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你今天累了,早点休息。”

    将舒北贝送至书房门口,傅南京神色疲惫却依旧温和,“晚安。”

    “嗯。……晚,安。”

    舒北贝看他一眼,跟着回应这句陌生的招呼,稍有些不习惯。

    走回自己房间,她不意外地看到早就等在门口的傅嘉宁。

    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北贝,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扔点东西……”

    “扔东西?”

    “对。”傅嘉宁伸手,挂在舒北贝手臂上,可怜兮兮,“我不敢回房间了。”

    她刚送傅承佑去睡觉后,便回了自己房间,结果才开灯三秒就被硬控。

    于她而言,今天是漫长的一天,但房间里的陈设可不知道。

    周晟的海报、宣传册、抱枕、小卡等等充斥着各个角落,扎眼又扎心,差点让她一眼心肌梗塞。

    她本来打算去舒北贝那蹭一晚,但转念一想这事总要处理,不如在今天画下句号,便痛下决心,找方姨拿了垃圾袋。

    可才收拾一会,她就逃出来了。

    周晟占据了她过去五年,这五年里,她收集的创作的所有关于他的物品,都包含了她的回忆,她的心情。

    她还无法做到坦然,回想起曾经的喜悦,都让她无比恶心。

    舒北贝不理解她,但举手之劳,便帮傅嘉宁扫荡了全屋,按照她的要求,将所有贴有花有周晟头像的,是他应援色的东西,尽数扔进了垃圾袋。

    以她的视力洞察,几乎没有物品能逃脱。

    待傅嘉宁进门,感觉整个房间都比原来清爽亮堂,心胸都舒畅多了。

    她回头,看到舒北贝打量着几个黑色大垃圾袋,而后一一拎起,晃了几下。

    “你这是干什么呢?”她有些疑惑。

    “这些,不要了?”舒北贝问。

    “不要了!”傅嘉宁摆手,恨恨道,“要不是怕不安全,我还真想一把火烧了。”

    “不要烧,可以卖钱。”舒北贝提起身边两个袋子,“纸1块一斤,其他的3毛5一斤,这里可以卖……”

    她皱起眉头,感觉脑子里有弯转不过来。

    废土上捡垃圾,多是一物一价,从来不像这里可以富裕到论斤卖。

    “卖钱?”傅嘉宁听的一愣一愣的,“为什么要卖钱?”

    “再说,这也卖不了几个钱啊。”

    “攒钱。攒下来,就多了。”

    傅嘉宁本想说家里又不缺这1块几毛的,转而记起之前,舒北贝还带着她卖过家里的二手。她对这些是有多爱啊……

    她试探着问:“北贝,这个卖出去的价格,你是听谁说的?”

    舒北贝想了想,“凤鸣悦轩的,阿姨。”

    那个追周岚岚的阿姨,本来在和另一个聊天,说的就是这个。

    “……”

    “那周岚岚呢?你之前也常常卖东西给她?”

    “不是常常,昨天,第一次。”

    傅嘉宁若有所思,缓缓开口。

    “你攒钱,是因为要离婚?”

    “嗯。”

    “你离婚后,想一个人生活?”

    “嗯。”

    “那这件事,你和你爸你妈商量过吗?他们怎么说?”

    “为什么,要和他们说?”

    舒北贝大眼写满疑惑茫然。

    傅嘉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刚刚问那些问题,并不只是为了获取答案,而是为了验证。

    现在,她已经完全确认,眼前的舒北贝,不是之前的那个了。

    不是转性,不是变傻,她的种种变化,都因为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舒北贝。

    她有着极高的身手,却非常单纯,缺乏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

    所以对自己舒家大小姐的身份,她也毫无认知。

    就算任性如她,也知道两家联姻不可能轻易解除,因为一旦变动,影响将涉及方方面面。

    不少豪门夫妻,私底下已经彻底撕破脸,但台面上依旧恩爱如胶似漆。

    舒北贝根本不知道这些,所以她敢直接提出,并且认为,只要傅南京同意,离婚就能实现。

    “我哥他,怎么说?”

    “他说,忙,等一个月,就离。”

    “他答应你了?”傅嘉宁有些惊讶,但转而无奈笑了。

    “这些话,还真像是他会说的。”

    “他在,骗我吗?”

    “没有,他不会骗你。”傅嘉宁摇头,“既然他答应了你一个月,那一个月后,他肯定会给你满意的答复。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太老好人了。”

    “嗯,他是好人。”舒北贝赞同。

    “但他太宅心仁厚了……这个月,估计会忙疯掉吧。”

    爸爸故去一年,傅氏内部动荡还未完全平息,这次再和舒氏突然断姻,必然会在公司内起更多波澜。

    傅嘉宁想起小时候,最开始,爸爸很喜欢哥哥,总是夸赞他聪明、优秀。

    但自从哥哥上了大学,开始工作,爸爸对他的不满就越来越多。

    她始终记得有一天她在房间做作业,听到花园里爸爸对哥哥破口大骂:“妇人之仁!!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傅氏交给你?!”

