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谭杰先回家陪老婆了,剩下陆齐飞和林峻两个单身人士在外面游荡。

    他们路过一家日料店,林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便问身旁的陆齐飞:“陆哥,前面的那个人,你瞧是不是许念?”

    其实陆齐飞早就看到许念,他只是在假装视而不见,因为他知道如果许念看到他一定会再次逃走。

    果然,许念看到他拔腿就跑。出租车渐行渐远,陆齐飞眼中饱含泪光。

    陆齐飞抽了一下鼻子说:“我们走吧。”

    最近在博守医院的事情,陆齐飞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消息。陆齐飞担心许念在医院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而且施韦安失踪让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陆齐飞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走进一个小区,在一栋花园洋房附近放慢脚步。他绕着花墙漫步,走到能看清二楼阳台的位置停下。他抬头看着阳台处的灯火,还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脑海里除了想她、想她,还是想她。

    想念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虽然是很平凡的事情,但对于现在的陆齐飞,那些回忆都弥足珍贵。

    许念洗完澡后在阳台吹了一会儿风,不经意间看到楼下有一个黑影,但很快消失在视线内。她以为是小区的保安在巡逻,就没太在意。

    许念和《来点知识吧》的节目组签好合同,在一个月后带着安立行在录制棚顺利完成录制。

    为了庆祝这次参与综艺的录制,安立行安排了一场聚餐,来参加的基本都是主任,当然还有他口中的大功臣许念。

    安立行举起手中的酒杯,欢呼:“来,举起你们手上的酒杯,敬我们医院的谢念,是我以前有眼不识泰山,被蒙蔽了双眼,如有冒犯的地方,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声对不起。”

    喝了几轮的安立行有点站不稳,手中的酒杯洒了一半多。

    许念趁乱离开餐厅。就算在卫生间吐过一次,她还是觉得胃里很难受。她走到餐厅外幽暗的小巷子里休息,在这里没有明晃晃的灯光,没有喧嚣的吵闹声,没有浓烈的烟酒味。有时候太安静了也有坏处,比如头痛欲裂的她现在坐在门槛上,下一秒就想闭上眼。她的头慢慢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倒在一个人的肩上。

    陆齐飞半跪在许念面前,将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肩上,成为她的支撑。夜晚微凉,许念穿得很单薄,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许念身上。

    林峻拿着陆齐飞的手机在整个大厅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他这个人。当他刚好遇到程寸心,正想问关于陆齐飞的去向。

    程寸心站在窗旁,手中拿着酒杯,看着楼下说:“不用找了,你看。”

    林峻探头往下看,看见不久前还在晚宴上和别人谈笑风生的陆齐飞此时此刻正抱住一个女人出现在街道上。他走近后才注意到躺在陆齐飞怀里的女人是许念。

    许念还真是陆齐飞这一生的劫。

    清晨,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冒出头,窗外的鸟叫声把睡在沙发上的陆齐飞吵醒。他起身伸展了一下身体,想着先去卧室看了一眼许念。等他打开卧室的门,发现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床上的被子很凌乱。他走过去伸手摸着昨晚许念躺下的位置,和他的心一样凉,看来人早就走了。

    许念在半夜因为口渴起床,走到一半注意到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陆齐飞的家里。于是她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打车回到自己家中。

    那天回家后,许念因为感冒请了几天的假。

    三个月后,安立行参与录制的那一期综艺开播了。安立行特意叫许念将自己出镜的部分截出来,在医院所有广告投影屏上循环播放。相较于施韦安的低调行事,安立行的行事高调的风格更容易被人拿捏住。

    一切和计划的一样,安立行的学生站出来举报安立行存在学术造假。调查结果出来后,他自然是无法继续担任博守医院的院长。

    会议室里的气氛格外凝重,新院长的人选迟迟没有确定下来,下面的主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经历了第一任院长施韦安失踪和前任院长安立行被举报学术造假,没有人敢觊觎院长的位置,说不定下一个被毁掉人生的人就是成为院长的人。

    在大家持续保持沉默下,谢守俊不得不坐上院长的位置,博守医院也慢慢恢复正常运营。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慧城的谢家医院传来坏消息。谢傲天因为涉嫌诈骗医保被有关部门调查。谢家要变天了。

    许念和楚怡欣在老旧的阁楼楼顶见面,这里是城市的边缘,远远望去,就能看到市区中心的高楼大厦。

    一个长头发男子穿着拖鞋上楼,虽然气候渐渐变冷,但他还是穿着灰色的汗衫。他的手中拿着玻璃啤酒瓶,勾着背,只是瞟了一眼许念和楚怡欣,然后进入自己的小屋。

    “谢傲天一出事,谢守俊肯定知道自身难保,一定会想方设法逃走,”楚怡欣看着顶楼房间透过窗户微弱的灯光,“是时候让施韦安出来。”

