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瓦剌军中。
一名士兵匆匆掀开账帘，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根极细的竹筒来：“大汉，是齐王传来的信。”
达延汗收起刚刚在擦拭的弯刀，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随从将那竹筒从士兵手中接过，递到自己面前来。
随从拿了竹筒，双手奉到齐王面前，齐王拔掉前端的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张卷得细细的纸来。
达延汗将那纸展开，只见里面挤了几个蝇头般大小的字，他就着烛火看了半晌，才将纸条递给站在一旁的博木台。
“你怎么看？”达延汗问。
博木台看了看纸上的字，对达延汗说：“齐王传来的消息，大多还算可靠，只是……”
“只是最近传来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消息罢了。”达延汗将那信随手丢在地上：“最近这些日子，听说齐王被他们那个恪靖公主搞得很是狼狈，还被他们的皇上训斥过，连手上的差事都丢了，几乎打探不到他们皇上身边的任何消息，忽然传来这样一张纸条……”
达延汗冷笑道：“也不知是不是旁人特意让他知道的。”
博木台说：“大汗说的极是，只是这样说来，齐王那边岂不是已经没了用处，那我们可还要冒着危险从定远侯府里传递消息？”
达延汗说：“这天下，可不是只有他们大越人会耍阴谋诡计，既然他们做了这个局，咱们不妨暂且随了他们的心意。按照大越人的说法，这就叫将计就计。”
“大汗英明！”
华珣将自己在纸上写的内容告知卢子林与段竹的时候，两人神色都微微有些惊讶。
“殿下如此行事，会不会太冒险了些？”段竹颇有些犹豫：“万一达延汗真信了那上面的话，岂不是……”
“达延汗领兵多年，疑心甚重。”卢子林在一旁缓缓思索：“齐王忽然递过来这样的消息，只怕他是不肯信的。”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华珣笑着看了卢子林一眼，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得掺合在一起，才能让人更信几分。这些时日，芷涵那边已经给齐王传过几次消息，看瓦剌军中的动静，他们应当是没有发现齐王的消息已经被我们换掉了。”
“之前齐王传去的消息，大多都没什么用处，陡然见了这张纸条，只怕是会猜测有人故意透了消息给齐王。华珣说：“达延汗必然不肯全信这道消息，反倒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可会不会太赌了些……”段竹仍是不赞同：“万一达延汗信任齐王，果真照这消息行事……”
“富贵险中求，或许我们应该赌一场。”华珣缓缓道：“瓦剌围攻许久，大越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段竹不由沉默了，他身为皇城司，一直密切关注京城里的状况，瓦剌虽然是久攻不下，可大越也只是堪堪抵挡，不曾有过大胜。
城中百姓本就焦躁不安，如今日日被瓦剌围在城里，虽然还不曾城破，可看着伤员一日一日增加，存粮一日日消耗下去，整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只怕时间久了，就会生乱。
军中士气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磨了些许，不论是从百姓来说，还是从军中来说，大越都十分地需要一场胜利。
“如今敌明我暗，只要细心筹谋，定能请君入瓮。”卢子林道：“达延汗必然会派人过来查探，只要做些伪装，以有心算无心，应当能骗过他。”
段竹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达延汗果然如卢子林所料，派了探子前去打探消息。
探子回来禀报：“属下与城中潜伏的人取得了联系，据他们说，似乎并没有得到大越太孙要出城的消息。”
博木台便有些犹豫：“大汗，我们……”
“这样的消息，大越皇族的确该瞒得紧些，若是这消息随便传得满城风雨，轻易便能打探到，我倒是要起疑了。”达延汗问：“城中布防如何？”
“南门那边巡视得很紧，不准普通百姓靠近，即便是过去修筑城墙的工人，也得被盘查好几次后才放过去，很是严格。”探子说：“我们的人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看过几眼。”
“看来齐王说的的确有几分是真的。”达延汗道：“若是真要送他们的太孙出城，才会对那边看管得严格些。”
“大越人果然贪生怕死。”达延汗露出一个冷笑：“ 不过是被围了数日，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他们的太孙送出城去，他们不敢让别人知道他们要送太孙出城，到时候守在南门的人肯定不会有许多，等他们打开城门的时候，我们趁机冲进去，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护卫在大越太孙身边的，应当都是大越的精锐……”
