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康的身体一向不太好,尤其入秋之后突然有些急转直下,他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只是现在尤其糟糕。

    “陛下喝药了。”

    容芊妤一直认真侍奉,从上次痘疫开始,符康和白洢对她的态度彻底改观,有能力有临危不惧。他们原本怕她不经事,没想到这么游刃有余也能挽回民心,人又漂亮孝顺。

    虽然他自己儿子不靠谱,不过有这么过体贴的儿媳妇管着,百年之后也能稍显安慰了。

    她向来衣不解带地照顾,让他们很是感动,“你是好孩子,真的辛苦你了。”

    容芊妤对此从无怨言,符康每次夸她,她也是聊聊一笑不多说什么,“陛下是君,芊妤是臣,陛下是公爹,芊妤是儿媳,怎么都是应该的。”

    符康对她自然是喜爱的,只是对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信心,“只是朕这身体,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明年大败骞北啊。”

    她耐心地准备符康的药汤,每一碗都要亲自试过再喂给他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得慢慢调理。

    “肯定会的,陛下就是一时急火攻心又受寒,不会有大碍的,明年大军班师回朝,还得等陛下嘉奖三军将士呢。”

    秋风渐渐,夕阳将温和的余晖洒在屋外的树上,叶子金灿灿的,慢慢飘落了下来。

    符康百无聊赖看向外面枯黄的秋叶,感慨道:“又入秋了。”

    容芊妤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窗外的黄叶,又瞧了瞧符康便知晓了原委。

    喂完药她找个由头抽身,吩咐符康身边的小太监,“你命人把院外的树换成松树,陛下看见黄叶心慌。”

    来大周一年多了,也许一年前经历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在意什么黄叶,可现在会特意留心了。一年多来,想不改变都是难的,这皇宫之中,不改变只有死路一条,哪怕并非自己情愿,也不得不去做出改变。

    大周比容国靠北,这里的秋意更早些,早晚都是凉意十足的风,不像容国的那样柔和,天好的时候看着傍晚的夕阳伴着霞光满天,大雁南飞,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最近一直都在侍疾披星戴月的,难得有空看一看落日余晖,她耐心等着天空变暗些才动,“盼儿,崔如眉来了吗?”

    容盼颔首,“是,在后屋给陛下煎药呢。”

    容芊妤特意强调,“嘱咐人留意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能让她钻空子。”

    “娘娘说的和薛大人一样,”容盼说,刚才薛霁也来过了,也嘱咐容盼告诉容芊妤当心崔如眉。说此人居心不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无论如何,陛下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她没说话,只是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他倒是懂我。”

    难得见她这样娇羞的样子,薛霁总是能先一步发现的的想法,总是能最先给出判断,容盼见她这样很是好奇问道:“娘娘,你们……”

    “没有。”

    “还没?”容盼的样子像是茶馆里等着下回分解的看客,好奇极了变着法想打听,说书人却卖关子不肯说。

    茶也吃了,本子也听了可究竟着故事如何发展,还是云里雾里的,她耐不住性子等下回,跑到她身侧就想问个究竟。

    容芊妤瞪了她一眼,也没埋怨什么,摆手不想她再提,“我心中纠结,他也纠结,有很多事情,还得清醒着做决定。”

    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很是微妙,彼此心悦又都无动于衷,都靠着默契的自觉彼此寄托情意。见面总是欣喜愉悦的,可两人悬殊的身份和这令人窒息的皇权教条,让这份情意变成了一种缓慢的凌迟,叫人不安,又患得患失。

    “对了,陶儿今日怎么没来?”

    容盼笑她就知道侍疾,都不过问其他了一样,好像揣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偷偷摸摸说道:“五公主近来可忙着呢。”

    她的确是太久没和别人接触了,宫中发生何事全然不知,“怎么了,忙什么?”

