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柒
海鳅大船监造期间，高俅与梁山你来我往，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数次，可谓是积怨已久。
直至深秋，两方才终于迎来最后一战。
你与晁盖、宋江和卢俊义一同到码头为水军壮行。
临行前，阮小七笑呵呵地凑过来：“小幺，你记得把酒备好，俺午饭前定能回来！”
“午饭？！”
你抬眼看了看高悬的日头，有些诧异，咂咂嘴道：“七哥神勇，小妹佩服。”
“嘿——你是不是不信！敢不敢赌三坛桂花酒？”
你撇撇嘴没答话，故意逗他。
“又显着你了！”
俗话说‘小七出场必有张横’，这俩活宝一见面就掐，偏偏冤家路窄，你还总是能夹在他俩中间，真是奇哉怪也。
张横把胳膊往你肩上一搭，朝阮小七‘切’了一声。
“敢不敢跟老爷比比，谁杀的官军多啊？”
“比就比！爷爷我还怕你啊？！”
“行！这可是你说的，输的人罚酒五坛！……”
两人在你耳边一声更比一声高，整的你心疾都要复发了，连忙溜出去躲到阮小五身侧。
随后万年和事佬张顺再度出场，想笑又不敢笑，推搡着两人好歹是上了船。
“这回小七可没逗闷子。”阮小五将头上的石榴花簪到你头上，摸着你的脑袋笑道，“小丫头，看俺们如何给你活捉高俅！”
“小幺自是相信哥哥们的本事。但不论胜负如何，哥哥们平安才最要紧。”
童猛扛着刀路过，笑容灿烂：“妹子放心，俺们一定平安回来！”
童威在他身旁接话：“回来给妹子抓鱼吃！”
众人闻言大笑，慢慢上船远去。
“五哥，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虽然之前问过你，但现在还是想再问一遍。”
“啥呀？还支支吾吾上了？”
“这大秋天你到底哪儿来的石榴花啊？？”
“………… – _ – ”
“你忘了这茬儿不行吗？！”
·
说实话，你原本真对阮小七的话存疑。
但当你看到江面一字排开的船影，水军在上面欢呼庆贺之时，默默看了眼自己正上空的日头，随即轻笑出声。
想不到你小福星竟还有输的一日。
·
高俅大军来势汹汹，输的……
咳
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只见忠义堂内黑压压跪了一群落汤鸡官军将领，个个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你坐在椅子上，默默将脚往回收了收，心道可别弄湿了自己的新鞋。
晁盖将所俘官兵皆放下山去，独留高俅和李虞候关在后寨。
当日山寨大摆宴席，众人酩酊大醉，宿醉未醒。
你在水军那桌喝的昏天黑地，最后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和阮小七拼酒来着，再之后……好像是大头梨给你背回去的？？？
反正不管是谁，第二天头都一样疼就是了。
翌日，你掐着点儿敲响了公孙胜的屋门。
“道长哥哥可醒了？小幺带了醒酒汤来，凉了就不好喝了！”
待公孙胜揉着脑袋打开门，一眼便瞧见某人灿烂的有些过分的笑容。
“道长哥哥上午不是，中午好啊～～”
直觉告诉他，你准没憋好屁事儿。
见他刚要开口，你直接不请自入，先行溜进去坐下。
得，这下公孙胜想拒绝也没戏了。
公孙胜吹了吹你带来的醒酒汤，声音因宿醉而有些沙哑：“说吧鬼丫头，无事献殷勤，找贫道何事啊？”
“不愧是道长哥哥！一猜就中！”
你狗腿子般跑过去给公孙胜锤肩，笑道：“哥哥既然爽快，那小幺也不藏着掖着。妹妹此行一是给哥哥送汤，二是想求哥哥，教妹妹一个小法术～”
“法术？你怎地突然对法术感兴趣了？”
“技多不压身嘛嘿嘿～”
“那不知你想学些什么法术？呼风唤雨？点纸成兵？”
“我哪儿能学会这么复杂的呀！小妹其实就想学一样——引雷术。”
“引雷？玄雷阵吗？那可不好学啊，没个十几年的修为根本成不了事。”
“诶呦我的好哥哥，您就别跟我打岔了！”
你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幽怨道：“只引雷，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法术不行符咒也可，不求有多大威力，只样子吓人些就行。”
