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观这个人,真是让我又气又恨。

    他总能精准地点燃我的生气点。

    我说我叫风月,风漾星湖,月上柳梢。

    多优美的意境!多华丽的辞藻!多妙的文采!

    可某人只是微微一笑:

    “是风花雪月的风月,还是无关风月的风月?”

    “是不是在路上经常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我:“...........”

    反正吵嘴这一块,我就没赢过。

    要是我和别的朋友或者认识的人发生了矛盾,打一顿就完事了,但他却是碰不得。

    明明初春梨花纷纷扬扬,街上的行人都着春衫薄纱,他却还是一袭淡色锦袍,容色苍白如纸,时不时的咳几声,看着便知他难受得很。

    他总微微笑着,在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岁月沉淀后所特有的温柔。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一种看透世事的通明,这明显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他说,他到这个别院是为了养病。

    他说,他不能跑不能跳,形单影只。

    他说,他有他的责任,不能像我一样肆意。

    他说,他其实很想成为风。

    他还说.......他活不过弱冠。

    他说这一切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不懂。

    我在世间见过了太多恐惧死亡的凡人了,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谁都逃不脱。

    但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生死于他而言,似乎什么也不是。

    我问他,你没有割舍不下的东西吗?

    他摇头,半响,脸上第一次褪去了笑容,答非所问:

    “.........也许会遗憾吧。”

    我问他遗憾什么,是病骨支离?是心愿未了?还是只是单纯的感叹呢?

    他又不肯说了。

    我再一次觉得,他是我漫长生命里遇到的一个很特别的人。

    不是第一个,可冥冥之中,我觉得他会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让我觉得会难过的人。

    但这些情绪也只有一刹,在他抢了我糖葫芦之后,所有的难受都灰飞烟灭:

    “傅观!把糖葫芦还给我!!!”

    “如果我没有数错,你今天已经吃了十三串了,再这样下去,你的牙齿受不住的。”

    别说十三串,就是三十串,我的牙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吃甜的长胖,再胖一点,你就嫁不出去了。”他捏着我脸颊上的软肉说,“你总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啊。”

    “嫁个屁!”

    嫁人是什么?长胖是什么?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糖葫芦还给我!!!”

    “吃太多甜的不好,你今天已经超标了。”他冷酷无情地收走了所有的糖葫芦,“这些明天再吃。”

    “我不许你收我的糖葫芦!”

    “婶可忍叔不可忍好吗!”

    不对,我叔叔眼里只有我婶婶,他肯定能忍的。

    “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傅观纠正我,“笨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盛了细碎的阳光,温柔得不可思议,其间悄然泻出一丝促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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