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与交心与誓言
火把在燃烧，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但迅速被淹没在海贼们的欢呼声之中。
“干杯——!”
火光照映了他们脸上肆意的笑容。
白胡子端坐在上首，他举着巨大的酒杯，看着下方的孩子们露出了微笑。
大海，家人，美酒，这都是他想要并一直为之努力的东西，而现在这一切已经在莫比迪克号实现了。火焰的光芒从孩子们的脸上跳跃到杯中的酒面上，他高举酒杯，然后将酒水与火光一起咽下。
“咕啦啦啦啦——我的儿子们啊，可不要浪费了这些好酒，尽情地喝吧!”大酒杯被翻转了下来，没有一滴液体落下，以示主人爱酒的决心。
“喔喔——!干杯!”海贼们的热情再度高涨起来，几乎要点燃湿润的空气。
奎妮找回来的时候，他们大多已经进入了喝高的状态，正三三两两地搂在一起引吭高歌，或者说鬼哭狼嚎。
“将宾克斯的美酒——送到你身旁!”
“像海风随心所欲、乘风破浪。”
“在海的彼岸，夕阳也喧嚣~”
……
“你来了啊，小丫头。”白胡子弯下腰去看她。
“我还以为你注意不到我呢。”奎妮诚实地说，“毕竟我太小了。”
“咕啦啦啦啦!”白胡子被她逗笑了，他伸出手，把小女孩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你们搞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我想忽视也做不到啊。”
“说吧，过来找我是干嘛？”他调整了坐姿，好让自己稳定点。
“马尔科说让我来找你汇报一下名字。”白胡子的身型实在是太高大了，所以奎妮很放松地晃着自己的小短腿，就算她不小心踢到了白胡子对方也只会有一点被挠了的感觉。
“我现在的名字是瓦恩·奎妮。以藏一直在押着我起名字，蒂奇给了我一副扑克牌，马尔科就给我起了奎妮这个名字。”
“瓦恩（Wine），这是你自己取的吧？”白胡子很肯定地说，“你还真是喜欢酒啊。”
“你不是也很喜欢吗？”奎妮反问道。
“美酒可是男人飞翔的翅膀!不能畅快喝酒的男人都是可怜虫、倒霉蛋!”白胡子大声说道，“孩子们，给我换一桶酒!”
几个海贼滚过来一大桶酒。白胡子毫不费力地拿起它，扔掉桶盖，再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掉半桶，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桶，抹干净嘴巴。
“你看，喝酒就是要这样喝才痛快啊，咕啦啦啦啦!”白胡子畅快地大笑。
“那你把酒给我，我喝给你看。”奎妮近距离观赏到了白胡子豪迈的喝酒姿态，心里对这个人类更加满意了。
谁知道白胡子不肯干:“什么，你是要抢我的酒吗!老子的酒才不给你!”
“而且小屁孩喝什么酒啊!我要是敢给你喝了明天我就要被啰嗦的儿子女儿们唠叨死的!”
“身为父亲的你，居然会害怕自己的孩子们吗？”魔女奇怪道。
“……这并不能叫作害怕。”白胡子解释道，“这只是出于家人之间的爱，爱的力量是伟大的，被家人的爱意击倒并不可耻。”
奎妮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你爱着马尔科、以藏和萨奇，也爱着这艘船上的其他人。”
“那当然了，我们白胡子海贼团可是一个大家庭!”白胡子骄傲地说。
“我可以去跟马尔科说吗？”
“什么？”
“就是你因为爱着马尔科所以害怕被他唠叨这件事。”
“……都说了那不是害怕!我可是他老子!老子怎么会害怕儿子呢!”白胡子怒瞪着奎妮。
“所以我可以告诉他吗？”奎妮继续问。
“……哼!喝我的酒吧糟糕的臭小鬼!”
于是瓦恩·奎妮，一个在大海上没有一点名气的酒匠，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夺走了有着“世界上最强的男人”的称号、吃了震震果实轻而易举就能毁灭世界、悬赏金高达40亿的极恶大海贼「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所珍藏的美酒。
“你可不要全部喝光了!”
