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平身。”

    高台上的公孙皇后神色平静,神色淡定的说完这句话后,便一步步地走下台子,进入了龙鸾后的凤驾。

    凤驾上的公孙皇后珠帘纱幔遮挡,精致而柔美的侧脸在月光下的映照下美颜脱俗,往外绽放着特殊的神韵与风采。

    等龙鸾凤驾一齐开动,各位大臣武将才按照先前排资论辈的顺序跟在盛大的车队中,在禁军的护送下朝老君山开拔。

    一时之间,偌大而又宽敞的街道上火炬明亮,将整条朱雀大道映照的恍如白昼。

    京城的居民早先就听到了祭天大典的消息,纷纷自发性的上街围观,在京都府的监管下跪拜接迎。

    许太后的声名虽然是家喻户晓,但近些年因为其闭门不出,潜心礼佛的缘故,鲜少有人见过其的真实颜面。即便是接见一些朝廷大员,也只在宽大厚重的屏风之后下达命令。

    像今日这样盛装出席,且允许万民抬头朝拜的事情,确实罕见。

    车队向前进发的路程中,许清又与那些世家商贾的列在了一起。

    但因为其的身份显赫,待在其旁边的人都表示的很是拘谨,甚至连正眼都不敢多瞧。

    去往老君山的路途较远,而且从宫门走到南城门外需要两个时辰的步行,许清可不想一言不发的走上一路。

    “黄兄。”

    黄升见许清在前面的队列回头望向自己,被吓得一哆嗦。

    眼下众人正跟在太后牵头的车队里游街,接受万民朝拜,可不敢出任何的岔子。

    但他随即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多虑,因为随队护行的禁军在看到开口闲聊的人是许清后,都将头颅摆正,没人敢多嘴一句。

    许清又与身后的两人换了位置,来到了黄升身旁问道:“刚刚在广场上忘了问你,你是云滇出身,可曾听说过虫蛊之术?”

    黄升愣了片刻,接着反应了过来。

    “许公子可是对虫蛊之术感兴趣?”

    “对。”

    黄升微微皱眉,思索了一阵答道:“南疆的虫蛊之术自成一派,但它与中原的武功完全不同,许公子对哪类蛊术感兴趣?”

    “随便唠唠。”

    许清扯出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南疆的蛊术在外人看来无比神秘,又被传的极其邪乎,时常会有人对此类新奇的事物感兴趣。

    “其实黄某人对蛊术也只是一知半解,因为这东西盛行在南疆地带,基本都由各个寨子里的巫师传承,极少会有蛊术传在外面。”

    黄升停顿片刻,便急忙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东西,生怕惹得这位太后亲侄不高兴。

    “但黄某人对蛊术的历史倒是知道一些,据传南疆蛊术兴起于一位南疆的母神,历代只有女性能修炼此法。也正因如此,云滇南疆的山寨里才多是女性掌权,男人的地位很低,职责仅有劳务摘果。”

    古代中原是极其典型,重男轻女的社会,因此许清听得也算是津津有味。

    “南疆的山寨虽然分布零散,不过在三百年前,曾被一位法力通天的女巫统一为一处,名唤五毒教。但那位巫女因鼓励当时的云滇王与中原开战,听说遭遇了天罚,被自己所养的虫蛊开膛破肚,死在了住所。自此之后,五毒教也就人心涣散,分崩离析。”

    许清突然开口问道:“后来呢?”

    黄升继续说道:“五毒教覆灭后,寨子与寨子之间便没了联络,现在的云滇王算是各部族推举出来凑场面的人物,对南疆的掌控力度很弱。”

    许清听完,对云滇这个地方有了新的了解。

    “对了,我听说云滇王曾进献给姑姑一只珍惜的虫蛊,名叫金蚕情蛊。”

    黄升闻言一愣,随即面色迟缓的点了点头,说出了这只珍惜蛊物的来历。

    “确有此事,情蛊是那位母神流传下来的特殊蛊物,炼制的方式成谜,在苗疆地带一直是一个传说……至于那金蚕情蛊,早先源自于五毒教,那位巫女与当时的云滇王逝世后,留有一只虫茧。听说云滇王将此物孵化成了幼虫,进献给了当今太后。”

