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咔”一声,似乎是毛竹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拳脚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夕瑶睁眼一看,两个高大的身影加入了打斗,战局顿时激烈起来。

    僻静的巷子在此刻仿佛成了一幅灰蒙蒙的水墨画卷。雨水滂沱而下,与青石路面上的积水交织成一片,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而巷子内的打斗的四人这会儿也停了下来,二对二对峙着。

    夕瑶定睛一看,来人是谢云初和韩守康。刚刚那一声,正是谢云初手里的折扇替她挡了刀,如今那扇子已经一分为二。

    两个贼人一看来人只有两个,还都是手上没有兵器的,顿时大喜,当即摆出架势,“我说,你们两个小白脸,别学人家英雄救美啊,也不看看你爷爷手上的家伙事儿答不答应”。

    明晃晃地大刀,在雨水的折射下,显得格外耀眼。

    见没有回应,其中一个挥着大刀就向韩守康劈来。

    锋利的刀刃在雨中划出一道寒光。只见韩守康一个闪身,迅速了侧身躲过,同时转身一脚踢向对方的腰侧。这一脚虽然力量不大,但却精准地击中了对方的弱点。歹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一连往侧边冲出好几步,用刀尖撑地才堪堪站得稳。

    另一个见同伴缠斗之际,也扑了上来,想从后背偷袭,被谢云初眼疾手快一个飞身踢到手腕,疼得脸色一变,手里的兵器差点没拿住。

    两人一看形式不对,对视一点头,同时举着大刀朝着夕瑶扑来。

    夕瑶原本墙根处,边上只有一个蹲在地上的车夫,两边一点躲避的东西都没有,一看两人举刀往自己扑来,顿时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但脚步却被车夫绊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谢云初见状,心中一紧,顾不得其他,飞身朝夕瑶扑去。

    只听见“扑哧”一下刀刃砍入皮肉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谢云初眉头一紧,一个踉跄,膝盖着地半跪在夕瑶面前。

    “将军!”韩守康见状脸色大变,下手也不再留情,一拳挥向歹人的太阳穴。

    那拳力道颇大,只打得对方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又直直砸在巷子一侧的墙上,滑下来,没有动静了。

    另一个歹人一看形式不对,撒腿就跑。

    “快追,孩子还没走远呢,别被歹人遇上了”谢云初顾不得站起来,回头看着歹人跑向虎子同一个方向,果断下令。

    “将军,可你,”韩守康看着主帅中刀心中大乱,踟蹰着不知要不要追。

    “快去!”

    “诶!”被主帅催促,韩守康顿了顿脚,还是急步追了出去。

    僻静的街角,雨势越来越大,仿佛天上被捅了个窟窿,一个劲儿地往下倒水。虽说已经开春,但是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在这样的暴雨下,大家被淋得湿透,若是一直淋下去,怕是要出事。

    谢云初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刚刚挪动脚步,一个趔趄,又往下栽。

    夕瑶见状迎上前,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想要扶住他,一摸到后背,好大一个口子,超过夕瑶手掌长度,即便是下着暴雨,也能摸到满手黏腻的感觉,可见伤口颇深,此刻正在往外涌血。

    夕瑶强按住心里的慌乱,手掌避开谢云初后背伤口,使劲儿想要把对方搀起来,刚用上力气,又听到耳边传来极轻的“嘶”一声。

    感觉到谢云初的手似乎有忍不住收起来的意思,夕瑶顺着他的手往下看。这一看,真吓了一跳。

    他的衣裳湿透,紧紧贴在身上,腹部有红色的血水随着雨水不断往外渗。

    “是...之前的伤口崩开了?”夕瑶小心翼翼问着,不敢使劲,生怕伤口被越拉越开。

    “嗯”,谢云初极低地应了一声。

    夕瑶用肩膀撑着谢云初,双手果断撕下自己裙摆的里衬,给半跪着的谢云初先草草包扎上。只是在如何扶他起来上面犯了愁,生怕又弄伤了人家。

    看夕瑶不敢用力,雨又越下越大,谢云初低声道:“得罪了。” 然后把身体重量靠在夕瑶身上。

    两人面对面紧贴着跪坐在路边,乍一看仿佛是两个人抱在一起一般。谢云初的头几乎就靠在夕瑶的颈边,说话间呼出的热气蹭着夕瑶的耳根,带来一种说不清的酥麻感。

    夕瑶一开始还有些脸红,但也仅仅就是一瞬间。她马上意识到,对方是要借着她的力站起来,这样他自己控制力度,不容易拉扯到伤口。

    配合着谢云初自己的发力方向,夕瑶缓缓撑着他站起来。

    等两人基本站起身了,夕瑶才发现,原先只觉得对方个子高,这会儿终于有直观的印象了。夕瑶站直了,谢云初半靠在她身上,她的鼻梁刚好对着他的肩膀。若是谢云初站直了,估计要比她高出一整个头。

    “雨越来越大了,谢大人,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吧。”

    “嗯。”

    夕瑶刚撑着他走了两步,看到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车夫以及在另一端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死了的车夫同伙,迟疑道:“那他二人...”