公孙胜施施然喝了口汤，才慢慢道：“符咒，我可以给你；口诀，也可以教你。”
“多谢————”
“但是，你得告知贫道用途。”
提起这茬儿，你倒是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公孙胜见你支支吾吾，心中已然猜出八九分。只见他长叹一声，不似方才玩笑模样，眉眼肃穆。
“小幺，天命不可违。是非因果早已注定，你又为何非要做这些无用功？”
“我又没做什么……也没想杀他，吓一吓罢了，天命还要管我啊？”
“不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反正结果都一样，哥哥就当哄妹妹玩儿，帮一把也没什么嘛！”
“便是强行施法有损自身，也不悔？”
“悔就不会来找哥哥了！”
你见公孙胜有些动摇，索性亮出最后大招：“这样，哥哥若是能把我的醒酒汤还给我，我立马转身走人，绝不纠缠！”
“…………”
公孙胜看了看手中见底的汤碗，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你。
“吐出来的算吗？”
“…………哥哥你这样真不会恶心到自己吗？”
“………………………… – _ – ”
最后的最后，你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符咒被公孙胜赶出了房门。
“多谢哥哥啦！”
门内传来某人不甚清晰的声音：
“三只香酥鸡！”
“我给哥哥做十只！”
“那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小妹能不能再用十只鸡换……”
“滚！！！”
“好嘞！”
·
当晚，众人在忠义堂宴饮之际，你偷偷从库房取了三根粗长铁钉，不辞辛苦一路带到山下金沙滩码头，掏出家伙事儿埋头苦干。
巡逻的兵卒虽奇怪，好在被你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并未多问。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你才揉着左腿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走。
“小幺？”
“嗯？”
你应声回头，只见李俊于朦胧夜色中慢慢靠近。
“哥哥怎地没去吃酒啊？”
“水寨里有些事耽搁，故而来晚了些。你这是……？”
“哦，我……我吃多了，出来溜溜食儿。”
‘咣当！！！’
腰间的铁锤突然掉地，险些和你的脚趾来个亲密接触。
李俊捡起那颇有些分量的铁锤，玩味地看你一眼：“散步？锤子？？”
你面不改色心不跳：“负重嘛，别人用沙袋，我用铁锤，没毛病吧？”
李俊给你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抿着嘴努力不笑出声。
“带着铁锤，一路从忠义堂连过数关走到金沙滩，翻山越岭，不辞辛苦。”李俊笑着将铁锤递给你，末了还拍拍你的肩膀，“看来妹子今日吃的确实不少。”
“………… – _ – ”
你给了他一个幽怨的眼神，示意他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兄妹。
“走这么远也饿了吧？。”李俊揉了揉你的脑袋，转身微微蹲下，“跟俺回去再吃点儿。”
不论多少次，你都要惊叹于大头梨的心细如发。
不愧是被水军活宝（没错说的就是阮小七和张横！）锻炼出来的人，你啥事儿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你也不客气，乖乖趴到李俊背上，由着他一步步背你上山。
“哥哥是如何瞧出我腿疼的？”
“你站立时左脚未曾受力，身子有些斜。”
“是吗？”
你努力回想自己当时的姿势，几息后便由于回想失败索性放弃了。
罢了罢了，你还是不做那费脑筋的事了。
“哥哥不问我去金沙滩作甚？”
“你自有你的道理。你既不愿说，我又何必多问？信你就是。”
闻言，你紧了紧环着李俊脖子的手臂，沉默良久，忽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