    许清点了点头,表明自己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黄升的说法与自己听到的消息相互契合,但也没有相差太多。

    唯一让许清感到新奇的,便是那五毒教的历史。

    ……

    经过一路的闲聊,两个时辰倒也过去的很快。

    等大批车队走出高大的城门外,就转为乘车赶往老君山。

    至于在山上举行的仪式,倒是按部就班,如许清想象的一样无聊。

    禁军列队站好后,太后与皇后等皇室成员依次进入山顶的含元殿内行礼,群臣百官则是在冷飕飕的山顶候着,等着殿内太后祭扫大齐列祖列宗,呈献玉帛。

    当太后的身影从含元殿内走出时,掌事太监继续高呼道:“今日礼成。”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群臣低头,准备听候命令散去回半山腰的营地时,许太后淡然开口,娇嫩动听的喉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今日是祭天大典的第一天,虽然本宫与皇后已祭奠了祖宗们的在天之灵,可考虑到宣帝这孩子刚赴黄泉,可能还在九幽之下徘徊,所以……今夜便由皇后在含元殿内守灵跪拜,以慰宣帝的在天之灵。”

    冷风吹拂,群臣的面色恍然。

    许多人这才想起,自东皖郡王的京城之乱后,宣帝的灵柩一直放在宫中未曾安葬,如今算算时间,正巧是这位小皇帝的头七之日。

    太后身后两步的公孙皇后更是檀口微张,瞳孔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突如其来的惊讶堵住了喉咙。

    她美丽的脸庞上肌肉僵硬,一时间忘记了该做出何种表情,因为在不远处的人群后方,有禁军正扛着宣帝的灵柩缓步上前,朝着含元殿的方向走来。

    意识到此行危险的公孙皇后心跳加速,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惊恐的悸动。

    她想拒绝太后的提议,但一想到丹阳郡主折磨人的手段,便识趣的闭上了口,双目无神的望向那愈来愈近的灵柩棺材。() ()

    反应过来的群臣们,也无一人敢忤逆太后的意思,更何况太后此举合乎情理,更显衬出其代宣帝祭天的行为。

    因此众人拱手行礼,高呼道:“太后英明。”

    “平身退下吧,明日典礼依旧。”

    含元殿前的百官陆续退散离场,许太后转过身步入殿内,两旁的宫女便赶忙上前将殿门关闭,从宫殿中退却。

    随着禁军护卫的脚步声愈来愈远,广袤的含元殿内场地空旷,只留有许太后,莲华君,丹阳郡主和公孙皇后四人。

    许太后的神情孤傲冷淡,微微眯眼问话道:“皇后,刚刚看你的面色,似是对本宫的安排并不满意?”

    “不……不敢。”

    公孙皇后赶忙跪倒在地,鲜艳华丽的裙子在光洁的地面上摊开,宛如开出了一朵繁复的牡丹。

    丹阳郡主摆出一副慵懒的神情与模样,在笑着给太后请了个安后,便自顾自的走到了公孙皇后的身旁,笑着说道:“公孙姐姐,要记得听话呀……你若是敢忤逆娘娘的意思,即便锦儿与你交好,也不能多多照顾你呢。”

    公孙皇后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在公主府的遭遇她记忆犹新,如今始作俑者正站在她的身旁,怎能让她保持镇定?

    丹阳郡主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露出几分甜甜的羞笑,说道:“公孙姐姐,你在锦儿府上的待遇已经很好了,你也见过那些罪臣犯事者的女儿,不全都坏掉了吗?”

    莲华君的眉色微皱,脸上显现出不悦。

    她自然不会怜悯公孙皇后,但丹阳郡主的言辞属实是没有规矩,太过散漫随意。

    “丹阳郡主,在太后面前休得放肆。”

    “呜呜……锦儿知道错了。”

    丹阳郡主蹦蹦跳跳的来到许太后的身旁,一张美艳动人的小脸之上随即展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凄苦之色,双手更是极其自然的抱住太后的手肘。

    “太后,您不会怪锦儿吧?”

