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一腔孤勇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的少年已经被沉默取代,他缄默不言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觉得惋惜。

    戚禾手摇翠竹折扇,举止温雅的走在前面,以翩翩公子之态立于人前,面上笑容得体,行止间风雅无双的气度让人琢磨不透。

    立在高台上的雪沉依旧是那副好兄长的模样,看见雪不讳后,不顾礼数撇下一众宾客,急匆匆的来到了雪不讳面前。

    他面上的表情有心痛,悲伤,以及失而复得的叹息,雪沉眼中闪过怒意,却又在下一瞬消失无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眼眶竟有些泛红。

    “这么多年了,不讳,你到底跑哪去了?让兄长好找。”

    雪沉悲痛的声音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一时间,谴责声如潮水般涌出,汹涌着冲向了雪不讳。

    雪不讳耳边轰鸣,他扯了扯唇角,上前一步,越过戚禾,倾身靠近还在尽心尽力演好哥哥的雪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兄长这幅样子,真是让人作呕。”

    雪沉大概也没想道雪不讳说的这样直白,脸上的表情微滞,随即又状若未闻的笑着拍了拍雪不讳的肩膀。

    “你回来的正好,修真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兄长可以安排你去凑个热闹。”

    雪不讳挥开了肩膀上的手,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被冰冷取代。

    “我最后再唤你一次兄长,也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可有悔?”

    雪沉面上的笑淡了些,目光越过雪不讳看向了他身后的白衣男子,只见那白衣男子气定神闲的冲他微微一笑,那双眸子温润有礼,可雪沉却在这双眸子的注视下感到莫名的恐惧和颤栗。

    他收回目光,看着固执的弟弟,眼底闪过不耐,雪沉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雪不讳没有接话,他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雪沉的表情,一寸一寸的探寻着他眼底的情绪,试图在他眼中找出一丝悔意,只可惜,这个人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自私,贪婪,变了的,只有那越来越大的野心。

    雪不讳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所有的情绪都不见了。

    “雪沉,你该悔,你也该醒醒了。”

    雪沉危险的眯了眯眼,“不讳,你想做什么?”

    这时,有一道懒散的声音从雪不讳身后传来过来。

    “不是他想做什么,而是吾想做什么。”

    戚禾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闲庭信步的向观礼台走去,期间有人想拦,都莫名其妙的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白衣男子堂而皇之的坐在原本属于雪沉的位置之上,那些被困住的人才恢复了自由,随即看向白衣男子的目光里也多了些畏惧和警惕。

    而不清楚状况的人,愤而甩袖,怒气冲冲的吼道:“竖子,修真大会之上岂容你在此放肆!”

    说话之人刻意放出了威压,本意是想让白衣男子知难而退,是以旨在威慑,并未带有丝毫杀意。

    然而让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在这股强大的威压之下,白衣男子甚至连发丝都未被撼动分毫。

    “这…这怎么可能!”

    “此人可是朝圣宫的二长老,那白衣青年什么来头,竟然连他老人家的威压都能轻松化解!”

    “我出入修真界这么多年,亦是从未见过。”

    “照理说,像这样修为的人,修真界不该没有他的名号啊?”

    “诸位可知,他叫什么来着?”

    “……”

    是啊,这白衣青年还未曾自报家门呢。

    雪沉见此情形,飞身跃上高台,礼数周到的拱了拱手,面带笑意的开口道:“今日是我修真界大会,这位小友若是有什么诉求,可等大会之后再谈,更何况小友是不讳带回来的朋友,本城主自不会怠慢,现下还请小友可以给在下一个薄面,好让修真大会顺利进行。”

    此言一出,原本事不关己的修士也纷纷有了怨气。

    “二公子这是交的什么朋友,竟然公然挑衅整个修真界!”

    “是啊,这简直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当初二公子突然失踪,为何偏偏选在今天回来?还纵容自己的朋友胡闹,这不是公然打雪城主的脸吗?”

    “不会是看到如今的清城,想要来争夺城主之位的吧?”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万事皆有可能。”

    “这等坐收渔翁之利之人,谁给他的脸?”

    “当真是不要脸。”

    雪不讳对这些言语置若罔闻,他飞身落在高台上,对着道貌岸然的雪沉说道:“他是来找人的。”

    雪沉闻言心头一跳,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大会之后,我帮这位小友去找,不知小友可否耐心等待几日?”

    戚禾笑了笑,啪的一下合上了折扇。

    “不必了,吾已经找到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高台上,手上还搀着一个红衣女子,红衣残破,暗沉的血迹让人无法忽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被画满了诡异的黑色咒纹。

    喧闹的修真大会安静了,众人面上表情各异,有惊恐的,惊慌失措的,还有困惑不解的,在这一瞬的安静过后,又吵囔了起来,甚至超过了之前的争论声。

    而这其中,最不平静的是雪沉,他面上是镇静的,还适时表达出了一丝疑惑,可他的心底却是惊涛骇浪,难以平息,狂跳不已的心脏几乎要破开胸膛,这个人,竟然破了他的法阵!

    他没有心思再去思考这个人从何而来,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有,当年他不该心软放走的弟弟!

