:“不若我们睡一间屋子吧。”

    高若游和梁小花忙不迭地点头,小弟冒出一颗头来:“阿姐,我也怕。”

    郑越夏理也不理他,把越冬弄掉的轻弩给重新收起来,等着明天再给她,又领着另外两个小姑娘回了屋子。

    小弟哭丧着一张脸,何小芝和郑老三也害怕得不行,他们什么忙都帮不上,这个时候既不敢去安慰越冬,也不能让越冬来安慰他们,便留了小弟在屋子里打地铺。

    何小芝又哭了一回,原来越冬在上京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

    如果她一开始多坚持一些,哪怕一头碰死在潭州府衙上也把越冬给留在潭州就好了。

    麒麟微微睁开一点眼睛,越冬蜷缩在他身边睡着,睡得不大安稳,眉头皱紧,一丁点动静都能把她惊醒。

    她这一天过得又紧凑又危险,一刻也不得停歇,即便是梦中也怕是在不停地思考。

    不过他手里那颗药可不能再握着了,麒麟微微一动,越冬就跟受惊的小动物似的睁开了眼睛,先检查了一遍麒麟还活着,又看着他发了会儿呆,就再次睡了下去。

    麒麟藏好了玉瓶,也恢复安静。

    越冬这天夜里不知道醒来了多少次,每次她都觉得麒麟好似已经死了。

    第一缕朝阳穿透门窗落在麒麟脸上,越冬离得近,能看清楚阳光里飞舞的尘埃。

    麒麟还活着。

    张庭舟那枚药果真有用。

    郑越夏轻轻敲门:“阿姐,醒了吗?”

    高若游一早就走了,郑越夏起来烧好了热水,准备好了早饭,这才来叫越冬。

    越冬应了一声,郑越夏又道:“可要我给你打水?”

    越冬道:“我自己来。”

    她活动了下身体,麒麟也睁开眼睛,越冬问:“现在能动吗?”

    麒麟点头,越冬就弯下腰去扶他,麒麟闷哼一声站了起来,越冬又闻到了新的血味。

    越冬紧张道:“那药没用吗?你怎么又吐血了?”

    麒麟觉得越冬的鼻子未免太灵了些,只得咽下血,道:“大约是罢。”

    越冬把人扶到床上去,急匆匆要往外走,麒麟拉住她:“你别往外跑。”

    越冬道:“公主不会再对我出手,至少暂时不会,我不会有事的。”

    麒麟道:“那个姓高的小姑娘一早就走了,过不了一会儿梁稚月就要来了,让她帮忙去请吧,你就安安生生待在这间宅院里。”

    越冬低头道:“跟坐牢一样吗?”

    麒麟安抚她的情绪:“你等我好起来一点,你爱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了,好不好?”

    越冬忽然想起来许逢予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好像一直不得自由。

    “好。”越冬说,她松开麒麟的手,道:“我去倒点水来,你漱漱口。”

    正如麒麟所说,梁稚月来得很快,她想得周到,顺路去把老大夫给接上了,老大夫一见越冬就皱起一张脸:“怎么又是你们?”

    他上前去看麒麟的伤势,正要说教,就见麒麟目露哀求,又忍了。

    梁稚月和越冬道:“给你准备了些日常用的东西,这里原本只准备了你一个人的用项,一下子多起来好些个人,怕是不够。”

    越冬点头。

    “行了。”梁稚月把她从屋子里拉了出来,“你先去洗洗,再把你这一身脏衣服给换了罢,你也不闲脏得慌。”

    又问:“可要我给你找两个粗使的丫头过来,洗洗刷刷什么的也有人搭把手。”

    何小芝听见了,就道:“多谢梁老板好意,这些活计我们都做得来,就不劳您破费了。”

    她看着不断搬进宅院里的箱子和各色物件,总觉得不妥,又不知如何开口。

    梁稚月去拉了她的手,把她拉到堂屋里去坐下,“论理,我该唤您一声姨妈才对,我和越冬义结金兰,做了姐妹,咱们就是一家人,您不必这么客气。”

    何小芝哪里知道这件事,梁稚月又道:“早在潭州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我现今的生意也是和越冬一块做的。”她看向搬进来那些东西,说:“这些都是越冬的份儿,您可劲使,您生她养她一场,她难道还不该好好孝敬您一番?您稳稳地坐着就是了。”

    何小芝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应着,越冬低着头在庭院里洗脸,她一双眼睛就只管往那个昨天夜里大杀四方的人住处瞧。

    好似昨夜他们就住在了一间屋子里。

    何小芝有心说越冬两句,可昨夜那样的情形,若无那位侠士出手相助,他们一家人只怕全都要死了。

    她是又感激又害怕,郑老三靠不住,越夏又还小,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越冬可都十五岁了呀,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不能不告诉她,可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此刻听了梁稚月说的话,她反过来握住梁稚月的手,轻声问她:“那位侠士,和我们越冬是个什么关系?”

    梁稚月有些心虚,她早前还暗示店里的人传过越冬和麒麟的闲话,此刻被越冬的亲娘问到头上,差点就漏了馅,又不好搪塞,只得道:“这事得问她。”

    又帮着越冬解释:“她在上京艰难,若无此人在侧,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何小芝点头:“这我也知道。”

    就说昨夜,若非有他在,越冬头一个就逃不了。

    何小芝暗暗叹了一口气,再看越冬的情形,只得将这桩事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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