    许太后的微微一笑,缓声道:“不会,锦儿做的不错。”

    “太后真好,是锦儿见过……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李锦儿连用了三个最字,便夸得许太后的冰山解冻,后者并没有理会跪倒在地,极其谦卑的公孙皇后,而是与丹阳郡主从后门走出了含元殿,向着山上的寝宫走去。

    莲华君在追上二人的身影时,微微回头看了公孙皇后一眼,见其还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抽泣,便转回了头,将宫门合拢关闭,插上了一把镀金大锁。

    ……

    许清正准备随着众臣回到半山腰的驻地,便被一名女官叫住了身形。

    对方来到他的面前蹲身行礼,十分客气的说道:“许公子,那里并没有安排您的住所,但山上的寝宫还有空余的房间,请您跟下官去此处居住。”

    好在女官唤住他的时候,身边已少了很多人,所以许清的特殊待遇也没有引得他人围观。

    他跟在女官身后,在穿越了层层禁军的防护后,来到了西南侧的偏院。

    女官在把屋门推开后,对着许清恭敬介绍道:“老君山的寝宫原是皇帝太后和各位嫔妃祭天时的居所,但因为这次大典匆忙,所以只来得及收拾了这间最小的屋子。”

    经历过诸多事情的许清,清楚女官此刻说的是客套话。

    寝宫内也分为三六九等,大号的寝宫自然是给皇帝与皇后准备的居所,自己所在的西南偏房,实际上是最小的寝宫居所。

    但这样的安排并不是太后姑姑不关心他,而是自己若住在皇帝皇后的寝宫里,自然会招来各种非议。

    百官在半山腰的驻地多以营帐为住所,自己能住在宫里已是条件优渥了,没必要奢求太多。

    “许公子,西边的主屋是皇后娘娘的居所,东边是太后娘娘的居所,现在正值祭天大典祭奠供奉的时期,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先一步知会下官,再由下官报给莲华君,看能否完成许公子的想法。”

    “没事,我在这儿住挺好的,麻烦了。”

    女官对许清彬彬有礼的样子有些惊诧,主动弯腰行礼,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铜制的钥匙,递给了他。

    “许公子客气了,这枚钥匙是莲华君吩咐交代的,请公子妥善保管,在需要的时候使用它……若没有其他事情,下官就告退了。”

    虽然不知道莲华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许清还是把那枚钥匙接了过来,点了点头。

    在女官离开后,许清把那把巨大的钥匙把玩了片刻,在寻遍屋子都没有找到能打开的宝箱后,他放弃了寻宝的打算,在床上小眯了一阵。

    今日因为巡游朱雀大街,且在大典外礼祭大齐列祖列宗的原因,许清没歇息一会儿,夜色便由明转暗,等他睡醒,已经入夜许久了。

    房门口放着一份已经放凉的晚膳,明显是女官们不愿打扰许清,才放置在门外的。

    考虑到天色已晚,现在再去折腾那些女官有些麻烦,而且会把寂静的寝宫四周闹得人声鼎沸,打扰太后姑姑的休息,所以许清便端着晚膳,主动走向了伙房的位置。

    “好像是这里吧?不对,难道在那里?”

    但没走出几步,许清便意识到了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并不知道寝宫的伙房在什么位置,而且自己走走停停,随意转换方向,倒是把原来的东西南北给弄丢了。

    一时之间,摸不到回宫路的许清只得轻手轻脚的走上白玉石台阶,想顺着窗纸观看每个屋子里的布置。

    灯台上的烛灯也不知在何时熄灭了,许清没法根据每座寝宫房屋的构造判断自己的房间,只得采用这种笨办法。

    第一个临近的房屋没人,所以许清只得走向第二个靠近路口的房屋。

    “应该是这里吧。”

    许清在观望了许久之后,选定了一间临靠大路的寝宫,这里的路况布局与自己来时很像。

    但他刚刚贴近纸窗,忽然听到了一道轻吟的女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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