“只是我思虑良久，所能想出最好的办法便是如此。虽然蠢笨……甚至可能弄巧成拙，但是我……”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李俊将你往上拖了拖，声音温和，“我……我们，我们永远是你的倚仗。便是错了还有哥哥们兜底，无碍的。”
李俊这话说的不疾不徐，宛若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却惹得你鼻头泛酸。
你抬头望向天空，今日月朗星稀，万里无云，倒是难得的好气象。
却不知明日，又是何景象呢。
你与李俊在岔路口分别，见他走远后才摸黑去了关押高俅和李虞侯的小屋。
你并未敲门，径直推门入内，吓得那两人兔子般蹿去角落里缩成一团。
真不知他们往日鱼肉百姓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
“二位大人这是作甚？”
你关上门后施施然坐到桌旁，看着满桌未曾动筷的佳肴，勾唇假笑：“难不成是以为厉鬼索命，才如此惊慌失措？”
“但二位大人身正不拍影子斜，便真是厉鬼上门，又有何惧呢？”
你故意压低声音，昏暗光影在脸颊跃动，更显得你整个人阴恻恻，形如鬼魅。
高俅和李虞候对视一眼，慢慢直腰壮起胆子道：“姑娘有话直说，不必在此装神弄鬼！”
“大人这话便说笑了。在下行止如常，问心无愧。倒是大人……”你抬头莞尔，笑靥如花，“好端端的，怕什么鬼呢？”
两人见你巧笑嫣然，美则美矣，言中深意却引得他们冷汗顿生。
李虞候抓着高俅的胳膊，声音颤抖：“你你你……你究竟想说甚？！”
“我？无甚啊~在下不过是想来探望探望两位大人，问问梁山的饭菜合不合胃口罢了，大人又何必多心呢。”
那两人半信半疑，却也松懈了不少。
高俅问道：“义士们将我二人关在此处，杀又不杀，放又不放，敢问是何用意？”
“那是哥哥们要考虑的事，我可管不着。”你转了转手里的酒杯，随意丢到一旁，眉眼渐沉，“在下此行，不过是给太尉一句忠告。”
“忠告？什么忠告？”
“忠告太尉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相扣，报应不爽。”你虽是笑着，道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还望太尉此后谨言慎行，切莫再做那亏心事啊。”
“大胆！”李虞候冲到你面前，对上你无悲无喜的眼神，又往后退了两步，气势也弱了三分，“你你你怎么和太尉说话的？！”
谁料你面色没有半分波澜，只直直盯着高俅，目光如炬：“听闻太尉在童大人死后抱病在家，还将府邸重新大修一番？”
“！！！你！！”
“若神明真有一日降下天谴，便是金屋银屋也无济于事。”
“还望大人，珍重啊。”
屋内一时陷入沉寂，只能听到高俅如雷般震颤的心跳声。
这就吓到了？
可惜，这还只是一半呢。
忽然，屋门大开，冷风乍起，激得你打了个寒战。
“小幺？”
晁盖、宋江和吴用三人相继入内，环顾一周后将目光落在了你身上。
“闲来无事探望一下二位大人罢了。既然哥哥们有事要谈，那小妹先告退了。”
你又向高俅那头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去。
“等等。”吴用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你披上系好，“夜间风寒，小心为上。”
“多谢加亮哥哥~”
吴用拿羽扇轻拍了下你的发顶，你笑着转身离开，逐渐隐于夜色之中。
他慢慢淡了笑意，若有所思，盯着你的背影良久，才抬手合上门扉。
忠义堂内，众人皆已大醉，相扶离去，只余少数走不动的等小厮一个个抬回去。
史进和武松还在那里拼酒，拉着杨志在一旁不知说些什么。孙二娘和张青显然也已醉了，却还强撑着神智以便到时送他们回屋。
石秀晚宴时见你没来，特意给你留了饭菜。此时虽有些凉，却总比饿肚子强。
你与石秀、杨雄、雷横等人闲聊几句，忽然瞧见林冲坐在角落里吃闷酒，鲁智深在一旁不住说些什么，气氛似乎并不欢愉。
石秀顺着你的目光看去，解释道：“林教头今夜似乎不怎么高兴，眉头总是皱着。”
“大抵是因为高俅吧。”杨雄在一旁叹道，“也不知大哥要如何处置那厮，只怕……唉……”