    阵法中一直都是亮着的,可是和眼前的亮不一样,阵法中一直在飘雪,虽然是亮着的,却是苍茫一片冰冷的白,而现在不一样,这种亮带着温度,是色彩缤纷的,是温暖的。

    扶桑抬起虚弱苍白的面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高位上的戚禾,她纯净的眸子里瞬间闪过嫌恶。

    她记得他,一只整天缠着阿初的魔,阿初讨厌他,她也讨厌他。

    戚禾不以为然,他起身来到扶桑身边,看着她身上的咒纹开口道:“瞧瞧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惨?”

    “如今吾救了你,这份救命之恩,吾就算在阿初头上了。”

    扶桑恶狠狠的瞪着他,奈何她太过虚弱,即使表情再凶狠,看起来也毫无威慑力。

    “我…不需要…你救!”

    戚禾不赞同的展开了折扇,笑道:“不,你需要。”

    扶桑此时即使虚弱不堪,却依旧眼神凶狠的瞪着戚禾,她大概知道为什么阿初讨厌他了,扶桑眼前一阵阵发黑,长时间的消耗,让她的生命几乎走到了尽头,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云初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怒气越积越盛,她没想到,竟然是戚禾救了扶桑,他好像非常笃定自己活着,即使神境覆灭,神族尽消。

    而扶桑既为他所救,后来为何又消失了。

    等出了回溯阵法,她觉得她应该和戚禾好好聊一聊了。

    戚禾摇着折扇,轻松恣意的在雪不讳面前走过,又看着雪沉笑的意味深长,他绕着高台走了一圈,在一众修真界大能眼前溜了一遍,最后在高台边缘站定,合上折扇敲在了掌心。

    “吾名戚禾,千里迢迢来此,只为寻一位…故人,可是故人被困,在下迫于无奈,只得破阵救人,只是……”

    戚禾看向雪沉歉意一笑,道:“只是不小心毁了城主府,还请雪城主勿怪。”

    “戚道友救人,为何要从城主府救,难不成还能是雪城主绑了你朋友不成。”

    “就是啊,修真界谁人不知雪城主为人宽厚,又有侠义之心,我等散修全靠雪城主收留,才能有如今的体面啊!”

    谁都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就算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也猜到了大概,这女子怕不是普通人,竟然需要这么复杂的咒术来困住她。

    有人渐渐联想到了清城有价无市的丹药,那到底是用什么药炼制的?可以让一个濒死之人一瞬间回到全盛时期?充沛的灵力甚至可以有助于破境?

    一时间,得了好处的人都在据理力争,谴责戚禾,抬高雪沉,没得好处的,都在为戚禾开解,毕竟是为了救朋友,不管怎么样,都可以理解。

    只有雪沉,他沉默不语的看着这堪称闹剧的修真大会,心中不再存一丝侥幸,多年谋划一朝尽覆,变数就是他那个妇人之仁的弟弟,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马上就可以登顶修真界,马上就可以让清城成为比肩碧霄上宗的存在,他做的这么好,这么努力!

    再者说,神又不会死!他只是取血炼丹而已,他有什么错!为什么他的弟弟就是不肯低头,非要和他对着干!

    雪不讳自扶桑出现之时,目光就没再离开过她,看着她身上耀目的红,眼睛被这红刺的生疼,口中的血腥气如有实质,鼻腔除了铁锈的味道,再闻不到其他,应该说,自当年在阵法中见过那样的扶桑之后,他就失去了嗅觉。

    雪家欠她的债,太多太多,多到他只能以血偿血,以肉还肉。

    “你们可知她是谁!”雪不讳朗声喊道,带着十成十的灵力,更带着难以压抑的怒气。

    雪沉上前想要拦住他,可他自己却被戚禾拦住了,雪沉自知不是戚禾的对手,只得站在原地,说道:“雪不讳!爹娘走到早,是我把你养大的!当初也是为了救你,我才去了那个地方!”

    “你现在是在谴责谁?是在讨伐谁?你当真,要把为兄逼入死地吗!”

    雪不讳猛的转过身,双目充血 :“好!那我就再问你一次,事到如今,你可愿收手?你心中,可有一丝悔意!”

    当年,他被仇家所伤,命悬一线,听闻蓬莱有仙药,可以让只剩一口气的人起死回生,只是蓬莱仙境缥缈无踪,极为难寻。

    雪沉为了他跨越山海,吃了不少苦,只为找到蓬莱仙境的入口,只可惜,蓬莱仙境还是没找到,但是雪沉带回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自称是扶桑神树所化,可医世间所有顽疾,她医好了他,而她的愿望只是想要找到她的朋友。

    典籍中记载,蓬莱之东,岱舆之山,生长着万丈之高的扶桑树,他们就当她是那扶桑神树。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哥哥救了受伤的扶桑,扶桑救了命悬一线的他。

    那个时候,真开心啊。

    雪沉说,她化形不久,性子单纯,担心被人欺骗,便让她留在清城,留在雪府,谁知变故突生,本该被奉为座上宾的救命恩人,因为他哥哥的贪念,被困在阵法中上百年!

    而最初满嘴担忧她被骗的人,却是骗她最狠的那个人!

    最初救她的人,最后成了伤她最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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