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1章 第一九〇七章 疯狗

    嗷!

    遥遥北方,长空中突然腾现巨大的黑龙身影,从云雾中穿行而去。

    伴随龙吟声,中域之人,仿还能听到几声巨大的嘶吼,似乎在说什么:

    “封慢点。”

    “他说的是‘封慢点’!”

    什么东西?

    华长灯祖神灭法大劫才进入盛烈期,这魔帝黑龙又是演的哪一出?

    毫无疑问,这道圣帝气息,这黑色龙影,只可能是虚空岛内岛的魔帝黑龙无疑了。

    但它不是半年前同白脉三祖,一并护持鬼佛,驻守在天梯熔断之处,不见了踪迹吗?

    怎么这会儿,突然跑出来了?

    五域各家传道画面,有不少拍到了一闪而逝的龙影,引发了众人揣测。

    没过多久,便闻北域那边,也传来重重威压,伴随有雷鸣声起。

    “又有人渡劫?!”

    这劫气息,也分为三层。

    最高的那层,居然不亚于华长灯的,分明也是有人尝试着封神称祖。

    思绪一转,所有人立马对上了一号人物。

    魁雷汉!

    “可是魁雷汉,不是在时境裂缝盯着境外三祖吗,怎么突然动了?”

    “他才太虚吧,也不是古剑修,更没有华长灯那样有死神之力相助,以及吞下一整个神庭阴曹的能量,如何也能……”

    “魁雷汉,也能直接成就祖神?”

    “前线战报!有人刚刚进时境裂缝战场探了一眼,魁雷汉已经闭目盘膝,在悟道了,真是他在渡劫!”

    “嘶,以念入道,他绝对是以念入道,我就说炼灵没有前途,大家都开始转了!”

    “感觉,大事不妙……”

    正常人都能嗅出来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了。

    能看深一层的,更是细思极恐,意识到了现象背后的本质:

    祖神,要进场了?

    ……

    星空之中,大世槐虚影,已逼至鬼佛处。

    感应到时境裂缝外,也有道劫气息凝聚,微微一滞。

    但没有停下,一顿之后,去势更快,像是要一把突破封锁,直接通过鬼佛,闯进圣神大陆。

    “神农!”

    便在这时,威严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源于魔祖。

    药祖那即将丢出去的意志,都不得不停下来。

    没办法。

    一道黑色身影,在身前凝成。

    祂飘摇气息,并无定形,时而兽面,时而人身。

    大陆继“神”,也即圣祖诞生过后,凡存在,无不印下“神”之印痕。

    药祖速度再快,魔祖真想出面,只需提炼出祂身上一道印痕,具现出身即可。

    这道印痕,自然没有多少力量。

    但人都现身了,这个面子,药祖不得不给。

    “行色匆匆,你想直接吞掉华长灯?”魔祖身影,并无释放出多少善意,相反讥讽意味更浓。

    “祖神灭法大劫。”

    大世槐虚影树冠沙沙摇晃,那张人脸望向后方,意在魁雷汉:“本祖踏足五域,可先行遏下那般莽撞之人,止住变数。”

    “可他是在你行动之后,才开始莽撞。”

    “哦,是么?”药祖好像记忆混淆了,“难不成,是祟阴在指引本祖?”

    遥遥处,无动于衷的祟阴,只感觉有一口锅砸中了自己的大眼珠子。

    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扔,你有病啊?

    魔祖懒得和祂掰扯:“是意在大陆的华长灯,还是打算通过鬼佛,直接登上寒宫帝境找‘我’呢?”祂语气变得冰寒。

    “哦?”药祖又懵住了,“你真身在寒宫帝境吗,本祖以为,是在十字街角呢!”

    ……

    寒宫帝境。

    月宫离才刚回听雨阁不久,椅子都没焐热,一把又弹了起来。

    “谁?!”

    他脸色都绿了。

    今个儿,怎的这般不太平?

    圣帝登门,连个拜帖都没递来,是打算当第二个北槐是吧?

    “呜呜呜……”

    快速的,两行热泪从眼泪淌下。

    月宫离这下不止脸绿,心态也扭曲了,真是北槐!

    淅淅沥沥,晴天降雨。

    在寒宫帝境族人哭嚎之间,一道赤足的白衣身影凝聚。

    北槐来了。

    不,真正的“死神来了”!