你再度望向那道落寞身影，低头往嘴里扒了口饭。
高、俅。
·
·
翌日上午，晁盖、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亲送高俅和李虞候下山。呼延灼、秦明和索超护卫在后，满脸不屑。
同样不乐意的还有晁盖。若不是宋江和吴用苦劝半宿，他绝不会给那狗贼这么大脸面，没一刀劈了他给兄弟们出气就算好的了，哪里还能亲自送他走？
当然，若是送他去阎罗殿，晁盖还是很愿意的。
你在金沙滩等候许久，直至见到几人身影才在角落里燃尽一张符咒，随后几步跟上他们，静待时机。
“高俅老贼休走！”
时机，已到。
只听鲁智深一声怒吼，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去看。
却见林冲手拿宝刀，直冲高俅杀来。
“高俅！！”
“！！！！！！”
“三郎！/小幺！”
刀尖停在宋江面前一寸。
与此同时，你的左手也握上了刀背。
“哥哥！小幺！！”
林冲不敢置信地望着你二人，痛苦万分。今日不论谁拦他，他都可以不顾兄弟情分，报仇雪恨。
可偏偏是宋江和你。
一个是他敬重的哥哥，一个是救他全家性命的恩人，不论哪一个于他而言都意义非凡，如何能下得去手？
林冲的不甘、震惊和心痛似乎能透过刀身传递给你。
你却并未看他，反而转头看向高俅，忽然勾起嘴角。
“高大人————”随即猛然变脸，面色冰冷，“还不快滚？”
高俅先是一愣，随后逃命般急忙奔向码头，途中还绊了一跤。
你死死盯着他踉跄狼狈的身影，右手隐于袖中掐诀，心中默念这两日背过无数遍的口诀。
十步……
五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轰！！！’
天色骤变，乌云密布，黑云之间雷光隐隐，宛若蛟龙现身，气吞四海。
‘啪！！！！！！’
就在众人被异象吸引之际，一道天雷突然降世，直朝高俅劈去！
“啊！！！！！！”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下一刻便看到高俅摊在地上，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味和……
尿骚味？
高俅，大名鼎鼎的高太尉，当今陛下的宠臣，就这样当众被吓尿了裤子。
众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连你也诧异于老道符纸咒语的本事。
你以后可是万不能惹他生气的！╭(°A°`)╮
死一般的寂静中，你缓步上前。
“天雷降世，惩恶，趋邪，荡浊。”
“恶行无遁，善者得安。天道昭昭，因果不爽。”
你慢慢绕到高俅面前，他一步外的空地上，惊现一片焦黑阴影，正是方才天雷落地之处。
木制甲板四分五裂，仿若被烈火焚烧，缝隙中还冒着缕缕青烟。甫一靠近，你便感受到空中那残留的天威，当真令人心惊。
你没有犹豫，直接一脚踩在那焦黑之地，猛然回身看向高俅。
头顶的雷云再度翻腾，此刻你仿若九天神使，下凡来捉拿罪徒，凛然不可犯。
“高太尉，人在做，天在看。太尉可莫要做那两面三刀之徒，欺君罔上，背信弃义，罄竹难书。”
“到时天谴加身，便没有今日这般幸运了。”
你缓缓向高俅伸出手，露出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高太尉，您说呢？”
那老贼愣在原地，汗如雨下，半天没有动作。就在你手臂隐隐泛酸之际，宋江几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还将自己的披风解下。
高俅此刻神智全失，显然是被吓傻了，再加上方才丢了那样大的人，匆忙裹紧披风，狼狈离去。
宋江目送高俅上船，随后默默与你对上视线。谁料你心情大好，甚至还有心思朝他笑一下。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露出万里天光。
你抬头仰望苍穹，云后的虹霓渐渐清晰，洒落霞光万丈。
天，亮了。
直至深秋，两方才终于迎来最后一战。
你与晁盖、宋江和卢俊义一同到码头为水军壮行。
临行前，阮小七笑呵呵地凑过来：“小幺，你记得把酒备好，俺午饭前定能回来！”
“午饭？！”