    “无妨,跑不了。”谢云初出血量大,如今嘴唇已经泛白,正强撑着。

    既如此,便不管了。

    刚刚下车的时候,夕瑶隐约见过几间废弃的屋子,这会儿扶着谢云初,两人慢慢挪过去。

    那是个看起来还周正的小院,只是荒废时间久了,门上的牌匾已经模糊,歪斜地挂在一边。院子里原先放着的晒衣服的竹衣架也在大风大雨的冲击下倒在一边。唯独青石板缝儿里的野草在开春的日子里长得郁郁葱葱,个别长的都快到膝盖了,给小院增添了一分生机和野趣。

    夕瑶扶着谢云初往正屋走去,整个屋子湿答答的。房子的屋顶缺了个大洞,可能是年久失修,瓦片也都缺了,这会儿抬头看过去,只能看到大雨往里面灌。而正屋里好的家具已经基本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张破旧的几案。

    无奈,两人只能往内室走。

    内室里倒还好,起码不漏水。只是昏暗得厉害,加上常年不通风,有一股子霉味。

    房里除了一张拔步床,别的家具也都被搬走了。

    无奈,夕瑶只能选择把谢云初扶到床上去。

    屋外风雨交加,室内光线昏暗,孤男寡女,气氛有些暧昧。

    到了床边,夕瑶依旧不敢使劲,只能让谢云初慢慢借着力往下坐。前腹后背双重伤口的疼痛让他身体略微颤抖。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湿透的衣服,对方的呼吸,体温和轻微的颤抖都在感官上被无限放大。而夕瑶扶着他的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让两人都在黑暗中不自觉地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见他坐稳了,夕瑶撤回了扶在他腋下的双手,有些别扭地转开了头,避开他的呼吸,“请将军宽了衣裳......”说这话的时候,夕瑶感觉自己从耳根子红到头顶了,可是不说又不行。

    谢云初没做声,虽然光线阴暗,他脸上疑惑的表情依旧看得出。

    “那个...将军身上伤口光靠简单包扎很难止血,而今日大雨,雨水脏污,流入伤口也容易导致溃烂。我得先用金针帮将军封住穴道暂时止血,然后清理伤口,接着再包扎。”

    谢云初依旧没做声,过了一会儿,自己摸索着慢慢脱了衣裳。

    夕瑶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剩下的灯烛,颇有些无奈,解下随身背着的药箱,从里面往外拿针。

    “怎么了?” 很小的一声叹息,还是被谢云初敏锐地捕捉到了。

    “屋子里太暗,找不到灯烛,一会儿扎针的时候,我可能得用手先摸一下确定穴位。”

    “......无妨......”

    一只冰凉的小手握起了谢云初的手臂,在手掌往上约莫7寸的地方用手指摩挲着按了按,然后细细的金针在孔最穴上扎了下去。接着是手掌根部的神门穴,郄门穴。

    扎完了手臂,夕瑶绕到谢云初身侧,“将军,还有后背和前胸各两个穴位要扎针。”

    谢云初不便挪动,夕瑶只能爬上床,跪坐在他身后施针。

    屋外,夜幕低垂,大雨依旧,乌云如泼墨般铺满天空,豆大的雨点砸在窗前的桂花树叶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透过窗户,依稀能看到枝叶随着风雨晃动。

    屋内,谢云初敞着上身,感受到两只纤细的手指在后背摸索着。

    太暗了,屋子里本就暗,床内更是没什么光线。夕瑶凑的很近,寻着脊骨往下摸,在第七根脊椎骨节左右旁开各一寸半处,摸到了。她微微屏住呼吸,稳稳地把针扎了下去。

    最后是胸前的位置。

    夕瑶绕回床前,半跪着摸索膻中穴。

    她这会儿只一门心思专注在施针上,刚刚的那些暧昧与尴尬已经不在她脑子里。

    而谢云初则不同。

    昏暗的光线让人视线不好,所以这会儿他另外的感官格外敏锐。

    夕瑶的手指,纤细而有力,抚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块和田白玉划过。许是下雨天冷,两人又都湿透了的缘故,这块和田白玉如今冰冰凉的,划过肌肤带来一阵酥痒。

    靠得如此近,谢云初似乎还闻到了夕瑶身上淡淡的香味。嗯,不是大街上香粉铺子里卖的那种茉莉花或者桂花香脂的味道,是一种少见的,似乎混合了药材和木头的香味。谢云初努力压抑着呼吸,不想让自己注意到这个,可是身体的感官却不由他控制。

章节目录

月上枝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续杯拿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续杯拿铁并收藏月上枝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