甚至还要被他吼。
“就我这个体型，等喝完我也得撑死了吧。”奎妮无奈地说。
“我就只尝尝味道就好了，就喝一点点。”她用比划解释所谓的“一点点”。
“谁管你!”
话虽这么说，白胡子还是很贴心地把酒桶维持成一个倾斜而又不至于将酒倒出来的角度，生怕小姑娘一头扎进去淹死。
奎妮真的只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其实不怎么样，既不是特别好的酒，也没有烂到难以下咽，更接近中上水平。
悬赏金有40亿的大海贼，平日里就喝这样的酒吗？奎妮有些疑惑。
“如果非要我说的话，这酒只能说是一般。”奎妮如实说，“这个世界一定还有更好的酒，你为什么不喝那些呢？”
“最好的酒其实不一定是味道最好的酒，但一定是在手中的酒。”白胡子不以为意，“而且我都是蹭别人的好酒喝的!奎妮，你不知道——别人请客的酒才是最好喝的酒啊!咕啦啦啦啦——!”
“啊，原来你也没有钱。”奎妮拍了拍底下温热的肩膀，“没关系，我也没有钱，你的儿子们好像也没有钱。”
“……哼。”白胡子灌了一大口酒。
“其实金钱财宝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更想要的只有家人。”白胡子把酒桶下，他注视着自己的船和船员们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奎妮，等明天你就下船吧，怀迪贝她会带着你的。”
“你不想向我发出邀请吗？就像你的儿子们一样。”奎妮问，“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也不对，你明明就很喜欢我，当然我也很喜欢你，所以你真的不想把我留下来吗？”
“……有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直白的，奎妮。”白胡子伸出手指头揉了揉她的发顶。
“我听马尔科说了，你其实并不了解海贼。”白胡子认真地说，“海贼确实是自由的没错，但海贼里面也没有几个好东西。嗯……或许罗杰那家伙还在的话也能算半个吧。”
他没发现自己提起“罗杰”这个人名的时候，声音有了一点失落，奎妮听出来了。
“罗杰？罗杰是谁？”
“罗杰啊……他就是一个精力充沛、四处闯祸、惹人讨厌的王八蛋，只有在跟我喝酒的时候才能让人看他顺眼一点。”白胡子淡淡地说。
“当然了，我酒量比他好!”
奎妮捧场地点点头。
“但是前不久那家伙痛快地去死了!”白胡子的声音中塞了更多的低沉，“哪怕我敬佩于他的胆识，也不得不承认他死后造成的一切足够让人头疼。”
“他在死前的时候宣告了「One Piece」的存在，让更多的人选择出海当了海贼。”
“海贼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玩具啊。今天不是我杀你，明天就是你杀我。上了海贼船就要有死掉的觉悟!”白胡子斩钉截铁地说。
“他们在唱的是《宾克斯的美酒》，是个海贼都会唱。”他颔首示意奎妮去听底下海贼们的歌声。
他们正在把这首歌翻来覆去地唱到第三遍。
“将宾克斯的美酒送到你身旁。”
“来唱首歌吧——大海之歌。”
“不管是谁，终将枯骨。”
“永无止境、永无目的，只是笑谈。”
“在大海上，安稳地死去可是一种奢侈品。”他握住了拳头，像是要抓住自己的命运。
“我对自己的安排是堂堂正正地战斗着死去。我的孩子们都是无处可去的人，有我在他们好歹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奎妮，那座岛是插了我的海贼旗的。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把你抓起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酿酒这种事情，还是要在一个安稳的地方比较好吧？”
“……”奎妮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实在不想在岛上定居的话，再来我的船也可以。”白胡子安慰道，“再多一个可爱的女儿也很好嘛。”
“其实我理想的死法是清醒着死去。”奎妮低下头，白胡子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底下的风景都有些让人头晕目眩起来，但她还是勇敢地往下看了。
“我不想被蒙蔽，不想头脑发热，不想失去自我，不想去做一直以来的我都讨厌去做的事情。酒应该是让人快乐的东西，它不应该去把人毁灭掉。”
“我……我们家族的使命就是为了酒而疯狂，不管每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有多热爱自己的职责，但最后她们都亲手把最初的自己毁掉后痛苦地死去的。”
难以置信，她居然和一个刚见面没多久的人类说出了真心话。不过没关系，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而且白胡子是个很不错的人类，完全是她喜欢的类型。如果套用她认识的某个神祗的路数的话，现在已经可以宣告“我很喜欢你，我要把你变成天空上的星星，永不坠落”了。
老实说，白胡子接触到的问题儿童只多不少，但没有一个能够和奎妮相比的——一帮天天打来打去的臭小子们跟乖巧的小女孩，这有什么可比性？!