“咱们瓦剌男儿，并不怕他们。”达延汗一锤定音：“只要能冲进城去，即便是要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深夜。
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停在南门边上，车旁的人浑身都是肃杀之气，一眼便知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人从腰间取出一块牌子，正低声和守门的士兵说些什么。
守门的士兵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右手已经悄悄握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车里的人是谁？”士兵上前一步，就要去打开马车的车门。
只是还没来得及碰到马车，方才和他交谈的人已经拦在士兵身前，腰间弯刀出鞘半截，将马车护在身后。
士兵腰间的刀刃也随即出鞘，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的马车，沉声问道：“里面究竟是谁？”
周围的将士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正缓缓向他们靠拢。
一时之间，双方竟然僵持在原地，剑拔弩张起来。
眼见着冲突一触即发，马车后突然站出一个人来，她示意护卫向后退去，自己上前，被黑衣衬得格外白皙的手掌中握着一块令牌，静静递到守城的将士面前。
将士看着那令牌，脸色一变，随即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马车一眼。
“还不赶紧打开城门。”给出令牌的人开口说道，纵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也能听出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
面前的士兵绷紧了面部肌肉，身体丝毫没有动弹，似乎是不太愿意的模样。
“你要抗旨吗？”女子声音依旧不大，却多了几分严厉在里面。
“末将不敢。”片刻之后，那将士终于退后一步，将手一抬，围拢在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四散开去，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原先的位置上。
城门边也传来些许的喧嚣，大多数人虽然对开城门的消息赶到十分诧异，可还是遵从了指示。
唯有先前和护卫对峙的将士压低了声音和旁边的吩咐道：“待会儿若有任何异常，直接……”将士话未说尽，只是微微抬起手，狠狠向下一压，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旁边的士兵还有些许犹豫：“可那是东宫的令牌……”
“所以我才开了城门。”那将士冷静道：“可我们不能不防，若真让瓦剌人打了进来，别说东宫了，就连皇上都得死。”
“咱们辛辛苦苦守了这些时日，不能功亏一篑。”
士兵咬了咬牙，狠狠一点头道：“我明白了！”
夜色愈深，许久未曾打开的城门在一片漆黑中悄然露出一道缝隙。
马车随即动了起来，车轮压过石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一片寂静里，这声音格外刺耳。
于是也遮掩了不少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声音。
达延汗看着自己久攻不下的城门忽然打开，眼中精光一闪，等看到马车正行驶到城门口的时候，他挥一挥手，于是早就潜伏在阴暗处的瓦剌士兵忽然起身，抽出手中弯刀向着城门口冲去。
站在城楼上的将士看着黑暗里冲出的瓦剌人，只来得及拿起手边的号角，重重吹响起来。
“敌袭！是瓦剌人！是瓦剌人来了！”
城门口忽然骚乱起来，那辆马车见状况不对，立马在护卫的掩护下往后退去。
城墙边上的人大声吼叫起来：“关城门！赶紧关城门！”
然而马车后退的速度和关城门的速度到底比不上瓦剌人冲刺的速度快，他们还没来得及撤回城内，就已经有瓦剌人冲了进来。
护卫们都拔出手中的腰刀，护着马车节节后退，城墙上的士兵们也拉弓放箭，试图将瓦剌人逼退。
纵然顶着面前的刀风箭雨，他们也义无反顾地朝着城内冲去。
眼看着马车即将退回城内，达延汗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断然道：“拦住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上既有可能坐着大越的太孙，绝不能轻易放他回去。若能将太孙抓在手里当人质，何愁大越不向他们求和！
在达延汗的命令下，瓦剌士兵一边往城里冲，一边向着那辆马车靠去，而护卫马车的侍从亦是拼死抵抗，不肯后退半步。
