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宴已过近半，席上仍是歌舞升平，虽然热闹，却再无朝仪一舞那般惹人注目。
太后倚靠在椅子上，看着席上精妙的舞步，目光有些呆滞，甚至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间，这歌舞，她便看了一辈子。
随身的嬷嬷走上前，贴在她耳侧：“世子妃已到慈宁宫偏殿。”
“那我们也走吧，”太后扶着嬷嬷的手臂站起身，伸手招来一直候在身边的内侍，道：“去跟皇帝打个招呼，说哀家岁数大了，身子有些乏，先回宫了。”
还未内侍上前通禀，一直留意着太后举动的楚济率先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关切地问：“母后怎么了？”
太后只得又重复了遍：“年岁大了，经不起熬，哀家就先回宫歇着了，皇帝在这替哀家守着，与群臣同乐。”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楚济，搭着嬷嬷的手臂，转身离席。
楚济望着太后的背影，无声地握紧双拳，苏清欢还没回来，母后此时离席定是去堵她了。
脑中思绪混乱，他转头看向沈颐，却未见其有半分慌乱。
沈颐端起斟好的清酒，贴心地递给身侧的苏清影，努力扮演一舞痴情的角色设定，他微微侧头瞥了眼楚济，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慈宁宫偏殿，殿门被人推开，苏清欢立即转身正对殿门，跪拜在地，毕恭毕敬道：“臣妇沈苏氏拜见太后。”
太后绕过苏清欢，直到坐到软塌上方才开口：“免礼。”
苏清欢放轻呼吸，闭了闭眼，敛起眼中精光，缓缓起身。
见状，太后伸手招呼殿门口的内侍：“去给世子妃搬把椅子来。”
苏清欢立即重新跪下，道：“臣妇惶恐。”
“即知惶恐，还去秋怡宫作甚？”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清茶，轻抿一口，给自己提了提神，道：“世子妃不必紧张，起来吧。”
“宋妃入京多年，就结识了你这一个知心的，哀家很好奇，此时此刻，世子妃想为她做什么？”
苏清欢仍跪在地上，垂着头，道：“臣妇想请太后解了宋妃的禁足，并将太子交还给她。”
太后轻笑了声，道：“唉，想法很好。”
“不过，”她顿了顿，说：“哀家倒是好奇，皇帝尚不能让哀家放了宋林英，你一个冒名顶替的世子妃，有何身份、有何手段，让哀家放过宋林英并将小竹还给她？”
苏清欢直起上身，看向太后，说：“太后应当知晓，我来自江湖。”
太后脸色微变，凝眉盯着她：“那又如何？”
苏清欢：“前几日，风问楼凤倾找上了我，让我设法将此交给太后。”
她从怀中掏出了凤倾之前交给她的工部侍郎私吞工程款的罪证，双手举起。嬷嬷上前拿走了苏清欢手里的罪证，转交给太后。
太后翻看了几页，脸色铁青，冷声质问：“他想做什么？”
苏清欢：“凤小公子说，他无意与太后作对，只是受友人之托来此救人，太后放过他想救之人，他自然不会为难工部侍郎。”
太后震怒，一字一字地厉声说：“他在威胁哀家？”
苏清欢迎着她的视线，又道：“凤小公子还说，他手里不止有工部侍郎的罪证，还有礼部的、户部的。”
太后咬牙切齿：“他到底想做什么？”
苏清欢不卑不亢，条理分明：“他并不想做什么，选择权在您手上。是户部、礼部重整，楚洵彻底倒台，还是工部侍郎私吞工程巨款，全看您今日的选择。”
“凤小公子说，风问楼想同太后做朋友，故而时至今日，朝堂之乱只在户部。”
她顿了顿，莞尔道：“听夫君说，户部最近不太平呢，先是增收赋税，后又私吞粮饷，且至今还未查出幕后主谋。”
太后怒视着她，再次冷声质问：“你与他们是同路人？”
苏清欢并未反驳太后的质问，她径直跪拜在地，俯首低头，道：“臣妇只想请太后解了宋妃的禁足，将太子送还给她。”
“即日起，臣妇自愿与宋妃断绝联系，再不入宫门。”
太后盯着苏清欢，突然间，全部的怒火消散。