    哥哥低声回复了什么,她跑到阳台去看时,正看到爸爸狠狠甩出一巴掌,打得他满嘴是血。

    “我给他,添麻烦了吗?”

    舒北贝有些过意不去,她本来还觉得一个月长了些,但听傅嘉宁的意思,离婚并没有那么容易,怪不得傅南京回答时显得为难。

    “没关系,既然他都答应了,你就别想那么多,就等着吧。”

    “嗯。”

    “那离婚以后,你想做什么?不会就是……捡这个吧?”

    傅嘉宁看着门口的垃圾袋,想想画面就觉得不忍直视。

    舒北贝摇头,“岚岚说,这个不稳定,只能兼职。我想,买这个车,送外卖。”

    她拿出手机,将挑好的电瓶车款式给傅嘉宁看。

    “送,送外卖?”傅嘉宁半天说不出话,末了擦去额头三个黑点,无奈叹气。

    “你就不想干点别的?”

    “别的,不太会。”舒北贝自己也很惋惜,她虽然一直在学认字,但打开手机,还是不少字不认识,或者认识但读不懂。

    “不过这个,骑车到处跑,很好。和以前一样。”她微微弯起嘴角。

    和以前一样……

    傅嘉宁看着她,抿了抿唇。

    “北贝,你之前提到过,星星会掉下来的世界,那个世界是长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

    -

    第二天天刚亮,舒北贝睁开眼睛,眨了眨眼。

    眼前是傅嘉宁依旧沉睡的脸。

    她侧着身子,两只手抱着她的手臂,鼻息呼出的轻微气流柔柔拂过她周围。

    昨天她好奇星星坠落的世界,也就是她原来世界的事,她便说了些。

    她一向不太会说话,常常不知道怎么描述,讲的又慢又乱七八糟,但傅嘉宁还是一直认真听,时不时提问或帮她想合适的词汇。

    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听她说话过。

    后来晚了,傅嘉宁便拉着她躺下,说随便讲,什么时候累了就一起睡,这叫夜聊。

    舒北贝没有拒绝。

    很久以前,她和师父也会像这样睡在一起,但那是很久远的记忆,师父的睡相也比傅嘉宁差很多,四仰八叉,把腿压到她身上是常事。

    而师父之外,这是第一个,也是十二年来的第一次。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耳边一直能清晰听到另一个人绵长的,均匀的呼吸。她不知道这该怎么形容,非要说的话就是,时时刻刻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等了一会儿,傅嘉宁仍是没有醒,她想了想,小心将自己的手抽出,起身。

    穿好衣服到楼下,厨房里方姨已经在忙碌。

    “北贝小姐下来了?”方姨将几个大蒸屉一个个端上燃气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过来给舒北贝倒一杯温开水,笑道,“今天早上有好吃的,你一定爱吃。”

    “什么?”舒北贝舔了舔嘴唇,她刚刚就闻到很多味道,甜的,香的,略带点腥味的,无一不挑动她的味蕾。

    “广式早茶。没想到吧?家里以前没有吃这个的习惯,不过太太想着这个你应该喜欢吃,所以昨晚特地订的,今天一大早就让宝华楼送过来了。现做的,有些是生的,等蒸好就能吃。这次你就放开吃,管够!”

    “好。”舒北贝不住点头。

    约摸十来分钟,一屉屉热腾腾的早茶被方姨端出来。

    舒北贝才知道,大蒸笼里还有许多小蒸屉,虾饺、蜜汁叉烧包、流沙包、凤爪、排骨、糯米鸡……不同色的点心,三三两两装在小屉里,每一道都是不同的风味,让她根本停不下筷子。

    一边蒸,一边端,一边吃,速度和节奏刚刚好,舒北贝就这样吃到傅南京和傅承佑下楼,才心满意足地停了嘴。

    倒不是吃饱了,只是吃人家的饭,主人家在前,得让着人家先吃两口。

    她坐在一旁眼巴巴望着。

    傅南京就着茶吃了三屉,看她一眼,放下筷子。

    傅承佑只就着牛奶吃了半屉。

    舒北贝看着他们起身,重又拿起筷子,刚要下手,发现傅承佑来到近前。

    “北贝……阿姨,”他伸手揪住她的一侧衣角,怯怯又小声,“你今天,可不可以送我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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