你抬眼看了看高悬的日头，有些诧异，咂咂嘴道：“七哥神勇，小妹佩服。”
“嘿——你是不是不信！敢不敢赌三坛桂花酒？”
你撇撇嘴没答话，故意逗他。
“又显着你了！”
俗话说‘小七出场必有张横’，这俩活宝一见面就掐，偏偏冤家路窄，你还总是能夹在他俩中间，真是奇哉怪也。
张横把胳膊往你肩上一搭，朝阮小七‘切’了一声。
“敢不敢跟老爷比比，谁杀的官军多啊？”
“比就比！爷爷我还怕你啊？！”
“行！这可是你说的，输的人罚酒五坛！……”
两人在你耳边一声更比一声高，整的你心疾都要复发了，连忙溜出去躲到阮小五身侧。
随后万年和事佬张顺再度出场，想笑又不敢笑，推搡着两人好歹是上了船。
“这回小七可没逗闷子。”阮小五将头上的石榴花簪到你头上，摸着你的脑袋笑道，“小丫头，看俺们如何给你活捉高俅！”
“小幺自是相信哥哥们的本事。但不论胜负如何，哥哥们平安才最要紧。”
童猛扛着刀路过，笑容灿烂：“妹子放心，俺们一定平安回来！”
童威在他身旁接话：“回来给妹子抓鱼吃！”
众人闻言大笑，慢慢上船远去。
“五哥，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虽然之前问过你，但现在还是想再问一遍。”
“啥呀？还支支吾吾上了？”
“这大秋天你到底哪儿来的石榴花啊？？”
“………… – _ – ”
“你忘了这茬儿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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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你原本真对阮小七的话存疑。
但当你看到江面一字排开的船影，水军在上面欢呼庆贺之时，默默看了眼自己正上空的日头，随即轻笑出声。
想不到你小福星竟还有输的一日。
·
高俅大军来势汹汹，输的……
咳
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只见忠义堂内黑压压跪了一群落汤鸡官军将领，个个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你坐在椅子上，默默将脚往回收了收，心道可别弄湿了自己的新鞋。
晁盖将所俘官兵皆放下山去，独留高俅和李虞候关在后寨。
当日山寨大摆宴席，众人酩酊大醉，宿醉未醒。
你在水军那桌喝的昏天黑地，最后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和阮小七拼酒来着，再之后……好像是大头梨给你背回去的？？？
反正不管是谁，第二天头都一样疼就是了。
翌日，你掐着点儿敲响了公孙胜的屋门。
“道长哥哥可醒了？小幺带了醒酒汤来，凉了就不好喝了！”
待公孙胜揉着脑袋打开门，一眼便瞧见某人灿烂的有些过分的笑容。
“道长哥哥上午不是，中午好啊～～”
直觉告诉他，你准没憋好屁事儿。
见他刚要开口，你直接不请自入，先行溜进去坐下。
得，这下公孙胜想拒绝也没戏了。
公孙胜吹了吹你带来的醒酒汤，声音因宿醉而有些沙哑：“说吧鬼丫头，无事献殷勤，找贫道何事啊？”
“不愧是道长哥哥！一猜就中！”
你狗腿子般跑过去给公孙胜锤肩，笑道：“哥哥既然爽快，那小幺也不藏着掖着。妹妹此行一是给哥哥送汤，二是想求哥哥，教妹妹一个小法术～”
“法术？你怎地突然对法术感兴趣了？”
“技多不压身嘛嘿嘿～”
“那不知你想学些什么法术？呼风唤雨？点纸成兵？”
“我哪儿能学会这么复杂的呀！小妹其实就想学一样——引雷术。”
“引雷？玄雷阵吗？那可不好学啊，没个十几年的修为根本成不了事。”
“诶呦我的好哥哥，您就别跟我打岔了！”
你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幽怨道：“只引雷，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法术不行符咒也可，不求有多大威力，只样子吓人些就行。”
公孙胜施施然喝了口汤，才慢慢道：“符咒，我可以给你；口诀，也可以教你。”
“多谢————”
“但是，你得告知贫道用途。”