她甚至笑了声，随即对身侧的嬷嬷命令道：“拟一道懿旨，自明日起，解了宋妃禁足，将太子送回宋妃身边。”
苏清欢维持着跪拜的动作：“臣妇谢太后成全。”
太后挥手示意苏清欢身旁候着的嬷嬷将她扶起，似漫不经心地提了嘴：“沈颐知道你是来同我说这些的吗？”
寒光自眸中一闪而过，苏清欢再次跪下，恭声道：“他不知道。”
“哀家曾一度费解，宋林英身为元帅独女、太子正妃，之后又被封为皇后，身份显赫，满盛京城的女眷为与她结交费尽了心思，她怎么就会放下身段主动去讨好你一个商贾之女？”
太后摆手示意她起身，道：“今日方才瞧明白，她的眼光极好，你值得她这几年来的真心相待。”
听到这话，苏清欢便明白太后并不会将今日之事告知沈颐，她松了口气，叩拜着回了句“臣妇谢过太后”，方才起了身。
太后打量着她，轻飘飘地问：“当时，凤倾是自己找上的你还是同旁人一起找上的你？”
苏清欢立即明白太后是在同她打听齐门的动静，便专挑了些她爱听的话，真假掺杂着讲给她听：“回太后，凤小公子当时是同齐少门主一起找上的我。”
“凤小公子言明，齐门苏三因闭关苦修无法离开齐门，故请他出手相助，他应她之求入京救人，目的达成便会离开。”
“齐少门主还说，齐门只会出手救下自家人，旁的概不过问。”
太后听得还算满意，便挥了挥手，命人将苏清欢送回了宴席。
那人带她回宴席时，还刻意挑了条路过秋怡宫的路。
无双跟在后面，扫了眼头也不回的领路人，牵起苏清欢的手，在她手心写到：“太后若将今日之事告知将军，会如何？”
苏清欢并没有避讳前面领路的宫人，她与太后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让领路之人听了也无妨。
她直言道：“为了武忠王府不被我牵连，我会向夫君讨一份和离书，与他分道扬镳。”
无双深知沈颐在苏清欢心中的份量，当下便急地跺了跺脚，懊悔自己没多问两句便跟着她过来了。
她也顾不得在苏清欢手心写字，直接抬手比划：“那你怎么还来同太后说这些？”
小路上有些昏暗，无双又比划的飞快，苏清欢没有看清她的手势，可光看她那副焦急的样子，苏清欢便猜出了她想说的话。
她也抬起了手，比划起来：“太后轻易不会告知夫君此事。”
太后若是告知了沈颐此事，便是在逼他为了沈家的百年声誉弃了她，可这样一来，沈家与太后之间必生嫌隙，甚至可能会影响沈颐与楚济之间的情谊。
这明显是桩不划算的买卖，太后若非到了破釜沉舟之境，绝不会做。
无双的眼睛比苏清欢好使，看出她的手势后便放下了悬起的心，却还是感到一阵后怕。
嫁也嫁了，走又没走掉，时至今日，她并不想苏清欢与沈颐和离。
恰巧此时走到了秋怡宫前，宫门紧闭，四下一片寂静。
苏清欢伸手摸了下冰冷的宫墙，眼睫微垂，喃喃道：“更何况，只有我能救她出来。”
“她那样爱凑热闹的性子，我不能让她在这荒凉寂静的宫殿里待太久。”
苏清欢回到宴席上时，寿宴已近尾声，她便如离开时那般又偷偷的溜了回去。
幸得为了方便她离席，楚济特地将她和沈颐的位置安排在了角落，加上宴席上尚未停歇的歌舞，此刻竟无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连沈颐也没有注意到。
他等了太久，难免有些焦急，纵使知道她向来进退得当、做事最有分寸，却还是担心她不敌太后，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听她哄骗应了她此次之举。
连陛下都没劝动太后放了林英，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他后悔之际，衣袖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力道，沈颐偏头望去，却被人按住了脖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夫君，我回来了。”