    容盼笑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薛济明,“五公主和黄蕴家的公子近来走得很近,其实这样也好,若真是两情相悦,成亲倒还好,省得夜长梦多。”

    符陶这小姑娘从前在她面前乱晃,记忆中好像总是提起黄大人家的这位公子,不想两人竟真的有意,只是这似曾相识的桥段让她没多少好印象。“世事难料啊,但愿吧,这丫头快十六了,若真是有情,赐婚也未尝不可。”

    都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可真的能这样安安稳稳倒是少有,就盼着符陶自己有造化,能顺顺当当与爱人相守就好。

    一位身穿绿袍的男子飞快地跑到里屋,“黄大人,黄大人,门口有人找你!”

    黄诵现在是的负责人,整日处理着这些浩如烟海的的典籍,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他抬头问道,满脸都是疲惫。“谁啊?”

    “是个戴着斗笠的女子,问她是谁也没说。”

    一听此话黄诵就知道是谁了,顿时来了精神,“我去看看!”

    同僚们打趣道““这不会是黄大人心仪的小娘子吧,晌午了来给情郎送饭啊!”

    他满脸带笑,越这么说越隐藏不住笑容,还不忘袒护符陶,“别瞎说她脸皮薄,不经你们逗!”遂兴致冲冲地出去接人。

    走时还不忘正衣冠,擦把脸,最开始进来传话的打趣道:“你们瞧,他知道这女子是谁,还护着不让我们问呢,还要拾掇拾掇!”

    “没多一会的功夫,他风尘仆仆从——出来,符陶正等在那里,穿了一身淡黄色衣裙带了斗笠,你怎么来了?”

    符陶拿出了一双鞋,针脚很乱但料子很亮,一看就是宫里的式样,“我知道你最近公务繁忙,上次我见你鞋有些破了也没换,我给你绣了双新鞋。”

    “公主……”黄诵很是意外,可终究不敢收,“在下实在受不起殿下的厚爱。”

    “你值得的!”付陶道。

    小姑娘圆润的眼睛让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赤诚,她指了指篮子,“我还给你做了些糕点,你记得吃啊。”

    他对付陶是有情的,十年来地相处让他早已把这份主仆之情演变成了兄妹情意。符陶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比亲哥符桦都多,亲哥哥忙着寻花问柳,美人在怀的时候,功课也好,委屈也好,需要哥哥出现的时候,更多的是黄诵陪在她身边。

    她有时候讨厌符念没规矩不分尊卑,常常也嫉妒符念有个能撑腰的大哥,小时候被欺负往常都是黄诵替她出头,可毕竟是个臣子再怎么也不能对皇子公主发脾气,两人就算是相依为命地互相扶持支撑到了现在。

    时间长了,这份感情深埋心中,都成了彼此最难替代的存在,亲情也好,友情也好,都是旁人没办法替代的。

    黄诵问道:“你想进来坐坐吗,我们马上也快休息了。”

    符陶腼腆得问:“可以吗?”

    “可以啊,”黄诵如释重负就怕她拒绝,“就是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公主别介意就好。”

    “怎么会呢,你能让我进去我已经很高兴了。”

    两人进了屋里,一屋子的人看黄诵牵了个姑娘纷纷起哄,“呦,真的是个漂亮小娘子!”

    一向不解风情有些严肃的黄公子居然还能领回来一个姑娘,还是个这么明媚漂亮的姑娘。

    怕符陶面子挂不住,黄诵还帮她解围,“你们别打趣她!”

    这话让周围几个血气方刚的同僚羡慕不已,争抢着跟符陶告状,“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黄大人听说你来了,乐得都开花了,撒腿就跑出去迎你啊!”

    “真的吗?他真的撒腿跑出去的?”

    “是啊!急死了!!”

    符陶看别人,都点头。

    她腼腆笑着,在外人面前装的极其温婉,根本看不出像是能翻墙爬树看断袖话本子的人,“他小心眼不和我说,多谢各位大人了。”

    几位同僚围过来问东问西,“姑娘你姓甚名谁,几岁了,可有婚配呀,可是这黄大人的心上人啊?”

