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太子殿下告知了。”容芊妤坐在席子上,双目无神平静地看着他,冷冷说道。

    两人正是剑拔弩张,场面上云淡风轻,内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今日符桦又喝了些酒,脾气不大好,怔怔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就此撕碎。

    此时容盼端来点心,正看见眼前的一幕,“太子殿下,这是我们公……”

    两人气氛紧张,符桦毫无顾及,扔下她大跨几步就离开了。

    “殿下?”容盼想叫住他,可对方根本不听。“怎么走了?”

    “盼儿……”容芊妤还坐在原位,容盼凑近询问她的情况。

    “我远道而来,一个嫡公主,他就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容芊妤拿起一块碎掉的玫瑰饼,紧紧地握在手中,隐忍着说道。

    就算在母国,继后如此那般欺辱她,也不过是衣食供给上的克扣,可她始终是先皇后的嫡公主,还从未有人这样让她难堪过。

    容盼无奈安慰道:“公主,来日方长啊。”

    容芊妤看着盘中细碎的玫瑰饼,心里怨恨难平。“来日方长也得有机可乘,没情没爱,如何来日方长,只有相看两厌罢了。”

    “那如今该如何?”容盼问。

    “他不吃荞麦我又怎会知道,就算如此,何必一次次当众给我难堪!”她强忍着怒气,越想越气,手一抬,把桌子上的东西尽数扫掉,玫瑰饼又碎了一地。

    “公主也消消气,两国邦交最重要。”

    “是啊,否则我何必这样讨好!”

    这糕点本是欢欢喜喜做给他的,是容芊妤为数不多擅长的点心,是她母亲生前最爱吃的,符桦好心当成驴肝肺。

    “眼下看来,还真得去拜会一下薛大人了。”

    翌日早晨,天高云淡,阳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早晨地面上又落了好些黄叶,天气越来越冷了。

    “公主怎么有空来司礼监了。”庆云带着容芊妤往屋里引。

    正看见薛霁坐在案头,案上放着各色公文奏折,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案上放着一盏莲花状香炉,里面的合香盘旋升起,宛如祥云一般,午后阳光倾斜着穿过云雾,十分神秘好看。

    “叨扰大人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想……”

    “公主是为太子的事来的吧。”薛霁垂眸办公,一语道破。

    “正是。”

    他放下了手中纸笔,“今日休沐,臣得去沐浴焚香更衣,公主来得可不巧了。”

    “我可以等,等到大人有空!”看着她这执着的样子,薛霁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逃不脱了。

    “你们都出去吧,公主在雅间稍坐。”

    “殿下……”容盼有些担心。

    “出去在门外等吧,没事的。”

    薛霁看着容盼一脸担心似的,笑道:“说得好像公主殿下委身于臣了似的……”

    “大人说话算话吗?”

    薛霁颔首,“公主稍坐。”

    庆云端来了吃食,“公主喝口茶吧,我家大人沐浴要好久呢。”

    “两个时辰他还出不来吗?”容芊妤问道。

    庆云默不作声,也算给了回答。

    虽然有些为难,可已经来了,也只能等下去。“不打紧,客随主便,今日来的本就不巧,我等就是了。”

    “那奴婢就不招呼您了,大人还交给奴婢些事,先告退了,您有什么吩咐就叫一声,奴婢就在旁间的屋子。”

    房间里放了炭盆,还点了熏香,格外暖些,里间的热气顺着屏风溢出,这热浪中竟都伴着香气。

    她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不停念叨着,这死太监,洗那么久给谁看,自己在这巴巴得等着他,他倒好,一身香味都飘到屋外来了。

    薛霁洗澡从来没有旁人伺候,庆云也一直在外处理别的事。

    面对他这副屈辱的残躯,他是连正眼都不愿往下瞧,看似是风光无限,实则他的心中是极其自卑落寞的。

    总是以大量的香料堆砌自己,满足一点心中的落差。

    热水混淆着滚滚水雾,隔着透雕的屏风,更显得烟火气。

    他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发梢上挂着水珠,浸湿了身后的白绸里衣,又披了一件素面长袍,他很少打扮得如此简单干净。

    刚出来就看见容芊妤躺在榻上睡着了,日头透进窗子,映射在她身上。

    庆云进来正想叫醒她,“公主……”就被薛霁叫住了。

    “嘘,”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别叫了,你先出去吧。”

    他轻声凑近仔细端详了片刻,用手去试探,容芊妤的鼻息规律地起伏,热气凑到了他冰凉的手指。

    睡着了?