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声，片刻后，沈颐坐直身子，露出整理好的苏清欢。
苏清欢从沈颐身后探出脑袋，凑到沈颐耳侧轻语：“太后答应明日就解了阿英的禁足。”
“厉害啊，”沈颐诧异地看向苏清欢，声音略大，在被苏清欢瞪了一眼后，凑上前，小声问：“夫人是怎么让太后松口的？”
“陛下可是苦求数月都未能劝动她！”
苏清欢端起沈颐的酒杯轻抿一口，望着酒杯中笑弯嘴角的自己，她仍是用之前的那套说辞，答非所问地回了沈颐：“都说了，本人自有妙计。”
见她不愿说，沈颐也不再追问。
身侧的小姑娘饮了口酒，半闭着眼，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态，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乌黑的秀发，声音虽轻，却极尽温柔：“歇会吧，有我在呢。”
就这么一句话，便让苏清欢彻底放松了下来，闭着眼，靠着他，就那么睡了过去。
直到宴席结束，楚济唤了沈颐过去，她方才被沈颐轻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苏清影上前拉起了她，同沈颐说了句“她们在外面等他”，便扶着苏清欢往外走。
苏清欢还没睡醒，便半靠在苏清影身上，由着她带着自己往外走。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天空飘起了雪花，落在苏清欢的脸上化成了水珠，她猛地睁开眼，欢声说：“姐姐，下雪了！”
冬日已近尾声，新年刚过，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小姑娘顾不得自己刚醒，直接兴奋地冲进了雪里。
无双想要将她拉回来，却被苏清影拦住了。
她望着苏清欢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亦是欢喜。
沈颐简单同楚济说了宋林英之事，便追了上来。
见状，苏清影拽起无双先行一步，打算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他们。
沈颐上前将苏清欢揽入了怀里。
苏清欢抬眸看向他，咧嘴傻笑道：“夫君，下雪啦！”
沈颐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这才明白苏清影的那句“她最爱大雪”并非虚言，叮嘱都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松开了怀里的小姑娘，抬手紧了紧她身上的青蓝色披风，牵着她的手在雪中漫步。
苏清欢兴奋地左顾右盼，时不时伸手去接天上飘落的雪花，或小跑几步然后回头看地上的脚印，却始终未松开沈颐的手。
可她的身子终究受不得寒，再加上这段时日翻看了无数卷宗，为宋修和宋林英的事情忙前忙后，劳累过度，在回府的车上便打起了喷嚏，到家后更是有些低烧，沈颐照看一夜方才好转了些。
她睁眼时，沈颐正守在床边，眼下乌黑一片，显然是一夜未睡。
见她睁了眼，沈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适中，他这才松了口气，爬上了床，抱着她低声道：“日后我们就躲在屋檐下赏雪，好不好？”
也没等她应，他便闭上了眼。
苏清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黑，突然觉得凤倾的话还是可以听上一听。
既然阿英已经出了冷宫，朝中又有凤倾留下的人筹谋，凤倾还亲自动身去了北漠查探王印之事，她大可老老实实地待在王府，做好沈颐的世子妃。
苏清欢的身体并无大碍，可苏清影还是不放心，故而多留了段时日。
直到有一日从苏州传来了书信，苏清影看过之后羞红了脸，当即便同苏清欢提起说要回家。
还未等苏清欢追问，苏清影的贴身侍女便代羞红了脸的她说道：“二小姐莫怪，这信是姑爷写来催小姐回家成亲的。”