至于女儿们嘛……白胡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要想在这片残酷的大海上立足，女海贼们要比男人们付出更多努力，承受更多的痛苦。所以没准她们要比那群臭小子们坚强多了。
真是令人头疼……
但白胡子是一个有着比大海还宽广的心胸的男人。
他是这么说的:“没关系——酒本来就是让人愉快的东西，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东西既然是起始于人类，那也应该结束于人类才对。”
“不要去畏惧自己的命运，所谓的命运，也不过是自己用脚走出来的路罢了!既然想好了自己的结局，那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是的，我已经这么做过了，我已经丢弃了自己的【冠冕】、【权杖】和【钥匙】，我已经摆脱了称号魔女注定要疯狂而死的命运，虽然代价是自己也快死了，我早就准备好默默无闻地沉睡着死去，被你们唤醒只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但是……
但是这份能够被人理解、认同的心情……
“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庇护就是有效的。”白胡子朝自己的肩头看去，和小姑娘四目相对。
“放心地酿酒去吧，只要是你酿出来的酒，我就一定会喝完!”
“这是来自于老爹的承诺啊，奎妮!”这片大海上最强的男人许下了诺言。
然后他就看到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落下了眼泪。
“咕啦啦啦啦!感动得哭了吗奎妮!”
“与其说是感动，不如说是积攒多年的情绪一朝引爆了。”奎妮反驳道，“你只不过充当的是一个普通的导火索罢了。”
啊啊，这份充盈于心中的喜悦、感激、释然与轻松……
“如果以前的我的话，现在应该会说‘我要把你溶进我的酒里了吧’。”奎妮突然说。
“嗯？是在挑衅吗？”白胡子挑眉，“这可不是对待长辈的态度!”
“是这样吗？”奎妮歪头，“那我这样说好了:我喜欢你，老爹。”
“咳咳……”白胡子顿了一下，“等你真正成为我的女儿，再对我说这样的话吧！”
“什么啊居然这么大的反应……难道马尔科他们没有对你说过吗？”奎妮好奇道。
“……”这臭丫头怎么这么会扎人心!
“如果命运的尽头注定是死亡的话，我希望能够见证你们美妙的死亡。”
“小孩子说话这么恐怖干什么!谁教你的!”白胡子大怒。
“在你们还活着的时候，我会让你们真切地体会到酒所带来的喜悦。嗯，这样的誓言应该合格了吧？”
“小孩子家家的东西。”白胡子嘟囔着，然后去拿酒桶。
“我们家族的命运会在我这里完结。”
“嗯？”
“就是我以后不会有后代的意思。”
魔女本来就不是靠生育来繁衍的种族，每任称号魔女都是被挑选出来的，她们和下一任的关系往往连师徒都算不上，只能算未曾谋面的同事。毕竟一个称号魔女的诞生就意味着上一个称号魔女的死亡。
白胡子沉默了一下，道:“没关系，你可是有一大船兄弟姐妹的!到时候谁对你不好你就让他们来揍人!”
“呀，原来你已经在设想我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吗老爹？”奎妮打趣道。
“……不要在一个父亲的面前说这种话，奎妮!”白胡子呛了一口酒，“女孩子不需要这么早结婚!”
“只有经历得多了，才能够全面地了解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他语重心长地说。
原来人类喜欢把“东西”作为自己的代名词啊，奎妮完全明白了。
“干杯——!”
