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男人僵硬地看着我,满眼意外。

    随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用衣袖笼住发射箭头的暗器,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小心卑微。

    袖箭上摸了令人昏迷的毒药,虽不致死,却能放倒一头牛。

    自从上次出巡在江城遇到危险,我便暗中命人制作了一把精致小巧的袖箭,藏在衣袖中刚刚好,操作简单,一击必中。

    在校场上纵马引弓那日,我的骑射之术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不过是暗中借袖箭之力击落了红花。

    我脚步轻快地转身,忍不住唇角上扬。

    就让这个家伙自生自灭吧。

    刚走出两步,一股力量从身后袭来。

    我满脸惊愕,回头看见本应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药竟对他没有起效!

    男人眯着眼睛打量我,就像是一头野兽在审视他的猎物。

    明明胸口处,一片血红泅湿了衣衫,他竟不觉疼痛亦不急着包扎。

    “箭头上抹了什么?”

    我被他拽向身前,脖颈被紧紧扼住,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仿佛下一秒,随时会被拧断脖子,曝尸荒野。

    我的心狂跳起来,却咬紧牙关。

    “杀了我,你就永远也得不到解药。”

    “是吗?”

    男人冷笑,突然拔下箭头,寒光一闪,竟是直直朝我身上落下。

    这个疯子!

    我愕然站在原地,双腿发软。

    “嗖”的一声,一个人影闪过。

    男人的手歪了一下,他不悦地抬起头。

    “放开她。”

    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瞬间如释重负,仿佛看到了救星。

    谢安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身上有血污之迹,显然刚经过一场厮杀。

    尽管模样有些狼狈,可周身气度,威严华贵,令人弗敢逼视。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谢安,“哦,她是你什么人?”

    谢安还未开口,我先说道。

    “关你什么事。”

    谢安一来,我的胆量便大了不少。

    “不管你是图财还是图色,建议换条路走,不要与我…我们为敌!”

    听到“图色”二字,男人“哼”了一声松开手,仿佛十分嫌弃。

    我忙一溜烟跑到谢安身后去。

    西南边界,异域装扮的男人,浑身来者不善的气息。

    我不喜欢这个人。

    但,谢安与他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我们居然一路同行。

    暗卫在埋伏中死伤大半,我们的行踪暴露了。

    不管来者是谁,我们的处境都很危险。

    男人不知收了谢安什么好处,尽心尽力为我们当起向导,一路护送。

    我们伪装成商人,重新混入车队,这次不再走小路,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大路。

    兵分两路,谢安扮作中原丝绸商人。

    我打扮成西夜族的女子,跟着扮作游商的向导,低垂眉眼,轻覆面纱。

    我们抵达了大夏与西夜相邻的边城,明远城。

    城门的守卫是西夜人,狐疑地打量着我,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话。

    男人微微一笑,十分恭敬有礼地回复了一段话,守卫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挥挥手放我们通行了。

    “喂,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总觉得,守卫的态度变化有些奇怪。

    “没什么,只是告诉他,你是我买的中原女奴,准备带回西夜当侍妾。”

    “你!”

    你的同伴不在,我劝你还是乖一点。”男人逼近一步,“另外,我有名字,再这般无礼,我不介意对自己的女奴小施惩戒。”

    对了,这个男人告诉过我们,他叫商别离。

    这显然是个假名字,和张三李四路人甲没有任何区别。

    决不会是他出生籍贯上的真实姓名。

    所以,我根本没把那当成他的名字。

    吃饭的时候,我看着满桌子的西夜风味美食,突然有点想念大夏的美食。

    又或许,想念大夏的人。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进城?”

    “你的那位同伴,受到的关注太多了。”

    商别离端起桌子上的烈酒一饮而尽,自顾自地大快朵颐。

    “如果再带上某人这个拖油瓶,只怕行动受阻。”

    “你!”

    商别离的眼神突然一动,像是察觉了什么,突然一脚踢开桌子。

    我懵然站起,呆呆地看着弄脏的衣裙。

    一枚暗器从脸旁穿风而过,鬓边一缕青丝齐齐隔断。

    我顿时惊起一身冷汗。

    “快跑!”