    月宫离硬着头皮迎上去,皮笑肉不笑对那个熟悉的陌生人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小坏坏,我有点想你哦~”

    同时,信息轰炸其余三大圣帝世家。

    可他忘了,饶家早没了,云山的老大正在圣神大陆作妖,根本来不了。

    唯一有可能施以援手的乾始帝境……

    石沉大海。

    也没有回应。

    “阿离,不用给他们传讯了,没结果的。”

    北槐立于虚空,晴天在雨落之后阴云密布,他面上也蒙上了一层灰灰的阴霾。

    看到好朋友,他是开心的,于是北槐一笑:“我来找你父亲。”

    我还不想失去父亲!

    月宫离哈哈一笑:“小坏坏,你知道吗,道穹苍扮成他妹,居然跑进我族寒狱中了,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他一脸后面故事十分有趣的表情,挤眉弄眼着,只是眼中泪水止不住,表情其实跟在哭丧一样难看。

    一边说,还一边请,像是想要把北槐请进听雨阁中喝酒,实际上是往荒山禁法地带领路。

    北槐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脸上笑意逐渐不见了。

    “呜呜,哈哈,他把我姐劫走了,这个骚包老道真是疯狂,他竟然趁我一个不备……”

    “阿离,我要打你了。”

    月宫离戛然而止。

    月宫离破涕为笑:“啊哈哈,打断我就打断我嘛,你说话不要吞字好不好,跟小时候一样,真是的……”

    嗤!

    北槐伸手,衣袖炸毁。

    手臂化作槐枝缠绕的结实大掌,一巴掌就这样贴脸甩了过来。

    噗的一下,月宫离反应极速,刚要有所动作,眼泪和鼻涕却同时从眼眶、鼻孔、嘴里喷涌出来。

    他被呛得生涩,体内疯涌的圣力也一下失控,七窍都迸出了血。

    啪!

    槐枝大手,甩在了月宫离脸颊上,将他脑袋抽旋转了七百二十度,然后炸出脑花。

    漫天祟阴邪气疯涌而出。

    月宫离脑袋顷刻凝聚回来,眉心处更开出了一只妖异的紫眼,他目眦欲裂:

    “北槐,别给脸不要脸,我身后也有祖神,我也有人罩着!”

    祟阴……

    北槐眼睛一亮,不仅没有害怕,兴奋之色更浓。

    那漫天妖异紫色邪气,快速在月宫离身后凝聚出一颗紫色的巨大眼珠,威压甚浓。

    月宫离气焰更甚。

    便这时,紫色大眼珠子一眨,灵性生成,将所有力量敛回,重新缩回了月宫离体内,只留下缥缈余音:

    “一个误会,你们继续。”

    月宫离:???

    不是,你纯看戏?

    你有病啊,说好的合作呢!

    祟阴抛弃了他,月宫离却并不是独木难支,他立马捂着脸,牙疼般改口:

    “小坏坏,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没等北槐回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自制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些粗浅的天机符文。

    “道穹苍出神之遗迹前,将这个东西交给了我,说当杀到悲鸣时,一定要把这玉佩拍碎在大世槐上,他会暗中出手,摧毁研究。”

    “他想做什么,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那骚包老道想对你不利,现在我把玉佩给你。”

    “你出门左拐,去乾始帝境,他真身就藏在乾始,我对天发誓!”

    月宫离将玉佩抛出,立马举手,开始发一些天打雷劈的誓言。

    北槐这次没法无动于衷了,伸手接过玉佩,眉头微微一皱。

    月宫离的誓言还没发完,听雨阁那边,一个侍女跳了出来,飞到高空。

    咔咔两下,她从一个丰腴窈窕的美娇娘,变成了玉面庄严的男子汉——道穹苍!

    道穹苍知道北槐的“单纯”、“直率”。

    较之于暴露天机傀儡的无奈,他并不想承受北槐误会带来的伤害,这下是不得不出面澄清两句了。

    他一指就点碎了北槐手上的玉佩,对后者微微颔首,没有多余寒暄,言辞恳切道:

    “没有的事,他在胡诌,玉佩也是假的。”

    月宫离:???

    他死死盯着那个“侍女”,“侍女”也回过头,对月宫离温柔的笑了两笑。

    “那我先死了。”旋即胸脯一鼓,就把自己撑炸了。

    “啊——”月宫离抱住脑袋,撕心裂肺尖叫起来:

    “疯狗!疯狗!”

    “你他娘的还是个人吗,这是我侍女,我侍女啊……呕!”