达延汗挥刀砍翻拦在自己面前的大越将士，厉声道：“抓住马车里的人！绝不能让他跑了！”
一名士兵匆匆掀开账帘，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根极细的竹筒来：“大汉，是齐王传来的信。”
达延汗收起刚刚在擦拭的弯刀，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随从将那竹筒从士兵手中接过，递到自己面前来。
随从拿了竹筒，双手奉到齐王面前，齐王拔掉前端的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张卷得细细的纸来。
达延汗将那纸展开，只见里面挤了几个蝇头般大小的字，他就着烛火看了半晌，才将纸条递给站在一旁的博木台。
“你怎么看？”达延汗问。
博木台看了看纸上的字，对达延汗说：“齐王传来的消息，大多还算可靠，只是……”
“只是最近传来的，都是些没什么用的消息罢了。”达延汗将那信随手丢在地上：“最近这些日子，听说齐王被他们那个恪靖公主搞得很是狼狈，还被他们的皇上训斥过，连手上的差事都丢了，几乎打探不到他们皇上身边的任何消息，忽然传来这样一张纸条……”
达延汗冷笑道：“也不知是不是旁人特意让他知道的。”
博木台说：“大汗说的极是，只是这样说来，齐王那边岂不是已经没了用处，那我们可还要冒着危险从定远侯府里传递消息？”
达延汗说：“这天下，可不是只有他们大越人会耍阴谋诡计，既然他们做了这个局，咱们不妨暂且随了他们的心意。按照大越人的说法，这就叫将计就计。”
“大汗英明！”
华珣将自己在纸上写的内容告知卢子林与段竹的时候，两人神色都微微有些惊讶。
“殿下如此行事，会不会太冒险了些？”段竹颇有些犹豫：“万一达延汗真信了那上面的话，岂不是……”
“达延汗领兵多年，疑心甚重。”卢子林在一旁缓缓思索：“齐王忽然递过来这样的消息，只怕他是不肯信的。”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华珣笑着看了卢子林一眼，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得掺合在一起，才能让人更信几分。这些时日，芷涵那边已经给齐王传过几次消息，看瓦剌军中的动静，他们应当是没有发现齐王的消息已经被我们换掉了。”
“之前齐王传去的消息，大多都没什么用处，陡然见了这张纸条，只怕是会猜测有人故意透了消息给齐王。华珣说：“达延汗必然不肯全信这道消息，反倒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可会不会太赌了些……”段竹仍是不赞同：“万一达延汗信任齐王，果真照这消息行事……”
“富贵险中求，或许我们应该赌一场。”华珣缓缓道：“瓦剌围攻许久，大越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段竹不由沉默了，他身为皇城司，一直密切关注京城里的状况，瓦剌虽然是久攻不下，可大越也只是堪堪抵挡，不曾有过大胜。
城中百姓本就焦躁不安，如今日日被瓦剌围在城里，虽然还不曾城破，可看着伤员一日一日增加，存粮一日日消耗下去，整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只怕时间久了，就会生乱。
军中士气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磨了些许，不论是从百姓来说，还是从军中来说，大越都十分地需要一场胜利。
“如今敌明我暗，只要细心筹谋，定能请君入瓮。”卢子林道：“达延汗必然会派人过来查探，只要做些伪装，以有心算无心，应当能骗过他。”
段竹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达延汗果然如卢子林所料，派了探子前去打探消息。
探子回来禀报：“属下与城中潜伏的人取得了联系，据他们说，似乎并没有得到大越太孙要出城的消息。”
博木台便有些犹豫：“大汗，我们……”
“这样的消息，大越皇族的确该瞒得紧些，若是这消息随便传得满城风雨，轻易便能打探到，我倒是要起疑了。”达延汗问：“城中布防如何？”
“南门那边巡视得很紧，不准普通百姓靠近，即便是过去修筑城墙的工人，也得被盘查好几次后才放过去，很是严格。”探子说：“我们的人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看过几眼。”
“看来齐王说的的确有几分是真的。”达延汗道：“若是真要送他们的太孙出城，才会对那边看管得严格些。”
“大越人果然贪生怕死。”达延汗露出一个冷笑：“ 不过是被围了数日，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他们的太孙送出城去，他们不敢让别人知道他们要送太孙出城，到时候守在南门的人肯定不会有许多，等他们打开城门的时候，我们趁机冲进去，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护卫在大越太孙身边的，应当都是大越的精锐……”
