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忽地,一声爆裂巨响从玄烈头顶炸开,其音量不小于一颗小型炸弹引爆在玄烈天灵盖三毫米的位置。

    通风管道的网格窗犹如一只兔子被大炮轰出去一样,在玄烈闪身的瞬间,一角扎进了无坚不摧的地板中。

    立刻进入战斗状态,玄烈一手库星一手库星锥撤到了场中金属台的后方,等待来者从通风管道跳下来的第一时刻将其爆头。

    可几秒过后只有一阵浓浓的黑烟。

    玄烈刚要试探着靠近那天花板的通风管道,就感觉到肩膀好一阵刀削般的疼。

    是那网格窗飞来时切中了他的肩膀。殷红的血汩汩往出涌,玄烈手抚着伤口边缘时,还摸到了网格窗锈了的边角碎片。

    “没有时间了。”

    那个人的声音从管道里传出,带着回音和着黑烟飘下来。玄烈看向腕表,果然没时间了。

    离琀珏所说的三个小时,只剩下五分钟。

    熟悉的身影稳稳跳到玄烈面前。面对玄烈肩膀的伤和他那被血染透半边身子,那人还有点惊讶。

    “原来打中你了吗?抱歉啊……”

    没什么诚意的样子。库星锥还在玄烈手里没被他收回,在打个你死我活之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

    “你一直都知道这个地方?”玄烈问道。

    “是。”那人把网格窗从地里拔了出来。网格窗的边角太过锋利了,那人只是抓着就被划破了手掌,鲜血从那人手里渗出,沿着窗子边角流。

    “你一直藏在这里?从颠转开始的时候,到现在?”玄烈接着问。

    “没错。”那人把网格窗往旁边随意一扔,从口袋里扯出一块手帕往手上缠。

    “你就是……第二战备?”

    这句话一问出口,犹如一座金钟在耳边被敲响,玄烈忽地感觉脑袋发懵,耳鸣不止。

    那人缠手的动作停止了,戴着面具的脸扬起来,一声不吭地面对着玄烈。那人什么都不说,玄烈眼看着眼前一切都开始转圈。

    飞鼠、月饼、火锅又开始在眼前飞了,脚下变成沼泽,食堂小机器人跳着舞从地缝涌出来,肩膀流淌的血都变成青绿色,一时间汹涌如洪水,吓得玄烈赶忙死死捂住伤口,生怕自己会流血流死。

    那人也变了样子,面具变成怪兽的脸。那狰狞扭曲的黑色爪子正朝玄烈身前靠近,比起流血流死,玄烈更觉着这爪子恶心。

    库星锥迅速从玄烈手里飞出,挽着花样要把那爪子砍成好几块。可没能得逞,那黑色爪子眨眼间便化作一道闪现从库星锥刃光间折来折去,迅疾刺进了玄烈的心口。

    就在玄烈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切症状莫名消失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化作烟云瞬时没了踪影。

    “病毒发作的感觉怎么样?”那人收回电枪,若无其事地问。

    “不、不太好,咳咳……”酥酥麻麻的痒意在他胸腔乱窜,玄烈一时咳嗽不止,“谁病毒发作……能、好受……”

    “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什么还没能恢复第一战备的战力吗?”那人抱起手臂绕着圈在玄烈身边走,令玄烈头晕又翻了上来,“如果没有病毒一次次激你,恐怕到那一天还得十年。”

    走到玄烈背后,那人停下脚步,逼得玄烈转身,“很快就结束了,病毒虽能一次次令你实力增强,但凡事都需有个度。等到恰当的时候,封锁病毒,恢复能力,还剩最后一道锁。”

    “什、什么?”

    “电击,”那人说着,指尖忽地用力摁向玄烈心口,那是他方才被电到的地方,“其实你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被按得很疼,玄烈拍开了那人的手,“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

    “是。”

    言简意赅,干脆利落地让玄烈一时接不上话。

    “我就是第二战备。”

    面具后绽出笑脸,面具前什么都看不到。同面具后的黑洞对视,玄烈渐渐松开捂着伤口的手,因为就这么一会儿,伤口就已经痊愈了。

    “不可能,你的智识芯片还在这。”玄烈说。

    “那又如何?我又用不到,”那人坐到金属台边,“你不也是吗?”

    “是什么?”玄烈不能理解。

    “芯片。你也用不到啊!”

    一滴汗从后颈滑落,双手垂在身侧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如果说前面的震惊都只是对真相一层层抽丝剥茧的惊喜或困顿,那么现在可以算是石破天惊、令他怀疑人生的巨大惊吓了。

    好奇怪,好像对方戴着面具玄烈都能看到那人津津有味看戏的脸。

    智识芯片安插在每个机械体后脑,玄烈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于是他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也该有。

    直到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脑。

    的确是有像别人一样能翻开的卡扣,但里面没有卡着智识芯片的槽,也更不会有芯片。仅有的安插芯片的地方更靠近脖颈,凹槽大小也不对。

    也许,也许在别的地方?

    “别找了,没有就是没有。”那人笑着说。

    行走到今天,没有一个芯片储存和他有关的一切。这意味着,他或许根本不是个机械体,他占用别人的身份活着,第一战备的芯片在实验室,现在就连他占用的是谁的身躯也很难说了。

    如那些从暗地骂到明面上的人所说的一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那也说明要是有一天他死了,将不会有任何途径能让他重新醒过来。

    原来这个世界不存在永恒啊。就像那个她离开了,他束手无策,只能没日没夜对着月亮太阳星星发呆,连个念头都没有,也不能像伏策那样,怀揣着期待,知道总有能活起来的那天。

    等等,既然第二战备也不需要这个芯片,那是不是也有可能,他们已经进化到了不需要智识芯片,或是有别的东西能够替代智识芯片的程度?

