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轩。

    天雷滚滚,乌云蔽天。

    正院之中,乔氏蜷缩在角落,她的衣裳还是那日去叶府穿的那一身,绵软丝绸,点缀珠华,只是如今已经沾染了满地的尘埃,肮脏不堪,破落不休。

    从前那些伺候她的丫鬟婆子早已被陆鹤青发卖了出去,新来的丫鬟见乔氏疯疯癫癫,一句话都不敢与她交谈,早膳送到门口便着急忙慌的跑开了。

    乔氏听到门开的声音,掀开眼皮瞧了一眼,只看到天空黑压压的倾泻而来,见不着一丝光亮。

    “陆惜迟,陆惜迟……”

    她喃喃念叨着,恨不能将口中之人千刀万剐。

    “占我女儿太子妃之位,害我成如此模样,陆惜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盯着那一小碗的膳食,眼神的焦点渐渐涣散,只是那一双手却越攥越紧,甚至嵌入了皮肉。

    忽然听到别处传来声响,她像只惊弓之鸟转过头去。

    原来是窗子被吹开了。

    她自嘲自笑,眯着眼睛哼出气来,缓缓道:“今日的风真大啊。”

    日头轮转。

    午时将过。

    陆晚迎今晨起得早,玩得又太疯,如今已是靠着陆惜迟睡下了。

    “小姐,奴婢抱六小姐回去吧。”姑洗压低声音,将陆晚迎接到自己怀中。

    陆惜迟轻轻托起陆晚迎的身子,揉了揉被压酸的胳膊,轻声嘱咐道:“小心些,别闹醒了她。”

    “是,小姐你也歇息一会,奴婢先行告退。”

    陆惜迟颔首,望着陆晚迎被送回自己的屋子,心下舒坦至极。

    这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早晨,院子被洗刷得纤尘不染。

    陆惜迟看着银朱扫去台阶上积水,朝着她招手,“银朱。”

    “小姐。”姑洗随手甩了甩湿漉漉的扫帚,带着笑容小跑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在院子里闷了一上午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现下雨水还未曾落尽,不过相较于晨起之时已是小了很多,于是银朱“哎”了一声,满口答应,“好嘞,小姐等我去拿伞。”

    “好。”陆惜迟莞尔带笑。

    *

    给乔氏送饭的小丫鬟偷闲躲了懒,午时过了大半才想起来自己的差事。

    她拎着食盒推开门,本想如往常一般放下就走,可这次她却没有看到那一直缩在角落的妇人。

    小丫鬟懵懵的,以为乔氏去了里屋,左右张望,“夫人,大夫人?”

    可四周无人应答。

    她又唤了几声,这才惊觉乔氏怕是已不在此处了。

    她内心一阵后怕,正当这时那飘摇空阔的窗子撞进她的眼帘,害得她冷汗涔涔,食盒被摔倒了地上。

    “不、不好了!大夫人不见了!”

    小丫鬟拔腿就跑,不停地惊呼尖叫,慌张之下连路都没仔细看,“砰”的一声撞了人。

    “小姐,小姐小心!”银朱大惊失色,大腿一迈挡在了陆惜迟面前。

    陆惜迟拧眉,狐疑地看着摔倒在地的丫鬟。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银朱这个急性子就训斥了起来,“你怎么做事的,冲撞了二小姐你担待得起吗……”

    “二小姐,二小姐恕罪,奴婢情急之下乱了分寸,还请二小姐恕罪。”丫鬟爬正身子,跪着不断磕头。

    银朱尤不解气,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陆惜迟打断了。

    “银朱。”就见陆惜迟扶着银朱的胳膊,上前一步道:“你方才说什么?大伯母不见了?”

    “二小姐,是……奴婢方才给大夫人送午膳,结果发现屋子里就没有人了,奴婢左找右找都不曾找到,实在不知道大夫人去哪了……”

    这丫鬟年岁还小,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了哭腔。

    陆惜迟缓缓眨了下眼睛,心下深感不妙,可面上却不曾表露分毫,只俯首吩咐,“去寻大长来,让他多叫几个人四处找找,雨天路滑,大伯母又神志不清难保不会受伤,抓紧些。”

    “是。”银朱蹲身一礼,朝着大长当差的地方跑去。

    陆惜迟自然也不会闲着,她不再与那小丫鬟多说道什么,身子一转去了别处寻找。

    可她才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阵悲伤欲绝的呼唤。

    “姐姐,二姐姐……”

    陆惜迟看到来人,抓紧上前扶住她,“四妹妹,雨天阴冷,你身子不好何故又出来走动?”

    “姐姐,我都听说了,母亲不见了……”陆颂时哭得梨花带雨,泪湿沾襟。

    “莫慌,”陆惜迟抬起袖子帮她抚去泪珠,安慰道,“我已派人去寻了,想必很快便能寻到大伯母,你回屋等着消息就好。”

    “姐姐……”

    阴雨朦胧,她都不曾打伞,泪水融合着雨水一起落下,叫人看了都心疼至极。

    陆惜迟忙将油纸伞又朝她多倾斜了几分,“你先回去,等有了大伯母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派人告诉你。”

    “你,快送四姑娘回去。”陆惜迟随口唤了一句那跪地的小丫鬟。

    小丫鬟擦干净脸上的雨水,从陆惜迟手中接过伞,麻利的爬起来扶住陆颂时的胳膊,哄着劝着才将陆颂时带了回去。

    原本渐渐稀落的雨水,在陆惜迟把伞送出去之后,忽然大了起来。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洗净了她淡雅的妆容。

    陆惜迟深深叹了口气,她侧目过去,身旁的碧水湖泊在雨水的拍打下,不断泛起着涟漪,宛若水中睡莲,漂浮不定。

    可她却不知道,那个被人四处寻找的乔氏,如今就躲在她身后的枯树丛里。

    土地泥泞,枯树繁绕,春夏景致姣好的陆府后花园,如今也是萧瑟不堪。

    而乔氏身着单薄,匍匐在树后,她盯着陆惜迟的面容,眼神狠辣没有半分痴傻的模样。

    “陆惜迟,你害我名声尽毁,害我女儿不能得偿所愿,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雨越来越大了,乔氏狠毒的咒骂无一人能够听见。

    她盯紧了陆惜迟的身影,抓住少女还不曾抽身离去的空隙,猛地向前一扑!

    “陆惜迟,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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