提起这茬儿，你倒是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公孙胜见你支支吾吾，心中已然猜出八九分。只见他长叹一声，不似方才玩笑模样，眉眼肃穆。
“小幺，天命不可违。是非因果早已注定，你又为何非要做这些无用功？”
“我又没做什么……也没想杀他，吓一吓罢了，天命还要管我啊？”
“不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反正结果都一样，哥哥就当哄妹妹玩儿，帮一把也没什么嘛！”
“便是强行施法有损自身，也不悔？”
“悔就不会来找哥哥了！”
你见公孙胜有些动摇，索性亮出最后大招：“这样，哥哥若是能把我的醒酒汤还给我，我立马转身走人，绝不纠缠！”
“…………”
公孙胜看了看手中见底的汤碗，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你。
“吐出来的算吗？”
“…………哥哥你这样真不会恶心到自己吗？”
“………………………… – _ – ”
最后的最后，你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符咒被公孙胜赶出了房门。
“多谢哥哥啦！”
门内传来某人不甚清晰的声音：
“三只香酥鸡！”
“我给哥哥做十只！”
“那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小妹能不能再用十只鸡换……”
“滚！！！”
“好嘞！”
·
当晚，众人在忠义堂宴饮之际，你偷偷从库房取了三根粗长铁钉，不辞辛苦一路带到山下金沙滩码头，掏出家伙事儿埋头苦干。
巡逻的兵卒虽奇怪，好在被你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并未多问。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你才揉着左腿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走。
“小幺？”
“嗯？”
你应声回头，只见李俊于朦胧夜色中慢慢靠近。
“哥哥怎地没去吃酒啊？”
“水寨里有些事耽搁，故而来晚了些。你这是……？”
“哦，我……我吃多了，出来溜溜食儿。”
‘咣当！！！’
腰间的铁锤突然掉地，险些和你的脚趾来个亲密接触。
李俊捡起那颇有些分量的铁锤，玩味地看你一眼：“散步？锤子？？”
你面不改色心不跳：“负重嘛，别人用沙袋，我用铁锤，没毛病吧？”
李俊给你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抿着嘴努力不笑出声。
“带着铁锤，一路从忠义堂连过数关走到金沙滩，翻山越岭，不辞辛苦。”李俊笑着将铁锤递给你，末了还拍拍你的肩膀，“看来妹子今日吃的确实不少。”
“………… – _ – ”
你给了他一个幽怨的眼神，示意他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兄妹。
“走这么远也饿了吧？。”李俊揉了揉你的脑袋，转身微微蹲下，“跟俺回去再吃点儿。”
不论多少次，你都要惊叹于大头梨的心细如发。
不愧是被水军活宝（没错说的就是阮小七和张横！）锻炼出来的人，你啥事儿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你也不客气，乖乖趴到李俊背上，由着他一步步背你上山。
“哥哥是如何瞧出我腿疼的？”
“你站立时左脚未曾受力，身子有些斜。”
“是吗？”
你努力回想自己当时的姿势，几息后便由于回想失败索性放弃了。
罢了罢了，你还是不做那费脑筋的事了。
“哥哥不问我去金沙滩作甚？”
“你自有你的道理。你既不愿说，我又何必多问？信你就是。”
闻言，你紧了紧环着李俊脖子的手臂，沉默良久，忽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
“只是我思虑良久，所能想出最好的办法便是如此。虽然蠢笨……甚至可能弄巧成拙，但是我……”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李俊将你往上拖了拖，声音温和，“我……我们，我们永远是你的倚仗。便是错了还有哥哥们兜底，无碍的。”