    黄诵怕她不自在,替她遮掩,“你们别问了!”

    符陶装作姿势清冷,含情脉脉地推开他说道:“我姓白单名桃,木兆桃,父母兄弟都叫我桃子,家里排行老五。”

    几个糙人见这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居然被黄诵这小子骗到手,都是一个比一个好奇,说是奉承其实也不然,就是常年没见过女孩子,兴奋得很。“白姑娘,你这名字也好听,雅致,还有趣儿,正衬姑娘的好容貌!”

    “对了,我做了些点心,诸位大人都尝尝吧!”说罢拿出了事先准备的糕点拿了出来,这些都是符陶亲自命人做的,白玉凉糕,荷花酥,枣泥糕,各式各样花色齐全。

    食盒打开众人大惊,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如此心灵手巧,连黄诵也没想到,他从来不知符陶厨艺如何,只是知道她不善女工。

    几名绿意男子一片赞赏,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入口即化,司膳司大厨的手艺果然不凡,“白姑娘不仅人漂亮,这点心做的也好吃极了,好手艺啊!”

    待……后,两人找了个茶馆坐着喝茶,听着台下才子佳人相知相爱的故事。

    “你送我鞋子,我无甚可还你,这只簪子送给你吧。”黄诵拿出头上的白玉簪,递到了符陶手中。

    “你送我簪子做什么?”符陶有些感激,也大约明白黄诵的意思,只是心里还隐隐的不好意思接受。

    她自然是喜欢黄诵的,从小到大算是最亲近的人了,将来能有个好结果自然是好,父母宠爱她,哥哥对她也还算过得去,长这么大唯一不顺气的大抵就是娴妃和她的一双儿女了。

    她总是想和符念比,从前想比她功课好,想比她懂事却是惯改不了偷懒的小毛病,现在想比她受重视,想比她嫁的好,虽说只是闺阁小事,嫡庶尊卑却也想争口气。

    “桃子,谢谢你,那点心很好吃你辛苦了。”

    她实在羞愧,一五一十说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不必道谢的,其实那些都是我让御膳房做的,爱吃我下次再给你们带就是了!”

    “啊?”黄诵属实没想到。

    见他这个反应,符陶有点害怕他生气,谨慎问道:“你不会不高兴了吧,其实我也可以学的。”

    黄诵赶忙打圆场,“没事没事,你不用学,我爱吃,你下次再买就好。”

    见他这么说,符陶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陛下的病情如何了,你眼下这么频繁出宫没事吗?”

    “父亲老毛病了不碍事,”她不大理会,她把玩着簪子,“这个簪子你帮我戴上吧。”

    黄诵站起身,在她本就沉重的头上找了一个空余的地方,竖着直直地插了下去进来。

    “好看吗?”她问。

    黄诵对经史子集再熟悉不过,对哄女孩子倒是笨拙得很,“好看。”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怔地看着。

    “真的!那我得让全宫人都看见,除了那个崔如眉。”

    “你们为何这么不待见她,听说是博陵崔氏后人?”黄诵不懂他们内庭的纷争

    “她的事情我也不甚了解,我就知道她早些年流落烟花之地,跟我哥好多年了,好像从十五就跟着他了,之前一直没名没分,这太子妾的位子还是嫂嫂求的呢。”

    “是太子妃求的?”黄诵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郡主落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都以为两人剑拔弩张,没想到居然是太子妃去替崔才人求的。

    说到这些符陶又来了精神,“若不是嫂嫂求的哪有她的如今,不感恩就算了,还处处使绊子,看她那样就可气。”

    “这样啊。”黄诵不明就里,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恩怨,她说着他也就附和着。

    “不过这次还要来照顾父皇,看她就没安什么好心,还有件事说来奇怪,父皇似乎很急着把符念嫁出去呢!”

    “她比你还小为何着急?”

    “不知,不过符念似乎满不情愿的,去找父皇闹了好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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