太后倚靠在椅子上，看着席上精妙的舞步，目光有些呆滞，甚至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不知不觉间，这歌舞，她便看了一辈子。
随身的嬷嬷走上前，贴在她耳侧：“世子妃已到慈宁宫偏殿。”
“那我们也走吧，”太后扶着嬷嬷的手臂站起身，伸手招来一直候在身边的内侍，道：“去跟皇帝打个招呼，说哀家岁数大了，身子有些乏，先回宫了。”
还未内侍上前通禀，一直留意着太后举动的楚济率先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关切地问：“母后怎么了？”
太后只得又重复了遍：“年岁大了，经不起熬，哀家就先回宫歇着了，皇帝在这替哀家守着，与群臣同乐。”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楚济，搭着嬷嬷的手臂，转身离席。
楚济望着太后的背影，无声地握紧双拳，苏清欢还没回来，母后此时离席定是去堵她了。
脑中思绪混乱，他转头看向沈颐，却未见其有半分慌乱。
沈颐端起斟好的清酒，贴心地递给身侧的苏清影，努力扮演一舞痴情的角色设定，他微微侧头瞥了眼楚济，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慈宁宫偏殿，殿门被人推开，苏清欢立即转身正对殿门，跪拜在地，毕恭毕敬道：“臣妇沈苏氏拜见太后。”
太后绕过苏清欢，直到坐到软塌上方才开口：“免礼。”
苏清欢放轻呼吸，闭了闭眼，敛起眼中精光，缓缓起身。
见状，太后伸手招呼殿门口的内侍：“去给世子妃搬把椅子来。”
苏清欢立即重新跪下，道：“臣妇惶恐。”
“即知惶恐，还去秋怡宫作甚？”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清茶，轻抿一口，给自己提了提神，道：“世子妃不必紧张，起来吧。”
“宋妃入京多年，就结识了你这一个知心的，哀家很好奇，此时此刻，世子妃想为她做什么？”
苏清欢仍跪在地上，垂着头，道：“臣妇想请太后解了宋妃的禁足，并将太子交还给她。”
太后轻笑了声，道：“唉，想法很好。”
“不过，”她顿了顿，说：“哀家倒是好奇，皇帝尚不能让哀家放了宋林英，你一个冒名顶替的世子妃，有何身份、有何手段，让哀家放过宋林英并将小竹还给她？”
苏清欢直起上身，看向太后，说：“太后应当知晓，我来自江湖。”
太后脸色微变，凝眉盯着她：“那又如何？”
苏清欢：“前几日，风问楼凤倾找上了我，让我设法将此交给太后。”
她从怀中掏出了凤倾之前交给她的工部侍郎私吞工程款的罪证，双手举起。嬷嬷上前拿走了苏清欢手里的罪证，转交给太后。
太后翻看了几页，脸色铁青，冷声质问：“他想做什么？”
苏清欢：“凤小公子说，他无意与太后作对，只是受友人之托来此救人，太后放过他想救之人，他自然不会为难工部侍郎。”
太后震怒，一字一字地厉声说：“他在威胁哀家？”
苏清欢迎着她的视线，又道：“凤小公子还说，他手里不止有工部侍郎的罪证，还有礼部的、户部的。”
太后咬牙切齿：“他到底想做什么？”
苏清欢不卑不亢，条理分明：“他并不想做什么，选择权在您手上。是户部、礼部重整，楚洵彻底倒台，还是工部侍郎私吞工程巨款，全看您今日的选择。”
“凤小公子说，风问楼想同太后做朋友，故而时至今日，朝堂之乱只在户部。”
她顿了顿，莞尔道：“听夫君说，户部最近不太平呢，先是增收赋税，后又私吞粮饷，且至今还未查出幕后主谋。”
太后怒视着她，再次冷声质问：“你与他们是同路人？”
苏清欢并未反驳太后的质问，她径直跪拜在地，俯首低头，道：“臣妇只想请太后解了宋妃的禁足，将太子送还给她。”
“即日起，臣妇自愿与宋妃断绝联系，再不入宫门。”
太后盯着苏清欢，突然间，全部的怒火消散。
她甚至笑了声，随即对身侧的嬷嬷命令道：“拟一道懿旨，自明日起，解了宋妃禁足，将太子送回宋妃身边。”
苏清欢维持着跪拜的动作：“臣妇谢太后成全。”