李俊这话说的不疾不徐，宛若在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却惹得你鼻头泛酸。
你抬头望向天空，今日月朗星稀，万里无云，倒是难得的好气象。
却不知明日，又是何景象呢。
你与李俊在岔路口分别，见他走远后才摸黑去了关押高俅和李虞侯的小屋。
你并未敲门，径直推门入内，吓得那两人兔子般蹿去角落里缩成一团。
真不知他们往日鱼肉百姓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
“二位大人这是作甚？”
你关上门后施施然坐到桌旁，看着满桌未曾动筷的佳肴，勾唇假笑：“难不成是以为厉鬼索命，才如此惊慌失措？”
“但二位大人身正不拍影子斜，便真是厉鬼上门，又有何惧呢？”
你故意压低声音，昏暗光影在脸颊跃动，更显得你整个人阴恻恻，形如鬼魅。
高俅和李虞候对视一眼，慢慢直腰壮起胆子道：“姑娘有话直说，不必在此装神弄鬼！”
“大人这话便说笑了。在下行止如常，问心无愧。倒是大人……”你抬头莞尔，笑靥如花，“好端端的，怕什么鬼呢？”
两人见你巧笑嫣然，美则美矣，言中深意却引得他们冷汗顿生。
李虞候抓着高俅的胳膊，声音颤抖：“你你你……你究竟想说甚？！”
“我？无甚啊~在下不过是想来探望探望两位大人，问问梁山的饭菜合不合胃口罢了，大人又何必多心呢。”
那两人半信半疑，却也松懈了不少。
高俅问道：“义士们将我二人关在此处，杀又不杀，放又不放，敢问是何用意？”
“那是哥哥们要考虑的事，我可管不着。”你转了转手里的酒杯，随意丢到一旁，眉眼渐沉，“在下此行，不过是给太尉一句忠告。”
“忠告？什么忠告？”
“忠告太尉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相扣，报应不爽。”你虽是笑着，道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还望太尉此后谨言慎行，切莫再做那亏心事啊。”
“大胆！”李虞候冲到你面前，对上你无悲无喜的眼神，又往后退了两步，气势也弱了三分，“你你你怎么和太尉说话的？！”
谁料你面色没有半分波澜，只直直盯着高俅，目光如炬：“听闻太尉在童大人死后抱病在家，还将府邸重新大修一番？”
“！！！你！！”
“若神明真有一日降下天谴，便是金屋银屋也无济于事。”
“还望大人，珍重啊。”
屋内一时陷入沉寂，只能听到高俅如雷般震颤的心跳声。
这就吓到了？
可惜，这还只是一半呢。
忽然，屋门大开，冷风乍起，激得你打了个寒战。
“小幺？”
晁盖、宋江和吴用三人相继入内，环顾一周后将目光落在了你身上。
“闲来无事探望一下二位大人罢了。既然哥哥们有事要谈，那小妹先告退了。”
你又向高俅那头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去。
“等等。”吴用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你披上系好，“夜间风寒，小心为上。”
“多谢加亮哥哥~”
吴用拿羽扇轻拍了下你的发顶，你笑着转身离开，逐渐隐于夜色之中。
他慢慢淡了笑意，若有所思，盯着你的背影良久，才抬手合上门扉。
忠义堂内，众人皆已大醉，相扶离去，只余少数走不动的等小厮一个个抬回去。
史进和武松还在那里拼酒，拉着杨志在一旁不知说些什么。孙二娘和张青显然也已醉了，却还强撑着神智以便到时送他们回屋。
石秀晚宴时见你没来，特意给你留了饭菜。此时虽有些凉，却总比饿肚子强。
你与石秀、杨雄、雷横等人闲聊几句，忽然瞧见林冲坐在角落里吃闷酒，鲁智深在一旁不住说些什么，气氛似乎并不欢愉。
石秀顺着你的目光看去，解释道：“林教头今夜似乎不怎么高兴，眉头总是皱着。”
“大抵是因为高俅吧。”杨雄在一旁叹道，“也不知大哥要如何处置那厮，只怕……唉……”
你再度望向那道落寞身影，低头往嘴里扒了口饭。