“咱们瓦剌男儿，并不怕他们。”达延汗一锤定音：“只要能冲进城去，即便是要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深夜。
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停在南门边上，车旁的人浑身都是肃杀之气，一眼便知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人从腰间取出一块牌子，正低声和守门的士兵说些什么。
守门的士兵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右手已经悄悄握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车里的人是谁？”士兵上前一步，就要去打开马车的车门。
只是还没来得及碰到马车，方才和他交谈的人已经拦在士兵身前，腰间弯刀出鞘半截，将马车护在身后。
士兵腰间的刀刃也随即出鞘，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的马车，沉声问道：“里面究竟是谁？”
周围的将士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正缓缓向他们靠拢。
一时之间，双方竟然僵持在原地，剑拔弩张起来。
眼见着冲突一触即发，马车后突然站出一个人来，她示意护卫向后退去，自己上前，被黑衣衬得格外白皙的手掌中握着一块令牌，静静递到守城的将士面前。
将士看着那令牌，脸色一变，随即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马车一眼。
“还不赶紧打开城门。”给出令牌的人开口说道，纵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也能听出是个极为年轻的女子。
面前的士兵绷紧了面部肌肉，身体丝毫没有动弹，似乎是不太愿意的模样。
“你要抗旨吗？”女子声音依旧不大，却多了几分严厉在里面。
“末将不敢。”片刻之后，那将士终于退后一步，将手一抬，围拢在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四散开去，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原先的位置上。
城门边也传来些许的喧嚣，大多数人虽然对开城门的消息赶到十分诧异，可还是遵从了指示。
唯有先前和护卫对峙的将士压低了声音和旁边的吩咐道：“待会儿若有任何异常，直接……”将士话未说尽，只是微微抬起手，狠狠向下一压，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旁边的士兵还有些许犹豫：“可那是东宫的令牌……”
“所以我才开了城门。”那将士冷静道：“可我们不能不防，若真让瓦剌人打了进来，别说东宫了，就连皇上都得死。”
“咱们辛辛苦苦守了这些时日，不能功亏一篑。”
士兵咬了咬牙，狠狠一点头道：“我明白了！”
夜色愈深，许久未曾打开的城门在一片漆黑中悄然露出一道缝隙。
马车随即动了起来，车轮压过石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一片寂静里，这声音格外刺耳。
于是也遮掩了不少本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声音。
达延汗看着自己久攻不下的城门忽然打开，眼中精光一闪，等看到马车正行驶到城门口的时候，他挥一挥手，于是早就潜伏在阴暗处的瓦剌士兵忽然起身，抽出手中弯刀向着城门口冲去。
站在城楼上的将士看着黑暗里冲出的瓦剌人，只来得及拿起手边的号角，重重吹响起来。
“敌袭！是瓦剌人！是瓦剌人来了！”
城门口忽然骚乱起来，那辆马车见状况不对，立马在护卫的掩护下往后退去。
城墙边上的人大声吼叫起来：“关城门！赶紧关城门！”
然而马车后退的速度和关城门的速度到底比不上瓦剌人冲刺的速度快，他们还没来得及撤回城内，就已经有瓦剌人冲了进来。
护卫们都拔出手中的腰刀，护着马车节节后退，城墙上的士兵们也拉弓放箭，试图将瓦剌人逼退。
纵然顶着面前的刀风箭雨，他们也义无反顾地朝着城内冲去。
眼看着马车即将退回城内，达延汗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断然道：“拦住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上既有可能坐着大越的太孙，绝不能轻易放他回去。若能将太孙抓在手里当人质，何愁大越不向他们求和！
在达延汗的命令下，瓦剌士兵一边往城里冲，一边向着那辆马车靠去，而护卫马车的侍从亦是拼死抵抗，不肯后退半步。
达延汗挥刀砍翻拦在自己面前的大越将士，厉声道：“抓住马车里的人！绝不能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