太后挥手示意苏清欢身旁候着的嬷嬷将她扶起，似漫不经心地提了嘴：“沈颐知道你是来同我说这些的吗？”
寒光自眸中一闪而过，苏清欢再次跪下，恭声道：“他不知道。”
“哀家曾一度费解，宋林英身为元帅独女、太子正妃，之后又被封为皇后，身份显赫，满盛京城的女眷为与她结交费尽了心思，她怎么就会放下身段主动去讨好你一个商贾之女？”
太后摆手示意她起身，道：“今日方才瞧明白，她的眼光极好，你值得她这几年来的真心相待。”
听到这话，苏清欢便明白太后并不会将今日之事告知沈颐，她松了口气，叩拜着回了句“臣妇谢过太后”，方才起了身。
太后打量着她，轻飘飘地问：“当时，凤倾是自己找上的你还是同旁人一起找上的你？”
苏清欢立即明白太后是在同她打听齐门的动静，便专挑了些她爱听的话，真假掺杂着讲给她听：“回太后，凤小公子当时是同齐少门主一起找上的我。”
“凤小公子言明，齐门苏三因闭关苦修无法离开齐门，故请他出手相助，他应她之求入京救人，目的达成便会离开。”
“齐少门主还说，齐门只会出手救下自家人，旁的概不过问。”
太后听得还算满意，便挥了挥手，命人将苏清欢送回了宴席。
那人带她回宴席时，还刻意挑了条路过秋怡宫的路。
无双跟在后面，扫了眼头也不回的领路人，牵起苏清欢的手，在她手心写到：“太后若将今日之事告知将军，会如何？”
苏清欢并没有避讳前面领路的宫人，她与太后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让领路之人听了也无妨。
她直言道：“为了武忠王府不被我牵连，我会向夫君讨一份和离书，与他分道扬镳。”
无双深知沈颐在苏清欢心中的份量，当下便急地跺了跺脚，懊悔自己没多问两句便跟着她过来了。
她也顾不得在苏清欢手心写字，直接抬手比划：“那你怎么还来同太后说这些？”
小路上有些昏暗，无双又比划的飞快，苏清欢没有看清她的手势，可光看她那副焦急的样子，苏清欢便猜出了她想说的话。
她也抬起了手，比划起来：“太后轻易不会告知夫君此事。”
太后若是告知了沈颐此事，便是在逼他为了沈家的百年声誉弃了她，可这样一来，沈家与太后之间必生嫌隙，甚至可能会影响沈颐与楚济之间的情谊。
这明显是桩不划算的买卖，太后若非到了破釜沉舟之境，绝不会做。
无双的眼睛比苏清欢好使，看出她的手势后便放下了悬起的心，却还是感到一阵后怕。
嫁也嫁了，走又没走掉，时至今日，她并不想苏清欢与沈颐和离。
恰巧此时走到了秋怡宫前，宫门紧闭，四下一片寂静。
苏清欢伸手摸了下冰冷的宫墙，眼睫微垂，喃喃道：“更何况，只有我能救她出来。”
“她那样爱凑热闹的性子，我不能让她在这荒凉寂静的宫殿里待太久。”
苏清欢回到宴席上时，寿宴已近尾声，她便如离开时那般又偷偷的溜了回去。
幸得为了方便她离席，楚济特地将她和沈颐的位置安排在了角落，加上宴席上尚未停歇的歌舞，此刻竟无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连沈颐也没有注意到。
他等了太久，难免有些焦急，纵使知道她向来进退得当、做事最有分寸，却还是担心她不敌太后，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听她哄骗应了她此次之举。
连陛下都没劝动太后放了林英，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正在他后悔之际，衣袖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力道，沈颐偏头望去，却被人按住了脖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夫君，我回来了。”
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声，片刻后，沈颐坐直身子，露出整理好的苏清欢。
苏清欢从沈颐身后探出脑袋，凑到沈颐耳侧轻语：“太后答应明日就解了阿英的禁足。”
