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瑶终究是说服母亲坐车出门逛逛。

    加上虎子,银翘和卞妈妈,一马车做得满满当当的。银翘看着这一车人,有点担心,“小姐,咱们这么多人,这马儿会不会拉不动啊?”

    夕瑶撩起车窗上的帘子,马车外两匹油光水滑的良种川马正轻松地拉着车,两条油亮的大尾巴正无聊地甩来甩去。“放心吧,两匹良马,拉四个妇人和一个孩子,哪里就拉不动了。”

    正说着,赶车的车夫仿佛是想证明马儿力大得很,“驾”一声,两匹马儿轻快地在平缓的山路上小跑了起来,惹得虎子一阵高兴。

    一车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功夫到了镇上最大的珠宝铺子。

    夕瑶下了车,抬头看向店铺的招牌,“落玉盘,这店名取得倒是有趣,大珠小珠落玉盘啊。”

    唐母和夕瑶素来穿着低调,连带家中女使和妈妈们也都没有特别招摇的。这一行人下了车,店小二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忙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唯有正在前台算账的掌柜,眼尖得很。

    拉车的两匹马儿虽是川马,但是单看这个头,这体格,已经是百里挑一。更不用说马儿的毛发棕色中带着分布均匀的细细金色,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更是少见。光是看这光滑油亮的毛色,就知道是日常吃着好草料,被精心照顾的。

    这样的马儿,一般即便是养得起的,也都是公子哥儿们骑出来显摆显摆的,而这家人,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用来套车,可见是有家底的。

    顾不上训斥小二,掌柜的合上账簿,亲自迎了出来,“夫人小姐是第一次来吧,咱们落玉盘可是镇江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店里刚到了一批时兴的款式,您跟我来看看。”

    带着客人们进了店,掌柜的也不着急推荐,先是让小二上了些茶水果子,“今日天热,客人一路坐车,肯定有些乏了。不如先用些饮子和茶果,歇一歇,再慢慢逛。”

    趁着大家伙儿喝水的功夫,掌柜的清楚介绍了店里的陈设分区,“一楼东边主要是些时兴的首饰,分量不重,比较适合年轻的姑娘家,戴个款式新颖。这些款式啊,咱们都是从上京和应天府学来的。西边呢,主要是些男士用的扇坠,腰带扣,还有镇纸笔架之类的。我看您家小公子差不多是开蒙的年龄了吧,刚好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而咱们店二楼呢,一般都是些订制的珠宝首饰,不论男女用的都有。”掌柜的略略压低了声音,“您也知道,很多夫人小姐啊,不愿意和别人戴一样款式的,所以都是单独请人设计的款式。您放心,咱们店的老师傅帮着设计的珠宝,一旦出售,那就是连着设计图一起送出,绝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两件呢。另外,咱们店里也有些直接从应天府和上京的珠宝铺子进来的成品。和一楼的不同,一楼的是工匠是按照款式做的,二楼的都是老师傅们亲手做的,即便款式接近,用料和手艺也不太相同。”

    唐夫人和夕瑶都惦记着要给对方置办几件像样的首饰,所以一上来就往二楼去了。掌柜的留给小二一个“你好好瞧着”的眼神,也忙跟了上去。

    二楼柜台里摆着的现成东西其实数量并不多,但是胜在件件都还算精品。

    唐母给夕瑶选了一对紫藤花型的和田玉耳坠。和田玉常见是白色为主,个别有青色的,紫色的相当罕见。这对紫藤花耳坠刚好是淡紫色的和田玉雕琢而成,一侧足有七八朵,但是每一朵都只有半个小指甲盖大,花瓣极薄,拿在手里放在窗下对着光看,甚至能透过光线,甚是精致。夕瑶带上试试,不算太重,但也有些分量。原想推脱,一看母亲的眼神,忙道,“阿娘真有眼光,这副耳坠实在是特别。”

    夕瑶给母亲选的,是一只翡翠的贵妃镯。别的贵妃镯,要么光面,要么雕些梅兰竹菊,而这只镯子上,师傅只浅浅地雕刻出了山川的模样。“母亲陪父亲走过这么多山川大河,这个镯子倒是很贴合意境。”

    掌柜见两位选起成品首饰倒是大气,笑着推荐自家的定制,“夫人小姐,咱们店里最有特色的是定制的首饰。或者您有什么偏好的图案或者款式,我可以让师傅们帮着画出来再根据您的意思修改成最终的首饰。”

    “您家定制一般要多久呢?”

