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在陆老夫人面前再说丧气话,撑起笑意安抚道:“娘,惜姐儿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我回府也让斐儿帮忙去找找,你得保重身子,不然惜姐儿回来看到你这般肯定也会难过的。”

    “我知道……”陆老夫人阖了阖眼,周身尽是疲倦,“之前姑洗和阿迟一起不见,后来姑洗寻到了,阿迟却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姑洗说掳走阿迟的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子,那黑心肝的还把人家店里原来的小二绑了起来,扔到了地窖里活活憋死了。”

    “小二?”陆冰并不知道来龙去脉,只得自己摸索真相,“阿迟是在一家店里不见的?”

    “对,就是那家万味坊……”

    陆老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喝了口水才继续道:“是太子殿下带人去搜查才发现的,后来姑洗找到之后又去搜了一遍那家铺子,才发现他们二楼也有暗室,一家小小的果脯铺竟有如此能耐,实在是让人意料不到。”

    话到最后,陆老夫人的语气渐渐染上了悲伤与嘲弄。

    陆冰怎还能不明白,怕是有人偷天换日,以便行伤天害理之事。

    她按捺住心惊,不让陆老夫人瞧出她神情有恙,依然温和道:“他们如此大张旗鼓,想来身份不低,该是懂得朝堂之道不会肆意虐杀左相之女,您且宽心,待女儿回府让斐儿挑一队可靠的人马,定会早日将惜姐儿完好无损地寻回来。”

    陆老夫人沉沉点头,只是泪水还是顺着思念落到了她们母女二人相握的手,打湿了一圈骨节。

    陆冰从府里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这个时间季斐还在国子监,即便已继承了侯爵但他还不曾有官职傍身,因着他从前太过顽劣,和顺帝迟迟不曾荫下官位。

    季斐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日日去书院温书,做出一副改过自新的端正态度。

    然事态紧急,陆冰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派了个小厮去国子监将季斐提前接出来。

    可她等了许久,回来的只有小厮一人。

    那小厮仓皇失措,一见到陆冰便重重跪下,急得语无伦次,“老夫人,侯爷他……他已经好几日都不曾去读书了!”

    “什么!”陆冰手中的茶盏猝不及防碎落在地,茶渍泼湿她的裙摆显出几分无意的破旧。

    经历过那么多事,她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即便面容稍有割裂,但她还是静下心微微放缓了语气,问:“侯爷去哪了?”

    小厮不知,跪在地上连连摇头。

    饮酒赌博,斗鸡走狗,青楼掷金,游湖嬉戏……

    这些季斐从前做过的荒唐事尽数涌入陆冰的脑海,她扒住身边的紫檀平角桌,强壮镇定,只为让自己的身形没有那么摇晃。

    后来,又过了许久。

    桌上的餐食热了又热,门口的小厮等了又等,陆冰的侍女劝了再劝。

    季斐终于回来了。

    没有酒气,也没有胭脂香,他如晨起去书院时一般,周身清爽,不见囫囵龃龉,好似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侯爷。

    可当晚忠勇侯府却传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声。

    *

    早春婉转,有些许冷意。

    万幸阳光明媚,微风徐徐,扫过脸颊带来些许暖意,倒也算是个上街的好日子。

    梁浅早早就拉着头戴帷帽的陆惜迟坐牛车去了常山乡。

    赶车的李二叔是个知趣的,见梁浅带了人也不多问,只说下午在老地方等着。

    梁浅带大家伙去乡里的时候习惯直接包车,是以牛车上除了她们两个女子,还有一大锅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卤肥肠。

    昨晚她的肥肠做得那叫一个成功,汤汁浓郁,色泽红润,味道鲜美至极,收获了全家的一致好评。

    就连一开始死活都不吃的梁二牛,也被馋的食指大动,最后含泪吃了两大碗饭。

    是以她今日信心满满,直接就去了乡里最大的一间酒楼谈生意。

    梁浅从前卖的柠檬水也算是小有名气,那掌柜的识得她,很是客气地迎她去二楼雅间商谈具体事宜。

    “浅浅。”陆惜迟拽住了她的袖口。

    帷幔遮挡,梁浅并不能窥探女子是何表情,只听到她声音柔柔,温和道:“我还没来过这儿,想随便逛逛,等会过来找你。”

    梁浅脱口而出就要作陪,可脑子一闪又惊起陆惜迟的身份,心下思量了几分,揣摩着应道:“那你不要走远,快些回来。”

    “好。”陆惜迟浅浅应答。

    于是乎二人各行其是,陆惜迟去了县衙。

    还好商河县县衙就在常山乡境内,否则她还要再找借口去他地寻。

    一路走来,一路打听,陆惜迟还算顺利地见了县衙大门。

    她身上的银钱首饰早就被绑她之人搜刮干净了,唯有胸前还剩下碎银几两。

    陆惜迟很是慷慨地掏给那守门衙役三两银子,好声好气道:“这位小哥,我有要事需见县令大人一面,还望您行个方便。”

    那衙役一年的工钱都没有三两银子,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多钱,他得了好处瞬间笑成了一朵花,飞快进门通报去了。

    须臾过后,衙役回来请她进门。

    “有劳。”陆惜迟说得有礼,帷幔之下的面容卸下了些许不安。

    商河县地方小,经济不是很富裕,县衙没有那么富丽庄严,但比起普通百姓的住处也是青堂大院,震慑一方。

    入了厅堂,便见有一人安坐着等候。

    这人长得略有富态,穿了件灰绿色的棉麻长衫,许是今年贴了些冬膘,衣裳显得有些紧,方脸细眼,宽鼻厚唇,瞧着倒是齐头整脸,像是个老实的。

    可一张口,那话却与他的相貌极为相悖。

    他声音浑浊,话里话外皆是轻视傲慢,“就是你要求见啊。”

    “是。”沦落异乡,陆惜迟并不想惹事,规规矩矩应了一声。

    那人却不依不饶,嗤笑道:“真是没见识的小女子,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求到这里来,说吧。”

    陆惜迟翘首,只能看到白色的帷幔在眼前飘扬,面前的人影黑乎乎一片,似乎是坐在太师椅上微微后仰身子,宛若觉得见她是件极为可笑的事。

    陆惜迟也笑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却清晰如裂帛,清脆如碎竹。

    她就这么带着笑,以同样的姿态,带着讥诮奚落,将话说出了口。

    “我找的是县令,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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