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沉,夜空中闪烁着几颗星星,偌大的林府一片肃穆,除了夜晚给人带来的寂静之感,更有一种浓厚的悲伤笼罩着林府,在远处打更人的更声衬得更加寂寥,让人心底生寒。

    今天正是贾敏的头七,林黛玉穿着一身素衣,头上没有带着任何首饰,只是梳了一个发髻。她跪在贾敏的棺材面前,寂静的灵堂两头到处装饰着洁白的丧仪。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有着点点泪痕,总是透着灵气的眼睛里也早已哭肿得像个桃子。

    跪在林黛玉后面的蒲团上的正是雪雁和染香,染香的年纪要比雪雁大一点,她目前已经十六岁了,虽然还是林黛玉房中的首席丫鬟,但是在贾敏没去世之前,她的父母就已经求了贾敏,要把她放出去,在外面找人家,据说彩礼都收了,只等婚期到了,就可以嫁出去了。

    现在贾敏死了,染香的婚事应该也会推迟。不过,早在贾敏去世之前,染香就已经把林黛玉房中的大小事交给雪雁了,虽然名义上王嬷嬷是林黛玉的奶娘,理应由她主管黛玉房中的事务。

    不过,王嬷嬷年老体衰,于许多事都不太上心,所以她只能算是黛玉房中名义上的一把手。而实际上的一把手则是染香,以后会是雪雁,这当然也是贾敏生前的吩咐。

    这时候,还身为黛玉房中一把手的染香当然不任由自己的小主子在灵堂里跪着,毕竟林黛玉今年只有7岁,要是跪出什么毛病,林如海想必也不会轻饶过身边这些伺候的人。这个时候,雪雁就会发现,凡是统治阶级也就是这些高门大户的主子们对于下人都会有一种迁怒,每当主子犯错,往往伺候她的下人都要承担连带责任。只是像林府这样的书香门第没有勋贵人家做的那么露骨。

    要问林如海为什么不在这里,其实也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贾敏,而是因为贾敏是林黛玉的母亲,不是林如海的母亲,身为贾敏的丈夫,其实他的地位是要比贾敏高的,要不然怎么妻子死了,男人只需要守一年的孝,而丈夫死了,女人却要为其守孝三年。这就是万恶的封建时代呀,男女不平等。

    月亮已经娇羞的躲进了云层的后面,晚上的天气已经是越发地凉了,天上的几点星子倒是显得越发明亮了。

    染香打开描着美丽的山水画的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碗糖蒸酥酪,上面点缀着点点桂花。染香拿出食盒里的小银勺,把微热的盖碗递到林黛玉面前。

    林黛玉看都没看,两眼一片迷茫,看起来空洞洞的,好像在她的眼里除了贾敏那具棺材,再也没有什么了。她启唇说道:“谢谢染香姐姐,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胃口,你先放在那里吧。”

    看着林黛玉哀伤欲绝的样子,染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她比林黛玉大上好几岁,虽然说林黛玉是她的主子,但是她其实也是把林黛玉看成她的小妹妹。长姐如母,看着林黛玉为了贾敏如此伤心欲绝,她既为林黛玉的孝心感动,又不忍看着她这样伤心憔悴下去,特别是在林黛玉身体本就不如常人健壮的情况下。

    看染香劝了几句,而林黛玉不为所动。染香心里暗暗着急,这个时候,雪雁看着染香这样,于是说道:“小姐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知道太太生前可是最疼小姐的,要是太太知道小姐在她去了,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太太想必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小姐要是真孝顺太太,就更不能太过伤心了。小姐,你自己想,你说太太是喜欢看看你健健康康的样子还是喜欢看着你每天愁眉不展。”

    “依我说,这世上对父母来说,最大的孝顺就是看着自己的子女幸福快乐地活着。”雪雁补充道。

    “好,说的好。”林如海穿着鸦青色浮光锦直缀,用一根碧玉色的簪子束着头发,走了进来。看样子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秀君子,其实林如海长得并不丑,事实上,林如海长得是相当得“漂亮”,毕竟他年轻的时候可是被皇上亲点为探花郎,众所周知,要想成为探花郎,不仅要才学出众,相貌也必须要过关。所以,即使,现在林如海人到中年,却没有现代社会中那些中年男子惯有的油腻身材,而是身材清瘦,蓄着须。完全是一个如朗风明月般的男子,充满了成年男人的魅力。再加上常年书籍的熏陶,又比旁人多了一种书香气。