    回过神来的时候,局部阵雨已经离开了附近,笼罩的地方成了寒宫洞天。

    月宫离表情复杂,心头难受,跟吞了苍蝇一样迷茫。

    他没有跟过去。

    因为那个地方,父亲出来了。

    寒宫圣帝投射出来的只是一道意念化身,表情不善,死死盯着北槐:

    “你不该来……”

    话还没完,北槐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轰的一声,那道意志炸成粉碎,同是圣帝,化身怎敌本尊?

    北槐双手化作无数树枝,一边刨土,一边往地底快速钻去,像极了刨土的疯狗,特别是他脸上还带着兴奋灿烂的笑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月宫离在后方看得瑟瑟发抖。

    他感觉五大圣帝世家,除了自己和姐姐,真找不出来第三个正常人了。

    ……

    “北槐!”

    星空之中,魔祖言辞冰寒:“无你授意,北槐怎会登临寒宫帝境,合作尚未开始,你想独吞一切?”

    精彩,精彩……祟阴在后方瞪着祂的大眼珠子,就差拍手叫好了。

    大世槐虚影树冠一摇,传出来一道散漫的声音:

    “北槐有自己的意志,五大圣帝世家的封锁,造就了他孤僻的性格。”

    “在悲鸣帝境待久了,或许待得烦闷,他想找个人叙叙旧?”

    魔祖身影陷入了沉默。

    就连在祟阴紫眼旁边的塔下棺椁,一时都失去了动静。

    蔫了?

    祟阴感到有趣。

    魔祖吃瘪可不多见,药祖这回是真疯了,打算正面硬钢魔祖?

    好哇,好哇。

    打起来,打起来。

    华八在里面打,药魔在外面打,你们打得越狠,祟阴越欢……祟阴乐得合不拢眼。

    沙!

    魔气汇聚,圣斑点点。

    魔祖身影伸手一抹,在身前具现出了一道光幕。

    里头是一座孤高的黑色剑楼,正带着崩断的十二面锁链,盘旋着一层层往时空裂缝的“浅水区”飞渡。

    “本祖也待烦闷了,也想找人解乏。”

    魔祖身影凝聚出了一张人脸,玉白英俊,邪魅之气甚浓,嗤笑道:“那这剑楼,便不先降五域,且去悲鸣帝境转转罢。”

    大世槐虚影这下没法保持淡定了,树冠人脸一阵模糊,而后道:

    “我其实是去助你的。”

    ……

    寒宫帝境。

    北槐突然止住了疯狂的刨土动作,直起身来后,拍拍白衣上的尘土:

    “唐突了,我其实是来助你的。”

    雨势稍缓,泥泞土水从千百丈深坑中流淌而下,寒宫帝境族人已泣不成声。

    在万般惶恐之中,各自沸腾神魂,又随北槐此声,稍有安定。

    月宫离也长长舒出了一口气,这条疯狗,总算是……

    他突然面色大变。

    因为深坑中的北槐,一言道完,咧嘴狞笑,丧心病狂般又叫了起来:

    “怎!么!可!能!?”

    他脸庞扭曲,长出坚硬鳞片,白衣裂毁,化作一头巨大穿山甲。

    轰隆一下,一头钻进泥土中,继续对着石殿所在位置,疯狂钻捣。

    乓!

    天空炸响霹雳,暴雨瓢泼。

    月宫离整张脸煞白如纸,这样的北槐,小时候他见过一次。

    那一次,北槐将那个家伙,生生吃掉了……

    “疯狗!”

    “他又变态了!”

    轰轰轰……

    穿山甲凿土,石殿很快就被剖了出来。

    穿山甲独角怼着结界一阵钻磨,隆隆声响间,结界光芒快速黯淡。

    月宫离心口砰砰狂跳,意识到大事不妙,立即回身,闪到听雨阁。

    他逮住一个侍女,劈头就喝:

    “道穹苍!”

    双双抱着怀中的古琴,甚至还没从黛儿姐姐突然变成道穹苍,又自爆身亡的噩耗中回过神来。

    见到一头湿发贴在头皮上,状似疯魔的离公子,吓得娇躯发颤,有苦难言:

    “我、我不是……

    月宫离甩开这个,又盯上了持箫的环儿,上前一步,双手钳住那瘦弱的肩膀,咆哮道:

    “道穹苍,我不信你没在搞鬼!出来!”

    环儿被吓得魂魄离体,眼一翻白,当场昏厥过去。

    月宫离也要被整疯了,猛一仰头,听雨阁炸得砖瓦崩飞,他长声嘶吼:

    “道穹苍!回话!”

    ……

    “这就是你说的助我?”