    商别离语气严肃,话音刚落又翻反身击倒两个偷袭的人。

    我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

    跑了没多远,我突然想起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这里是明远城,离哥哥的辖区相隔甚远。

    谢安不知在哪里,偷袭我们的敌人也不知是哪一方的人。

    这次出宫,我已经很努力做了一些准备。

    可没想到,危险降临时,还是如此茫然无助。

    唇畔浮现出苦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或许可以去向官兵求救。

    可我又犹豫了。

    谢安微服出巡,便是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我若是主动去找官兵,会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心中犹豫不决,脚步还是朝着城门守卫的方向奔去。

    不管了,反正我现在的身份是中原女奴。

    人命关天。

    万一商别离死了,我一个人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回忆着大致方向,我一路狂奔,跑到一条小巷时,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拉到一旁。

    我下意识地狠狠踩上去,身后那人发出一声闷哼。小声道:“是我。”

    我回过身,看到身上挂彩的商别离,狼狈的模样倒比平时少了几分讨厌。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

    他摸了摸脸上的淤青,“一点小伤,无无伤大雅。”

    “那些人还在追你吗?”

    他点点头。

    我沉默片刻,“那你还来找我,万一他们觉得我们是一伙的,我也要一起挨打了。”

    “我们本来就是同伙。”

    商别离突然拉住我的手,“你是我的人,刚才他们都看到了。”

    我挣开他的手,毫不掩饰嫌弃之色。

    商别离难得没有生气,而是笑了笑。

    “你刚才跑的那么快,我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难过。”

    “不是你让我快跑吗?难道我要留下来拖你后腿。”

    “如果刚才面对危险的是你那位同伴,你也会这样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如此吗。”

    商别离愣了一下,尔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们没敢直接去医馆,商别离带我去了黑市。

    他说,黑市里大家都是灰色身份,黑市主人会保护每一个客人。

    只要我们待在黑市里,暂时就是安全的。

    我有点激动,黑市这种地方,在话本里都是鱼龙混杂,卧虎藏龙之处,也是上演各种好戏的绝佳舞台。

    直到我跟随商别离走进一家赌场,满耳都是“开大开小”“庄家通吃,推牌重开”……

    失望不禁写在脸上。

    我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每个人像是吃了五石散一样癫狂,沉浸在赌徒的心理里沦为欲望的奴隶。

    直到被榨干最后的剩余价值,被赌场的人剥的赤条条扔出去。

    商别离仿佛看出我的情绪,低声道:“这里只是一个掩护。”

    真正的黑市,在地下。

    商别离熟门熟路地和一个伙计说了暗语,便有人引路,带我们来到赌场下别有洞天的所在。

    所见的每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我和商别离也不例外。

    我挑了一张最不显眼的面具,他也随手挑了一个面具。

    戴上面具之后,一眼望去几乎每个人都一模一样。

    我忙跟上商别离,几乎亦步亦趋。

    黑市中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看得我应接不暇。

    同外面市场上流通的货物不同,黑市上的商品多少有点见不得天光。

    黑市中的商人也不似外面的商贾那般热情好客,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摊位前,等着识货的买家来主动搭讪。

    我看到一件红玉双鱼佩,疑似某位王的陪葬品。

    还有来自西夜族的蛊虫,养在半透明的盅中,我听到卖家向驻足询问的客人解释那是“情人蛊”。

    一个沉默的剑客抱着一把长剑,旁边的牌子上用朱砂画了一道血痕。

    “他卖的是什么?”

    我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还是想向商别离求证。

    商别离用手刀在脖颈前比划了一下,“你有想杀的人吗?”

    我摇摇头,目光又被其他摊位吸引过去。

    不妨一个人从身旁走过,我稍一侧身,待回过神来,已经看不见商别离的人影。

    我顿时有些慌张,刚走几步想去寻找他,又怕他找回来见不到我。

    焦急之际,背后有人轻轻戳了戳。

    我猛然回头,松了口气。

    “你不要乱跑好不好,我快急死了。”

    商别离轻勾唇角,“好。”

    随即伸出手,淡淡道:“既然怕走丢,拉住我的衣袖吧。”

    我们像两个囊中羞涩但又爱逛街的难兄难弟,几乎在每个摊位前都停留过,却没有花出去一文钱。

    直到逛到腿都软了,我们找了个角落蹲坐下来。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这里有没有卖吃的?”

    “有,但是我相信你不会愿意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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