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如眉眉眼闪躲,眼眶里含着丝丝柔情,仿佛即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她这样子,定是把符桦吃得死死的。

    “公主别开玩笑了,您是太子殿下的正妻,怎么会跌下来呢。”

    容芊妤没理会她,她卖崔如眉一个人情,偏偏这人又这样不识抬举,“柳才人,你留意下,其他人退下吧。”

    “是。”众人应声退下。

    崔如眉不情不愿地起身,扑了扑身上的灰尘,唉声叹气地退了出去。

    迎面看见前来送贺礼的薛霁,他披着一件黑色的狐裘斗篷,依旧穿着他绯红色的官服。

    “参见薛大人。”她快步上前行礼。

    薛霁不喜她,他一向不喜欢这种矫揉造作之人,私下里厌弃至极,面子上还是必须得给面子的。

    到底如今人家也是太子侍妾了,隐忍多年,终于是得偿所愿了。“崔姑娘隐忍多年终于峰回路转,恭喜呀。”

    她笑得心花怒放,“多谢大人吉言。”恨不得逢人就说自己熬出了头。

    薛霁转身要走,就被崔如眉叫住了。“大人。”

    “崔才人,还有何事吗?”

    她轻拂过额前的碎发,一扭一扭歪着身子走到他跟前,故作柔弱地说道:“奴婢,奴婢希望大人往后,能多加照拂。”

    薛霁身上的香气很重,可并非是难闻的,他本就讨厌女子事多矫情,况那她身上的胭脂味那么重,让他更觉得厌恶。

    幸亏如今是料峭寒冬,若是春日还得了,傍晚黄昏时,多是猫儿叫春的声音,吵得人心烦,又闻到一股子庸脂俗粉的味道,直让人作呕。

    他上下打量她,这女人跟符桦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他自然不会应下,推脱道:“我一内臣如何照拂?许你身份的是公主殿下,并非是我,要谢也该感谢公主殿下。”

    可崔如眉依旧喋喋不休,“大人这话说的不对,奴婢知道,没有大人开口,公主也是不会替奴婢求情的,奴婢还是要感谢大人的恩情。”

    她上手拉住了薛霁的衣角,看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衣服,薛霁心里更是难受。

    特意换上的官服,今日回去又要拿去洗了。

    他退后几步,掸了掸衣角,规规矩矩站得老远,生怕对方有什么鬼念头。

    “臣是给公主出了个主意罢了,也是为了太子和皇后的体面,说到底还是公主识大体,不然皇后也是不会允许你的身份的。”

    话里话外,薛霁始终没有说明自己是为了容芊妤,虽然这话有些冠冕堂皇可也挑不出错来。

    本来想着崔如眉能心里明了,自己本本分分地安生些,也就罢了,只可惜她听不懂。

    “大人的主子是太子还是公主?”

    薛霁看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人正纳闷,这人怎么会是博陵崔氏的后人,真是可怪了,这么大的家族规矩严明,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不知礼数的蠢货。

    他实在烦得慌,原来这世间并不只有容芊妤这样乖巧有趣的女子,这样讨厌做作的还是有的,就这一个就够让他烦心了。

    “我是臣下,做什么都是替主子谋周全,做下人就有做下人的自觉,断不会为一己之私就轻纵谁的道理。”

    “大人言重了。”崔如眉笑得合不拢嘴,似乎也看出来对方不悦。

    薛霁接着解释说:“崔才人,您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往后还得您替臣下美言呢,臣哪还能照拂了您呢。臣的主子只有三位,皇帝皇后和太子,往后等太子登基再算上公主,臣哪敢呈您的委托啊。”

    崔如眉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大人此次前来,不知为何呀?”

    “今日是大日子,臣受皇后委托,来看看事宜,公主毕竟不是大周人,好多事情还得臣盯着,不然闹出笑话怎么得了。”

    热脸贴了冷屁股,崔如眉吃了好大一碗闭门羹,“那我就不耽误大人的事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薛霁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行礼,却在下面翻了好大的白眼,可算是送走了这尊大佛,薛霁心中如释重负。

    同这样的人说话真是辛苦,他看着崔如眉走远才进屋。

    “薛大人来了。”容盼上前相迎。

    “仪式还未结束吗?”他问。

    “完了,公主留柳才人在里面说话呢。”

    屋里柳春烟因得个身份跪在地上痛哭起来,“多谢公主殿下替奴婢争来了名分,不然……不然奴婢真的是活不下去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容芊妤对她还是极其宽容的,那日的场面自己并未亲眼所见,不过听当日的宫女说,那日皇后娘娘险些气晕过去,那场面,应该很是惹眼。

    容芊妤扶她起身,“你起身,帮你也是为了太子为了大周,你也是情非得已,这名分本该给你。我在我嫁妆中给你挑了几批上好的料子,还有些裘皮,你看看可有喜欢的,拿去做些冬衣吧。”

    她自小就在宫中长大,尤其是呆在东宫太子身边,与其早晚是个隐患,不如把名分给她又何妨。

    宫中还不差多给这么一张嘴分吃食,“公主殿下,奴婢……奴婢实在是消受不起啊!”她是发自肺腑的感激,没有容芊妤求情,她今日怕是已经喝了孟婆汤了。

    “你如今是太子的妾室,往后的妃嫔,大可不必如此卑微,如今你是主子了,不必这么拘谨。以后有什么事情再同我说,或者来找盼儿都是一样的,只是你断断不要再看轻自己了。”

    闻言她难掩感激之情,又想跪下给容芊妤磕头谢恩,被拦了下来,“多谢公主殿下,奴婢真是无以为报。”

    这宫中的可怜人又何止她一人,既然自己无心争宠,何必担心一个这样人微言轻,只一次云雨的小宫女。

    既然要求恩赏就一齐求恩赏,不要偏袒讨好,也不能厚此薄彼。

    “以后就自称嫔妾吧,不要再唤奴婢了。”

    “是。”

    比起仗势欺人的崔如眉,容芊妤还是跟柳春烟更说得来,临行前还送了她好多首饰。

    柳春烟刚出门就跟薛霁撞个正着,这也是薛霁第一次见到她,看着这样子确实比那个憨货好多了。

    “薛大人?”