高、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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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晁盖、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亲送高俅和李虞候下山。呼延灼、秦明和索超护卫在后，满脸不屑。
同样不乐意的还有晁盖。若不是宋江和吴用苦劝半宿，他绝不会给那狗贼这么大脸面，没一刀劈了他给兄弟们出气就算好的了，哪里还能亲自送他走？
当然，若是送他去阎罗殿，晁盖还是很愿意的。
你在金沙滩等候许久，直至见到几人身影才在角落里燃尽一张符咒，随后几步跟上他们，静待时机。
“高俅老贼休走！”
时机，已到。
只听鲁智深一声怒吼，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去看。
却见林冲手拿宝刀，直冲高俅杀来。
“高俅！！”
“！！！！！！”
“三郎！/小幺！”
刀尖停在宋江面前一寸。
与此同时，你的左手也握上了刀背。
“哥哥！小幺！！”
林冲不敢置信地望着你二人，痛苦万分。今日不论谁拦他，他都可以不顾兄弟情分，报仇雪恨。
可偏偏是宋江和你。
一个是他敬重的哥哥，一个是救他全家性命的恩人，不论哪一个于他而言都意义非凡，如何能下得去手？
林冲的不甘、震惊和心痛似乎能透过刀身传递给你。
你却并未看他，反而转头看向高俅，忽然勾起嘴角。
“高大人————”随即猛然变脸，面色冰冷，“还不快滚？”
高俅先是一愣，随后逃命般急忙奔向码头，途中还绊了一跤。
你死死盯着他踉跄狼狈的身影，右手隐于袖中掐诀，心中默念这两日背过无数遍的口诀。
十步……
五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轰！！！’
天色骤变，乌云密布，黑云之间雷光隐隐，宛若蛟龙现身，气吞四海。
‘啪！！！！！！’
就在众人被异象吸引之际，一道天雷突然降世，直朝高俅劈去！
“啊！！！！！！”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下一刻便看到高俅摊在地上，空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焦味和……
尿骚味？
高俅，大名鼎鼎的高太尉，当今陛下的宠臣，就这样当众被吓尿了裤子。
众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连你也诧异于老道符纸咒语的本事。
你以后可是万不能惹他生气的！╭(°A°`)╮
死一般的寂静中，你缓步上前。
“天雷降世，惩恶，趋邪，荡浊。”
“恶行无遁，善者得安。天道昭昭，因果不爽。”
你慢慢绕到高俅面前，他一步外的空地上，惊现一片焦黑阴影，正是方才天雷落地之处。
木制甲板四分五裂，仿若被烈火焚烧，缝隙中还冒着缕缕青烟。甫一靠近，你便感受到空中那残留的天威，当真令人心惊。
你没有犹豫，直接一脚踩在那焦黑之地，猛然回身看向高俅。
头顶的雷云再度翻腾，此刻你仿若九天神使，下凡来捉拿罪徒，凛然不可犯。
“高太尉，人在做，天在看。太尉可莫要做那两面三刀之徒，欺君罔上，背信弃义，罄竹难书。”
“到时天谴加身，便没有今日这般幸运了。”
你缓缓向高俅伸出手，露出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
“高太尉，您说呢？”
那老贼愣在原地，汗如雨下，半天没有动作。就在你手臂隐隐泛酸之际，宋江几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还将自己的披风解下。
高俅此刻神智全失，显然是被吓傻了，再加上方才丢了那样大的人，匆忙裹紧披风，狼狈离去。
宋江目送高俅上船，随后默默与你对上视线。谁料你心情大好，甚至还有心思朝他笑一下。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露出万里天光。
你抬头仰望苍穹，云后的虹霓渐渐清晰，洒落霞光万丈。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