    “对了,之前擅自拿了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人戳破了玄烈的思绪,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瓶子。瓶子里有一坨红色,红得很浓郁的那种红色。

    只见那人把盖子一拔,瓶子竟像解了压的袋子一样膨胀起来,知道膨胀到那人小臂大小,玄烈才发现那是一支玫瑰花。

    那人把花抛给玄烈。这支花还是以前的样子,新鲜得很,就是枝上的刺不再硬挺的,抓在手里也不会痛。

    玄烈盯着手里的花,头也不抬地喃喃问道:“你要杀我吗?”

    那人从台边跳下,缓缓走到玄烈身前,“为什么?我们是同伴呀。”

    不等玄烈再说什么,那人略过玄烈径直走到一个柜子旁,并从柜子下拖出来一只灰扑扑的纸箱,打开后将一个只有在照片里见过的黑盒子拿出来塞到玄烈手里。

    “你不怕被炸死硬要留下的举动肯定已经让你暴露了,拿点有用的东西给舜希,告诉他们你找到了第二战备基地,只发现这些。这是第二战备旧体,也就是你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个盒子。连同那个芯片带走,他们不会太难为你。”

    盒子轻飘飘的,真正拿在手上倒不像屏幕里看到的那样高级。

    “你不该是由这个盒子进化成机械体的吗?”玄烈问。

    “不需要,何况它之前被破坏过,但里面还留着第二战备所有预成型的内容。舜希不知道我的存在,她会把这个当成宝贝的。等到后期发展到一定程度,她才会发现真正核心的信息被抹掉了。”

    那人边说边走到了屏幕前,漆黑的平滑表面映出了那人的双重影子。等到话音消逝,那人轻敲了下屏幕,原本已经死寂的屏幕骤然亮了起来,并显示出眨眼的亮红色两分钟倒计时。

    数字翻得很快,每一秒的流逝都让玄烈心焦。

    “还有最后一些需要你知晓的事,我长话短说。”

    第二战备从腰间拔出一把形状古怪的手枪,枪口呈喇叭状,对准他们上方的通风管道就扣下扳机。

    雄浑气浪在“砰”的一声后冲进了管道,形成的气旋推土机一般往通道深处呼啸,顷刻间扫荡着内部残留的有毒烟气和灰尘,确保他们能以最快速度出逃。

    对着玄烈将信将疑的眼神,那人揣起枪,“这次的事确实是我们预先准备好的,第二战备基地故意暴露,程炼和舜真也都知道。和骨环做交易的不是韶赋修,而是我们。”

    “做交易?骨环要什么?”玄烈问。

    “他似乎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第二战备嗤笑一声,“骨环觉得人类是很有意思的存在,尤其是颠转开启,他好像已经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人类之上了。皇帝国王之类的头衔对他没什么吸引力,比权力更好玩的是崇拜和惧怕。”

    说到这里,第二战备转向玄烈。顶光以一个精妙的角度投散到第二战备的面具上,有那么一刻,玄烈看到了面具后的眼睛。

    “所以,他想要的,是登神。”

    “登神?”玄烈觉得略有点荒谬,“那你们能帮他什么?”

    “第二层戏剧小镇里的剧情你也看到了,那就是他写的,”第二战备说得无语,玄烈听得也无语,“他的世界不需要舜氏和涂云这两块难啃的硬骨头,舜希和韶赋修也不可能理会他的要求,他需要第三股力量替他蹚平这一切。”

    “明白了。”玄烈答道。

    骨环的切入未必是件坏事,现在的局势是越混乱越好,混乱到那些人都被蒙蔽了眼睛,他们才有更多机会。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时间剩下最后十秒时,第二战备才给了玄烈提问的机会。

    没有犹豫,玄烈指着他们侧方的那台电脑。

    “那个账号是你的吗?你怎么会有哉徉岛的照片?”

    一声哼笑从面具下传出,倒是不带什么讽刺之气,就是单纯的笑声,却听得玄烈心里刺挠。

    猩红的数字在余光里闪,警报声由远及近不停回响,时而响在耳畔,时而又像是响在心里。直到倒计时归零的瞬间,面具依旧岿然不动。

    为什么要我问但又不回答?

    冲击波混合着凶狠火焰势不可挡扑面而来前,玄烈下意识抓着第二战备的衣领毫无顾忌地向上方通风管道飞去,身后热浪急迫地燎烧他们在管道内飞行的残影,玄烈眼里只有越来越近的光亮。

    一簇光团在管道□□开,玄烈一个翻滚逃出了爆炸范围。黑烟将他浑身上下裹得灰土土的,叫他连咳了好几声才觉得喉咙松快一点。

    这里是城市最繁华的街口之一,爆炸从剧场下径直蔓延到玄烈刚逃出来的这座咖啡馆后院。

    怎么会有通风管道通向这里?根本就是当作逃生通道修的吧?

    还好咖啡馆无人伤亡,就是一大堆人围成圈远远地张望和讨论着玄烈的出现。

    玄烈无暇顾及那些人。盒子还抱在手里,可是玫瑰花呢?

    他突然想起来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他在拽起第二战备的时候,玫瑰花好像被他失手掉在地上了。

    玄烈赶忙看向身边。

    被人群围住的空旷街道中央,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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