    这样好一会的仪式终于结束了,看到薛霁立刻放松了下来。

    “参见公主。”

    “薛大人司礼监没事情做吗,在此赏花啊?”

    看到容芊妤薛霁刚刚的阴霾尽数扫清,看着对方盛装华服的样子,配上红梅白雪,甚是惊艳。

    “还不是来忙公主的事嘛。”

    “大人请进,盼儿,把玫瑰饼拿一些过来给薛大人尝尝。”

    容盼从厨房端来了一盘玫瑰饼,热气腾腾的,一看就是刚做好的样子。

    “专门给臣做的?”薛霁诧异地看着容芊妤,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的做出来了。

    “大人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

    看着这几块立不起形状的饼,薛霁是哭笑不得,不过这难看的样子,确实像是她亲手做的。“臣真是,受宠若惊啊。”

    容芊妤递了一块给他,“大人帮了芊妤好多次,这点谢礼不算多,希望大人别嫌弃芊妤粗苯。”

    薛霁接了过去,迟迟没吃,容芊妤眼巴巴地望着他,像只等待表扬的小狗,若不是知道她不会下毒,薛霁真的就要拿银针试一试了,他拿了一块,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里嚼了起来。

    “是松软可口,还好臣可以吃荞麦,就是这样子怎么……”

    容盼在旁边笑出来声,“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公主最好的手艺了,是试了十几次,才敢拿出来这么几个给大人品尝。”

    “我……我厨艺不好的,但这是我最拿手的了,肯定不会出错!”

    边吃着,也不忘挖苦她,“最拿手的做的跟土坯似的,这若是不擅长的,还不得吓死人啊。”

    这个小丫头是有趣,明明一本正经的谢礼,明明就是她技不如人东西拿不出手,现在反倒委屈上了。

    说着容芊妤有点难为情,怕她脸上挂不住,再想些奇招折腾自己,薛霁见状又拿起了一块。

    “不过也无事,毒不死人就成了,公主是千金之躯,本是用不着亲自下厨,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话说的话粗理不粗,容芊妤的厨艺向来如此,这玫瑰饼是她母亲最喜欢的,能做成这样已是难得。

    “对了,这次见到了崔氏,公主有何感受?”

    容芊妤思虑片刻,“她,美丽,却也有些……”

    “轻狂?”

    “嗯。”她点了点头。

    “臣说得没错吧,她就是这样的人。”

    “确实如此。”

    她低着头摆弄着胸前的系带,似乎说到崔如眉她总是没什么自信。

    “但是太子喜欢就够了,这么多年,皇后一直不准她怀孕,如今一并入宫了,凭着太子的宠爱,不出一年,她定会怀孕。”

    “此事我又能如何?”

    “她是美丽轻狂,可就因为她轻狂,她是不会去揣测圣意的人,公主也不必担心。她就是个空有美色的草包,无非是有太子的宠爱,可这宠爱必不会长久,因为她不够聪明。”

    薛霁又拿了一块吃了起来,这糕点本就甜腻,一下吃这么多必然会噎,他又喝了口热茶。

    “太子不光是丈夫,还是天下的主人,还有御史们盯着,口诛笔伐之下,她若真做了什么事情,太子也保全不了的。在后宫生活,光有美貌和恩宠是不够的,容颜易老,君恩亦如流水,还要人聪明才行。”

    “大人有何意?”

    容芊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明哲保身,如今的太子妃之位,是危险亦是自己的周全。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多少花季少女最后郁郁而终,再娇艳的花,到了秋日也要凋零的。

    “既然君心不可测,那公主就该做的挑不出错来,百善孝为先,公主既然是太子的正妻,未来这天下女子的典范,自然该把这孝道放在首位。争夺任她争夺,公主不要搅和进去就好,这样太子也会感激公主,自然也会礼让公主,恩情是一时,尊容体面才是一世的。”

    容芊妤了然他的意思,“太子是男子,心思粗,孝敬父母之事,理应我帮忙。”

    薛霁总是忍不住多为她思索谋划,笑道:“那臣就告退了,过些日子臣要去公办,公主的婚礼臣参加不了了,先把贺礼奉上。”

    “多谢大人,那大人此行要保重啊。”

    “不到一月就能回来,臣告退。”

    说罢薛霁便离开了,转身一看,盘子里的玫瑰饼少了一半。

    不知送的什么,众人都凑近了要看。

    绸子拆开是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沁着淡淡的香气,上面刻着花瓣藤萝一样的纹路,很有质感。打开是一对烟青玉镯。

    “这是烟青镯,好漂亮啊。”

    料子油润,白底淡色烟青缭绕,阳光下泛着朦胧的紫色,没有浓郁色感觉,却宛如水墨般雅致,清新。

    戴在手上,稳重又极有雅趣,容芊妤瞧了瞧,又把镯子放了回去。

    “薛大人是有心了,收起来吧。”

    “公主不戴着吗?”玉絜忙问道。

    “不戴。”

    “公主不喜欢?”

    “就是喜欢才更不能戴,收起来吧。”

    容芊妤正欣喜着收到镯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一急促的脚步声,“公主,公主殿下不好了!!!”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皇后,皇后娘娘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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