    “定制么,总是慢一些,一般半个月到两旬吧。如果遇到工艺特别复杂的,或者材料小店暂时没有得去外面寻摸的,那可能还要更久一些。”掌柜的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客人可能是嫌麻烦了,忙道:“若是您住得远,咱们也可以派人去府上,让夫人和小姐选款式或者改动款式,不需要来店里的,也省了您的时间不是。”

    “谢谢掌柜的,只是咱们在镇江一共也就待几天,略作休整就要走了,所以定制怕是来不及了。”

    掌柜的略有失望,但是想着今天已经出手了两件好东西,还是殷情招待着。他一番介绍,夕瑶母女没忍住,又给唐父添了一对白玉镇纸,给虎子买了个水头极好的平安扣。

    逛完了二楼,付了账,掌柜的让小二把选好的东西装进锦盒中送到马车上。

    夕瑶和母亲在一楼随意逛逛。

    这么巧,她在一楼的柜台里看到了一根有点眼熟的簪子。一根银色的,顶部有一朵小花,花蕊里镶嵌着一粒小小宝石的簪子。

    夕瑶拿起簪子,努力回忆着,上一次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想起来了,在产婆牛桂琴的妆台抽屉里,似乎就有这样款式的发簪。

    掌柜的见夕瑶拿着这个簪子,以为年轻小姑娘,对于这个款式感兴趣,上来介绍说,“小姐,这个簪子啊,顶端花蕊中间的那个宝石,其实是个小机关,按下去以后,外面银子做的壳后端就会松开,再一扭,就能整个脱落开来。”说着,他上手示范了一下。只见他一按一扭,外面的壳整个取下以后,能看到里面的一根铜芯子。

    掌柜的笑着说,“有些年轻小姑娘啊,买不起整根实心白银的簪子,所以就买这种,里面放着铜芯,摸起来分量差不多,但是价格又不贵。”

    “为何不索性做成中空的呢?”夕瑶有些好奇。

    “银子软,若是中空的,很容易变形,放一根铜芯,里面有了固定,就会好很多。您在小店帮衬了这么多,若是喜欢,这个簪子我就送给您。”

    夕瑶倒是不想白要,反而问道:“那若是我想要把中间的这根铜芯换成别的更轻的材料呢?例如木头,或者竹子,掌柜的,您这边可以做吗?工期要多久呢?”

    唐母和银翘在一边听着,很清楚夕瑶的打算,换个轻的芯子,外面看起来还是一根银簪子,但是插在头上就不压头皮了。这倒是很符合夕瑶的逻辑。只是谁家小姐会定这种首饰呢?两人很有默契地一起翻了个白眼,但是也没说什么。

    夕瑶正问着掌柜,外面一群人突然进了店。抬眼一瞧,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得富丽堂皇的女子。一件交领的重莲绫春衫,满身满背绣的牡丹花暗纹,下面搭配暗红色洒金纹罗裙。后面跟着两个婆子两个女使,均是一色的素绸料子,挺括端庄,看着就不菲。

    只听见一个女使开口就道:“袁掌柜,我家大娘子回镇江了。店里到了什么尖货没有,快拿出来看看。”

    袁掌柜这头还没和夕瑶说完簪子的事儿,听见有老客要他招呼,那头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可是这里夕瑶母女刚刚楼上买完东西,一下子撇下夕瑶也不妥,一时有些为难。

    “袁掌柜,您快着点儿啊,我们大娘子等着呢。那个空心银簪子的小生意也值得你让我们娘子空等?”

    估计是进门的时候听到夕瑶问掌柜的话了,这女使颇有点不屑,一个银簪子都买不起,还得搞空心的,里面放个木头,真是笑话。

    袁掌柜被催得不行,抱歉地和夕瑶笑笑。

    “没事,掌柜的,您先忙,我这边随便看看。”夕瑶也不欲为难人家,毕竟人家才是本地的大买主,自己和阿娘不过是偶尔的过客,别让掌柜难做人了。

    掌柜的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二楼,夕瑶还在想她的簪子,越想越觉得里面换成木头的可行。既好看,起码母亲和紫草银翘不啰嗦了,又相对轻便。

    又逛到了西侧,看到了一个黑曜石材质的腰带扣。那腰带扣就是简单的竹叶纹,材质和雕工都没什么稀奇,偏那三片竹叶,对着日光,能看到彩虹的效果,很是别致。

    只是一个男人的腰带扣,给爹爹用又似乎年轻了一点。夕瑶摸索了一番,还是放下了。

    正要出门,和一个熟人打了个正面。来人正是镇江巡检司的巡检使吴有利大人。

    吴有利可是个机灵鬼,他之前听到代知府韩守康提到过,夕瑶可是县主,所以上来就想行礼。

    见夕瑶给他使眼色,瞬间就懂了,人家是想要低调些呢,于是行礼就免了,依旧一脸谄媚地走上前去,“唐家娘子妆安。这位是唐夫人和小公子吧,哎呀,夫人和公子日安。”

    正打着招呼,楼上一群人估计是买好东西了,仆妇们手里抱着锦盒,陆续下楼来。

    “哎呦,这不是巡检使吴大人么?怎么今儿这么有兴致来逛首饰铺子。”走在前面的女子主动打起了招呼。

    “哎呀,傅大娘子,您这是刚回镇江啊?”

    傅大娘子,傅望安的胞姐傅望意?

    夕瑶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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