    许念早有察觉,施韦安既然能轻轻松松从刚出狱的人变成院长,一定是谢家的人在帮他。如果又将他逼入绝境,他一定会在去找谢家人帮他。

    楚怡欣那晚暗中跟踪施韦安,看到他去见谢守俊。然后在半夜看到谢守俊在河里丢了一个麻布袋。她把施韦安就回来了,并且安排了一个偏僻的住处给施韦安暂居。

    施韦安被救上来后,好像性情大变,总是沉默寡言,留着长发,穿着随意,完全融入这市井之中。

    施韦安去报警的那天,警察来医院找谢守俊。谢守俊看情况不对,立即去地下室开车离开医院。警察没有在医院找到他,一定会去他家找他。所以他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往山野中行驶。

    以前还有父亲可以救他,现在父亲自身难保,如果他被抓住了,恐怕很难再出来。

    谢守俊曾经在山中野营的时候看到一个废弃的木屋,他想应该可以先去里面躲躲,以后再想办法出国,现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当他走到木屋的位置,这里空荡荡的,早就变成平地。不过他有带野营的装备,可以在这里先挺过一晚。

    夜晚的林间格外阴冷,安静得让人心生畏惧。

    谢守俊躺在帐篷里,等待明天的太阳。深夜的气温越来越低,谢守俊辗转难眠,体温在下降。突然他的周围热起来,十分温暖。他感受到帐篷外的火光,立即出来,惊恐地看到自己被火圈围住。紧接着,他在大火外看到本来在国外的尹子维。

    尹子维拿着油桶站在谢守俊面前,眼中被熊熊大火燃烧。

    看到尹子维还在往里面倒汽油,谢守俊急忙制止:“子维,你先冷静一下,我是谢守俊。”

    尹子维没有在乎谢守俊的话,将桶里的汽油倒光,然后把油桶扔到火圈中。

    谢守俊看到尹子维已经失去理智,迅速找到一个火势较弱的地方逃走。可不管他逃到哪里,尹子维一定会追上来,但不会直接来抓他,好像是在消耗他的体力。

    最后谢守俊跑累了,汗水在往下流,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但身后就是悬崖,他已经无路可逃。

    “子维,再怎么说,我也算你的家人,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谢守俊对这尹子维大喊。

    “我们算哪门子家人?你害死了婧文,还想要我宽恕你吗?你觉得可能吗?”

    尹子维把谢守俊推到悬崖边缘。谢守俊在慌乱中抓住尹子维的腿,然后身体往下滑。

    尹子维被谢守俊拖下来,但好在他抓住了树杈。

    没过多久,悬崖下的树林间,一群飞鸟被惊动,纷纷飞离栖息之地。

    几天后,许念站在他们掉落的悬崖上,进山的搜救队已经连续进行了两天的搜救。

    楚怡欣慢慢爬上来,对许念说:“找到了谢守俊的尸体,但是没有找到尹子维的尸体。”

    许念低头往下看,内心难以抑制的不痛快。谢守俊死得太轻松了,还没有来得及审判他的所作所为。

    谢傲天入狱了,谢家医院彻底关了,博守医院被其他公司收购了,燕安医院停掉了医疗服务,被陆家收回并改成燕安酒店。

    即便是谢守俊已经死了,谢傲天依旧不承认大儿子做过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许念和楚怡欣见完谢傲天,从慧城的监狱里出来。

    楚怡欣约好的网约车来了,她和许念在监狱的门外道别。

    “你还会回来吗?”许念知道楚怡欣要去北方的城市。一旦楚怡欣离开了,她就只有她自己了,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醒来后,一切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没有再回到曾经的许家,因为她的身体里留着的是谢家的血。她也没有办法留在谢家,是她一步一步将谢家带入深渊。

    楚怡欣看出许念的迷茫,但也感受到这段时间许念的改变。

    “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楚怡欣这次离开就不想再回来了,她看到许念的眼泪快要掉出来,抱住许念,拍了拍背,安慰道,“别难过,还有一个人在等你,不是吗?”

    许念仰头,抽了一下不争气的鼻子,傲娇地说:“我才没有难过,是天太冷了。”

    楚怡欣不拆穿她,笑着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许念点头答应,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鼻子被冻成粉红色。

    从慧城监狱到市区中心,刚好会路过望山。许念开着车,看到上面提示望山的路标,犹豫了一下,想到曾经和陆齐飞约定来望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最后她还是将车驶入进入望山的路口。天空慢慢有雪花落在车窗上,许念停在桥的一端。天气预报并没有说今天会下雪,但就是突然下起一次雪,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下车后注意到旁边也停了一辆车。望山的冬季虽说游客比较少,但不是没有,只是少见而已。雪越下越大,她走上桥,抬头在雪中看到陆齐飞迎面走来,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停在跳动。

    陆齐飞也看到了许念,停在原地,以为是幻觉。等许念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的那一刻,真实的存在让他感觉落在他肌肤上的雪是热的。

    他脱下自己的围巾,围在许念的身上,轻声问道:“冷吗?”

    陆齐飞舒缓的语气让许念误以为他们才刚分开不久。

    许念拉着围巾说:“不冷。”

    “真的?”陆齐飞握住许念冰凉的手。

    “嗯……有那么一点吧。”

    “现在是进山吗?”

    “还有进去吗?你不是刚出来吗?”

    “只有你想,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愿意陪你去。”

    “我到不了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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