火光照映了他们脸上肆意的笑容。
白胡子端坐在上首，他举着巨大的酒杯，看着下方的孩子们露出了微笑。
大海，家人，美酒，这都是他想要并一直为之努力的东西，而现在这一切已经在莫比迪克号实现了。火焰的光芒从孩子们的脸上跳跃到杯中的酒面上，他高举酒杯，然后将酒水与火光一起咽下。
“咕啦啦啦啦——我的儿子们啊，可不要浪费了这些好酒，尽情地喝吧!”大酒杯被翻转了下来，没有一滴液体落下，以示主人爱酒的决心。
“喔喔——!干杯!”海贼们的热情再度高涨起来，几乎要点燃湿润的空气。
奎妮找回来的时候，他们大多已经进入了喝高的状态，正三三两两地搂在一起引吭高歌，或者说鬼哭狼嚎。
“将宾克斯的美酒——送到你身旁!”
“像海风随心所欲、乘风破浪。”
“在海的彼岸，夕阳也喧嚣~”
……
“你来了啊，小丫头。”白胡子弯下腰去看她。
“我还以为你注意不到我呢。”奎妮诚实地说，“毕竟我太小了。”
“咕啦啦啦啦!”白胡子被她逗笑了，他伸出手，把小女孩放到自己的肩膀上。“你们搞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我想忽视也做不到啊。”
“说吧，过来找我是干嘛？”他调整了坐姿，好让自己稳定点。
“马尔科说让我来找你汇报一下名字。”白胡子的身型实在是太高大了，所以奎妮很放松地晃着自己的小短腿，就算她不小心踢到了白胡子对方也只会有一点被挠了的感觉。
“我现在的名字是瓦恩·奎妮。以藏一直在押着我起名字，蒂奇给了我一副扑克牌，马尔科就给我起了奎妮这个名字。”
“瓦恩（Wine），这是你自己取的吧？”白胡子很肯定地说，“你还真是喜欢酒啊。”
“你不是也很喜欢吗？”奎妮反问道。
“美酒可是男人飞翔的翅膀!不能畅快喝酒的男人都是可怜虫、倒霉蛋!”白胡子大声说道，“孩子们，给我换一桶酒!”
几个海贼滚过来一大桶酒。白胡子毫不费力地拿起它，扔掉桶盖，再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掉半桶，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桶，抹干净嘴巴。
“你看，喝酒就是要这样喝才痛快啊，咕啦啦啦啦!”白胡子畅快地大笑。
“那你把酒给我，我喝给你看。”奎妮近距离观赏到了白胡子豪迈的喝酒姿态，心里对这个人类更加满意了。
谁知道白胡子不肯干:“什么，你是要抢我的酒吗!老子的酒才不给你!”
“而且小屁孩喝什么酒啊!我要是敢给你喝了明天我就要被啰嗦的儿子女儿们唠叨死的!”
“身为父亲的你，居然会害怕自己的孩子们吗？”魔女奇怪道。
“……这并不能叫作害怕。”白胡子解释道，“这只是出于家人之间的爱，爱的力量是伟大的，被家人的爱意击倒并不可耻。”
奎妮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你爱着马尔科、以藏和萨奇，也爱着这艘船上的其他人。”
“那当然了，我们白胡子海贼团可是一个大家庭!”白胡子骄傲地说。
“我可以去跟马尔科说吗？”
“什么？”
“就是你因为爱着马尔科所以害怕被他唠叨这件事。”
“……都说了那不是害怕!我可是他老子!老子怎么会害怕儿子呢!”白胡子怒瞪着奎妮。
“所以我可以告诉他吗？”奎妮继续问。
“……哼!喝我的酒吧糟糕的臭小鬼!”
于是瓦恩·奎妮，一个在大海上没有一点名气的酒匠，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夺走了有着“世界上最强的男人”的称号、吃了震震果实轻而易举就能毁灭世界、悬赏金高达40亿的极恶大海贼「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所珍藏的美酒。
“你可不要全部喝光了!”