    他走到黛玉身边,雪雁和染香立马退避到一旁,他把黛玉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林黛玉顺势把肩靠在自家爹爹的身上。雪雁几乎又隐约听到几声抽泣声,看来林如海的到来又触发了她对贾敏的思念。

    林如海听到林黛玉的呜咽声的时候,整个人也不禁湿了眼眶。他不禁想到贾敏往日的音容笑貌,想到这些年的夫妻相处。虽然他的情绪不像林黛玉那样外露,但是他心里也是因为贾敏的死而难过。

    不过,身为一家之主的他,此时,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悲伤的女儿,只见他把林黛玉的身子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用温柔的语调跟她说:“你娘不在了,玉儿更应该保重身子,你没听到刚才雪雁说得吗?对父母来说,最大的孝顺就是看着自己的子女幸福快乐地活着。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你娘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安心的。”

    “可是,玉儿真的是很想娘,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了,玉儿就忍不住要落泪。”林黛玉扬起苍白的小脸,一双秀眉紧紧地皱着,可以看到眼睛里的泪水。

    林如海再次把林黛玉拥进怀里,对她说道:“不要再哭了,好好休息,切莫因为太过悲伤而伤身,对你娘来说,其实最重要的是玉儿能够健康长大。我和你一起记得你娘的。”

    听完林如海的话,林黛玉又忍不住掉下几滴泪水,又扑进了林如海的怀里。后来,父女二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然后,林如海就抱着哭累的林黛玉回了房。待林如海把林黛玉放到床上,用暖和的被子盖住她。随后,林如海又吩咐雪雁和染香照顾好林黛玉,然后才走了。

    一个多月后,贾敏的棺材已经入土了,林如海也准备好要把林黛玉送往荣国府,也就是贾敏的娘家贾家。当然,刚开始的时候,林黛玉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父亲的,但是,林如海跟她解释道,把她送走,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为了她好。

    毕竟古代有“五不娶”之说,所谓的“五不娶”指的就是,一、逆家女不娶,二、乱家女不娶,三、世有刑人不娶,四、世有恶疾不娶,五、丧妇长女不娶。而林黛玉母亲去世,沈姨娘属于妾室,没有资格教导她,这样的话,林黛玉就属于丧妇长女,在古代婚恋市场上属于不吃香的那种,当然这是对于与林如海同等地位的世家大族来说。要是一般人家,凭借林如海的地位自然不用愁,但是林如海又怎么会把女儿嫁给那些不如自己的人家。

    要知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虽然,林如海并没有攀龙附凤之心,但是林黛玉肯定不能嫁给太差的人家。虽然,贾家现在在官场没有什么地位,唯一一个贾政还只是五品官,但是,林如海看中的贾母她可是超品的国公夫人,有她教导林黛玉,以后,就没有人敢在这个方面上挑剔林黛玉。

    更何况,最近江南的局势瞬息万变,波云诡谲,甄家是江南的土皇帝,又得上皇看重,其旁系门人在江南欺男霸女,强占良田,当地官员官官相护,又或者是碍于甄家的实力不敢管。甄家效忠的是上皇,可上皇已经年迈,当今天子虽然碍于孝道,对太上皇的老臣,不敢发作。但是,如果,太上皇山陵崩后,林如海已经可以预料到了,到时候皇上想必不会放过甄家,那时候甄家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林如海自己,他也在犹豫,该不该向当今圣上投诚,特别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上皇一天天变老,而新皇还年富力强。林如海投诚的心越来越坚定,不过,投诚也是个技术活。因为他是上皇提拔上来的臣子,如果,匆忙投向新皇,不但会让上皇不满,也会给新皇留下一个自己不忠,是个墙头草的印象,到时候,两头不讨好,岂不是比现在更差。

    最近,林如海也接到消息,是有关甄家的。甄家派人传信给林如海,邀请他做客。要不是因为贾敏去世的时间还短,甄家想必就要给他说媒了。而黛玉的亲事,甄家也派人打探过,所幸就是黛玉现在还是太小,所以甄家才没有在他面前正式提起。所以,对林如海自己来说,还是对黛玉来言,去贾府其实也可以算是个好去处。因此,雪雁和染香也就和林黛玉一样得到了要去贾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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