    心想这是睡了多久,跟猫似的小小的,攒成一团一动也不动。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因为侧卧而挤出来的肉,倒显得有些可爱,不自觉地竟盯了好久。

    “公主?公主?”他轻轻摇着榻边没敢碰她。

    “我不吃荞麦……荞麦……”容芊妤还没醒,翻身呢喃着。

    “果然像小猫,”他又拿出帕子盖住手,轻轻拍了拍她,“殿下?”

    他的声音轻柔,不似平时不苟言笑时威仪的样子,听着温存的声音,容芊妤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薛霁就这么贴在眼前,长长的睫毛好似能挂住水珠,恍惚中听到声音,猛地坐了起来。

    “我睡着了?”顺势起身要道歉,“太失礼了,我……”

    “别动,”薛霁按住了她,俯身从榻上拿起被子,披在了她身上,“天冷,刚睡醒不要动,免得风寒。”

    “哦……”容芊妤被乖乖地裹上被子坐好。

    薛霁愣愣地盯着她出神,容芊妤被这直白的目光看得发毛,欠身避开了他。

    良久,薛霁才开口,“公主越看越像小猫,攒成一团,就在臣这榻上睡着了。”

    被一个男子这样说,容芊妤的脸瞬间窜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别过头,想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一点,“大周天凉总爱犯困,对不起大人。”

    今日他心情大好,人也顺气格外平和,调笑着作弄道:“臣这榻,还从未躺过女子呢,尤其是像公主这样,姱容修态之人。”

    容芊妤原本就羞红的脸变得更加红了,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般,生怕薛霁也听到。“大人说茬了。”

    他拿起茶壶,亲自给她倒了杯热茶,“不过讨你一乐罢了,公主有什么话便问吧,臣必定知无不言。”

    “太子他……”

    她还没说完,薛霁便抢先说答了,“太子是虽娇纵了些,皇帝皇后宠着,宫里人忌惮着,气焰也就大了些。”

    容芊妤不解,“可总有缘由吧。”

    他没回答,默默喝了一口热茶,娓娓道来:“太子是皇后成婚许多年,费力拼了命生下来的,曾经倒是怀过一个皇子,可惜滑胎了,皇后懊悔不已病了好久。也便把太子当做了那孩子的转世,当个心里寄托罢了,对他的管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来如此。”

    他接着说道:“太子这个人并不是不讲理的好色之徒,若真是那样反倒容易些,公主想要恩爱白头是不可能了,不过举案齐眉还是可以做到。”

    这话他曾经和容芊妤提过,一个人,心里装着一个人,是容不下另一个贸然出现的人的。符桦的心早已经不在此处了,如何还能从中汲取养分。

    而容芊妤就是那个人,强迫符桦必须要接受的人。

    “那要如何做?”她炽热地目光看着薛霁,眼中满是期待。

    虽然符桦对她刻薄,可却依然没有磨灭她的信心,为了容国老百姓能安居乐业,她要忍受的还有很多。

    薛霁被这真诚的眼神打动,很多年前,他似乎也是这般炽热的眼神,他沉思片刻说道:“那就要看公主,如何不让他觉得是在讨好卖乖了。”

    “薛大人此话何意?”