甚至还要被他吼。
“就我这个体型，等喝完我也得撑死了吧。”奎妮无奈地说。
“我就只尝尝味道就好了，就喝一点点。”她用比划解释所谓的“一点点”。
“谁管你!”
话虽这么说，白胡子还是很贴心地把酒桶维持成一个倾斜而又不至于将酒倒出来的角度，生怕小姑娘一头扎进去淹死。
奎妮真的只用手指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味道怎么样？”
其实不怎么样，既不是特别好的酒，也没有烂到难以下咽，更接近中上水平。
悬赏金有40亿的大海贼，平日里就喝这样的酒吗？奎妮有些疑惑。
“如果非要我说的话，这酒只能说是一般。”奎妮如实说，“这个世界一定还有更好的酒，你为什么不喝那些呢？”
“最好的酒其实不一定是味道最好的酒，但一定是在手中的酒。”白胡子不以为意，“而且我都是蹭别人的好酒喝的!奎妮，你不知道——别人请客的酒才是最好喝的酒啊!咕啦啦啦啦——!”
“啊，原来你也没有钱。”奎妮拍了拍底下温热的肩膀，“没关系，我也没有钱，你的儿子们好像也没有钱。”
“……哼。”白胡子灌了一大口酒。
“其实金钱财宝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更想要的只有家人。”白胡子把酒桶下，他注视着自己的船和船员们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奎妮，等明天你就下船吧，怀迪贝她会带着你的。”
“你不想向我发出邀请吗？就像你的儿子们一样。”奎妮问，“还是说你不喜欢我？也不对，你明明就很喜欢我，当然我也很喜欢你，所以你真的不想把我留下来吗？”
“……有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直白的，奎妮。”白胡子伸出手指头揉了揉她的发顶。
“我听马尔科说了，你其实并不了解海贼。”白胡子认真地说，“海贼确实是自由的没错，但海贼里面也没有几个好东西。嗯……或许罗杰那家伙还在的话也能算半个吧。”
他没发现自己提起“罗杰”这个人名的时候，声音有了一点失落，奎妮听出来了。
“罗杰？罗杰是谁？”
“罗杰啊……他就是一个精力充沛、四处闯祸、惹人讨厌的王八蛋，只有在跟我喝酒的时候才能让人看他顺眼一点。”白胡子淡淡地说。
“当然了，我酒量比他好!”
奎妮捧场地点点头。
“但是前不久那家伙痛快地去死了!”白胡子的声音中塞了更多的低沉，“哪怕我敬佩于他的胆识，也不得不承认他死后造成的一切足够让人头疼。”
“他在死前的时候宣告了「One Piece」的存在，让更多的人选择出海当了海贼。”
“海贼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玩具啊。今天不是我杀你，明天就是你杀我。上了海贼船就要有死掉的觉悟!”白胡子斩钉截铁地说。
“他们在唱的是《宾克斯的美酒》，是个海贼都会唱。”他颔首示意奎妮去听底下海贼们的歌声。
他们正在把这首歌翻来覆去地唱到第三遍。
“将宾克斯的美酒送到你身旁。”
“来唱首歌吧——大海之歌。”
“不管是谁，终将枯骨。”
“永无止境、永无目的，只是笑谈。”
“在大海上，安稳地死去可是一种奢侈品。”他握住了拳头，像是要抓住自己的命运。
“我对自己的安排是堂堂正正地战斗着死去。我的孩子们都是无处可去的人，有我在他们好歹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奎妮，那座岛是插了我的海贼旗的。你不用担心有人会把你抓起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来历。”
“酿酒这种事情，还是要在一个安稳的地方比较好吧？”
“……”奎妮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实在不想在岛上定居的话，再来我的船也可以。”白胡子安慰道，“再多一个可爱的女儿也很好嘛。”
“其实我理想的死法是清醒着死去。”奎妮低下头，白胡子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底下的风景都有些让人头晕目眩起来，但她还是勇敢地往下看了。
“我不想被蒙蔽，不想头脑发热，不想失去自我，不想去做一直以来的我都讨厌去做的事情。酒应该是让人快乐的东西，它不应该去把人毁灭掉。”
“我……我们家族的使命就是为了酒而疯狂，不管每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有多热爱自己的职责，但最后她们都亲手把最初的自己毁掉后痛苦地死去的。”
难以置信，她居然和一个刚见面没多久的人类说出了真心话。不过没关系，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而且白胡子是个很不错的人类，完全是她喜欢的类型。如果套用她认识的某个神祗的路数的话，现在已经可以宣告“我很喜欢你，我要把你变成天空上的星星，永不坠落”了。
老实说，白胡子接触到的问题儿童只多不少，但没有一个能够和奎妮相比的——一帮天天打来打去的臭小子们跟乖巧的小女孩，这有什么可比性？!