    魔祖身影黯淡,已有闭嘴不言的趋向。

    不说话,那就是要彻底对立,大打出手了。

    大世槐虚影也意识到出了点小问题,祂好似一语成谶,北槐真待在悲鸣太久,压抑疯了?

    刚放出去,表现还好。

    真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连他自己都压制不住自己。

    “我会制止他。”

    药祖意志,切回悲鸣大世槐。

    大世槐一颤,垂垂老矣的树冠如被注入了澎湃生机,往上一扬后,开始疯狂生长,往悲鸣帝境之外星空,刺出了无数枝条。

    鬼祖抬眸,安静望着这一切。

    嗤!

    一根枝条扎入了祂的身体,疯狂抽汲起体内生机,连同桌前的还剩下的一碗半血水,一并打翻。

    “别动!”

    “我,没动……”鬼祖身形扭曲,言语倒还显得平静。

    “闭嘴!闭嘴!闭嘴!”

    药祖在咆哮,也如北槐一般,显露出了疯狗本质,无差别攻击。

    山上的可爱的胡萝卜、妖艳的紫罗兰,以及一些个杂交品种北槐们,各自在一根根枝条的刺入下,开始痉挛,生机流失。

    “啊,疼、好疼~”

    “我是宝宝,不要杀我,我只是可怜的北槐宝宝。”

    “呜呜,我会乖的,我会乖的,不要,不要啊……”

    ……

    歘欻欻!

    大世槐枝条从天空刺来,和着暴雨,直直射向深坑石殿上尚未突破结界的北槐。

    “北槐,住手!”

    惊雷声炸响,药祖一言,轰得寒宫帝境天翻地覆。

    石殿之上,穿山甲背部裂开六只黑色的大眼睛,盯着那些枝条,突然又发出了大笑。

    “啊哈哈哈!”

    “啊哈哈哈……”

    穿山甲身上,也炸开了无数枝条,从大地中刺入,每一根都精准刺中了寒宫帝境一个族人。

    大世槐枝条,拖着一道道痛哭欲绝的身影,对上了从悲鸣帝境刺来,想要将他栓回去的木质狗链。

    针尖对麦芒!

    嘭嘭嘭……

    一道道血花在高空炸开,血肉横飞。

    月宫离仰着头,湿漉漉的头发紧紧耷在眼前,缭乱视线。

    他失神望着天穹上正上演着的惨烈一幕,怎么也没法想象,当年悲鸣噩梦,会在寒宫上演一次。

    “该死、该死……”

    “啊!!!”

    月宫离躬身咆哮,眉心印出一相月轮,他忽然长长做了一次深呼吸,语气缓和了下来:

    “道穹苍,出来见我。”

    他对着身前空气轻呼:“我错了,我不该污蔑你,我知道你在这里,你不可能看不到这些。”

    寒宫帝境,半圣以下,根本躲不开大世槐枝条的刺扎,所有人如过街老鼠,狼狈鼠窜。

    护灵殿殿令月宫诲从远空射来,一脸惊惶,圣力护体,落地后恭敬抱拳:

    “少主,老夫救驾来迟,还望恕……”

    “滚!!!”

    月宫离张口就吼,怒火攻心:“老子要见道穹苍,不是要见你这愚昧蠢夫,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了什么吗,给我滚!”

    月宫诲愣了一下。

    月宫诲慢慢转过身,撅起屁股,对准离公子摇了两摇,又在泥泞的土地上做了两圈驴打滚。

    这才起身,重新恭敬抱拳:“少家主,老夫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月宫离呆住了,他如石化当场,渡过了一万年。

    “啊……哈哈……”

    某一刻,月宫离笑了出来。

    人在极致无语的状态下,确实会笑。

    他一边哭,一边笑,已不知该作如何表情是好,哭笑不得问道:“那么道穹苍,我请问您,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月宫诲郑重摇头:“又不是我操纵的,我哪有如此强大,指引得了北槐和药祖?”

    “给我答案!”月宫离抓着他,一巴掌就扇过去,接着又扇了一巴掌,扇得月宫诲鼻青脸肿。

    待得气消,月宫诲已经肿成猪头。

    他回头望着寒宫惨状,道:“寒宫圣帝已成傀儡,为今之计,只剩一条。”

    月宫离静静望着他。

    护灵殿殿令月宫诲单膝跪地,满脸忠诚,高声喊道:

    “请离公子封神称祖,弑父斩槐,挽救我族寒宫于水深火热,护佑我族寒宫……万年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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