    他凑到她身侧,低声耳语:“刻意为之总是粗陋,就要潜移默化,不动声色才能润物无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容芊妤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

    说罢薛霁慵懒躺在榻上,白色里衣微微透出些许肤色,他不愿再旁人面前强装样子。“公主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只可惜没那恩爱的福气。”

    容芊妤没管他说什么,此刻已经信心倍增,“命都是自己挣的,我只能尽力而为了,其他的,我求不得。”

    “公主有这份心是好的,可也要审时度势,皇后喜欢公主,至于太子倒也不必强求。”

    他递过来一块糕点,容芊妤抬手接过,顺着他光滑的手腕向上看去,她才忽然发现,今日薛霁散着头发。

    单薄的中衣被发梢的水珠打湿,看着白绸下若隐若现的皮肤,容芊妤脸又红了。

    别过头难为情呢喃道了声“多谢”。

    容盼进来禀报,正巧看见裹得像粽子的公主,和长发及腰的秉笔大人。

    “公主,渊清传话来,说谭良娣来了。”

    “那是得回去了,别让人久等了。”容芊妤赶忙起身。

    “早些行吧,天黑了不好走,臣也有事就不送了,公主好自为之。”

    容芊妤十分感激,给他深深地行了礼,“多谢大人指点迷津,他日我一定好好感谢。”

    薛霁一袭白衣,墨发披散,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眼眸似潺潺春水,嘴角微微勾起,美得像话本里说的小神仙。“那公主可要早些还,不然人情只会越欠越多,到时可就百身难赎了。”

    容芊妤笑着如沐春风,“我做了些玫瑰饼,大人喜欢我命人送些来。”

    薛霁撇了一眼,略显嫌弃,“他吃过的臣不要。”

    “给大人的我肯定是亲自下厨,这才显得有诚意啊!”

    甬道凉风阵阵,落叶铺满了前路,雾气四起,不像下午时那样阳光清明。司礼监的热气太足,倒显得外面更外凌冽,谭露已经等候多时了。

    “妾身谭氏参见公主殿下。”

    这是容芊妤第一次见她,只能用光彩照人来形容,她样貌端庄,看着是为极其聪慧大气的女子。

    眼中透露着明媚的光亮,似有星辰大海一般,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早已波涛汹涌。

    她的美是很具有攻击性的美,更外放,更大胆,哪怕她已经生了孩子,也丝毫不觉得倦怠。

    可为人又并不像看着那般盛气凌人。

    “良娣起身吧,我还没正式册封,良娣不必行此大礼,小郡主病可好些了吗,最近自顾不暇,总是没时间去看看郡主。”

    “多谢公主记挂,姝儿好多了,如今冬日冷,不好带她来跟公主谢恩。”她相貌算是一等一的出挑,说话办事也妥帖。

    容芊妤笑着推辞道:“我喜欢小孩子,我有空定会去瞧她,大病初愈,那么小的确不能过了凉气。”

    谭露闻了到了容芊妤身上的香气,问道:“公主可是去了司礼监吗?”

    “良娣如何得知。”

    “薛大人身上的香味浓烈,想来公主是呆了很久呢。”

    眼看编不下去只得老实交代,“有些事,去问了问薛大人。”她拉着谭露坐下。

    “公主的事情妾身略有耳闻,太子办事确实欠妥,公主也不必介怀,日子长了公主就知道了。我们这个太子,不爱读书不喜政务,虽说算不上贪财好色,可就偏偏喜欢莺歌燕舞的差窍货,皇后娘娘头疼得很。”

    她这话说得昭然若揭,可容芊妤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如今的形势,她不想给自己惹来任何麻烦。

    “良娣此话,我就不懂了。”

    谭露是个冰雪聪明之人,瞧她如此推诿便知道了缘由。

    她也只是笑了笑,手指缓缓整理了额前的碎发,“公主惹了一身浓艳的香气,想必心中早有成算,若不是急着想知道缘由,又怎么会在休沐之日,主动叨扰薛大人呢?”

    “良娣想说什么?”

    只见她顿了顿,使了个眼色屏退了身侧的下人。

    “崔氏。”

章节目录

和亲后成了掌印的心尖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森琳玫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森琳玫果并收藏和亲后成了掌印的心尖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