至于女儿们嘛……白胡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要想在这片残酷的大海上立足，女海贼们要比男人们付出更多努力，承受更多的痛苦。所以没准她们要比那群臭小子们坚强多了。
真是令人头疼……
但白胡子是一个有着比大海还宽广的心胸的男人。
他是这么说的:“没关系——酒本来就是让人愉快的东西，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东西既然是起始于人类，那也应该结束于人类才对。”
“不要去畏惧自己的命运，所谓的命运，也不过是自己用脚走出来的路罢了!既然想好了自己的结局，那就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是的，我已经这么做过了，我已经丢弃了自己的【冠冕】、【权杖】和【钥匙】，我已经摆脱了称号魔女注定要疯狂而死的命运，虽然代价是自己也快死了，我早就准备好默默无闻地沉睡着死去，被你们唤醒只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意外——
但是……
但是这份能够被人理解、认同的心情……
“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庇护就是有效的。”白胡子朝自己的肩头看去，和小姑娘四目相对。
“放心地酿酒去吧，只要是你酿出来的酒，我就一定会喝完!”
“这是来自于老爹的承诺啊，奎妮!”这片大海上最强的男人许下了诺言。
然后他就看到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落下了眼泪。
“咕啦啦啦啦!感动得哭了吗奎妮!”
“与其说是感动，不如说是积攒多年的情绪一朝引爆了。”奎妮反驳道，“你只不过充当的是一个普通的导火索罢了。”
啊啊，这份充盈于心中的喜悦、感激、释然与轻松……
“如果以前的我的话，现在应该会说‘我要把你溶进我的酒里了吧’。”奎妮突然说。
“嗯？是在挑衅吗？”白胡子挑眉，“这可不是对待长辈的态度!”
“是这样吗？”奎妮歪头，“那我这样说好了:我喜欢你，老爹。”
“咳咳……”白胡子顿了一下，“等你真正成为我的女儿，再对我说这样的话吧！”
“什么啊居然这么大的反应……难道马尔科他们没有对你说过吗？”奎妮好奇道。
“……”这臭丫头怎么这么会扎人心!
“如果命运的尽头注定是死亡的话，我希望能够见证你们美妙的死亡。”
“小孩子说话这么恐怖干什么!谁教你的!”白胡子大怒。
“在你们还活着的时候，我会让你们真切地体会到酒所带来的喜悦。嗯，这样的誓言应该合格了吧？”
“小孩子家家的东西。”白胡子嘟囔着，然后去拿酒桶。
“我们家族的命运会在我这里完结。”
“嗯？”
“就是我以后不会有后代的意思。”
魔女本来就不是靠生育来繁衍的种族，每任称号魔女都是被挑选出来的，她们和下一任的关系往往连师徒都算不上，只能算未曾谋面的同事。毕竟一个称号魔女的诞生就意味着上一个称号魔女的死亡。
白胡子沉默了一下，道:“没关系，你可是有一大船兄弟姐妹的!到时候谁对你不好你就让他们来揍人!”
“呀，原来你已经在设想我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吗老爹？”奎妮打趣道。
“……不要在一个父亲的面前说这种话，奎妮!”白胡子呛了一口酒，“女孩子不需要这么早结婚!”
“只有经历得多了，才能够全面地了解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他语重心长地说。
原来人类喜欢把“东西”作为自己的代名词啊，奎妮完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