“厉害啊，”沈颐诧异地看向苏清欢，声音略大，在被苏清欢瞪了一眼后，凑上前，小声问：“夫人是怎么让太后松口的？”
“陛下可是苦求数月都未能劝动她！”
苏清欢端起沈颐的酒杯轻抿一口，望着酒杯中笑弯嘴角的自己，她仍是用之前的那套说辞，答非所问地回了沈颐：“都说了，本人自有妙计。”
见她不愿说，沈颐也不再追问。
身侧的小姑娘饮了口酒，半闭着眼，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态，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吻了吻她乌黑的秀发，声音虽轻，却极尽温柔：“歇会吧，有我在呢。”
就这么一句话，便让苏清欢彻底放松了下来，闭着眼，靠着他，就那么睡了过去。
直到宴席结束，楚济唤了沈颐过去，她方才被沈颐轻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苏清影上前拉起了她，同沈颐说了句“她们在外面等他”，便扶着苏清欢往外走。
苏清欢还没睡醒，便半靠在苏清影身上，由着她带着自己往外走。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天空飘起了雪花，落在苏清欢的脸上化成了水珠，她猛地睁开眼，欢声说：“姐姐，下雪了！”
冬日已近尾声，新年刚过，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小姑娘顾不得自己刚醒，直接兴奋地冲进了雪里。
无双想要将她拉回来，却被苏清影拦住了。
她望着苏清欢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亦是欢喜。
沈颐简单同楚济说了宋林英之事，便追了上来。
见状，苏清影拽起无双先行一步，打算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他们。
沈颐上前将苏清欢揽入了怀里。
苏清欢抬眸看向他，咧嘴傻笑道：“夫君，下雪啦！”
沈颐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这才明白苏清影的那句“她最爱大雪”并非虚言，叮嘱都到了嘴边却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松开了怀里的小姑娘，抬手紧了紧她身上的青蓝色披风，牵着她的手在雪中漫步。
苏清欢兴奋地左顾右盼，时不时伸手去接天上飘落的雪花，或小跑几步然后回头看地上的脚印，却始终未松开沈颐的手。
可她的身子终究受不得寒，再加上这段时日翻看了无数卷宗，为宋修和宋林英的事情忙前忙后，劳累过度，在回府的车上便打起了喷嚏，到家后更是有些低烧，沈颐照看一夜方才好转了些。
她睁眼时，沈颐正守在床边，眼下乌黑一片，显然是一夜未睡。
见她睁了眼，沈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适中，他这才松了口气，爬上了床，抱着她低声道：“日后我们就躲在屋檐下赏雪，好不好？”
也没等她应，他便闭上了眼。
苏清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黑，突然觉得凤倾的话还是可以听上一听。
既然阿英已经出了冷宫，朝中又有凤倾留下的人筹谋，凤倾还亲自动身去了北漠查探王印之事，她大可老老实实地待在王府，做好沈颐的世子妃。
苏清欢的身体并无大碍，可苏清影还是不放心，故而多留了段时日。
直到有一日从苏州传来了书信，苏清影看过之后羞红了脸，当即便同苏清欢提起说要回家。
还未等苏清欢追问，苏清影的贴身侍女便代羞红了脸的她说道：“二小姐莫怪，这信是姑爷写来催小姐回家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