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睡梦之中惊醒，柳杏儿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顶，那梦中的可怕场景历历在目，她很难不去多想——这是隐藏在她心底的秘密，毕竟，她出现在大同村本就是一个意外。
她之所以不被大同村的人喜欢，除了同何长治之间为人谈论的各种虚实不定的流言蜚语，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本就不属于大同村。甚至于，她来到大同村之后，那原本平然无奇的村子，突然开始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来。
最终，大同村在一场由瘟疫引起的大火之中，消失殆尽。
而追溯到事情的源头，她也想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昨夜一梦，彻底打开了柳杏儿不愿主动回忆的尘封往事。
她翻来覆去再难睡着，明明才转了几个身子，窗外已经亮了。
柳杏儿决定暂时收收心，她起床将自己收拾一番，挨个进到房间里查看孩子们昨晚睡得可好。三儿由王妈照看，自然妥帖舒适；几个孩子大概是累坏了，再加上昨夜何长治替她们周圆了食宿，孩子们睡得香甜沉浸。
柳杏儿看着他们熟睡的面庞，听着他们沉沉的呼吸，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们，只想着让他们多睡会。
这一夜，贺擎天还是没有回来。
柳杏儿心中泛起了嘀咕——贺擎天曾经说张生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初他来到大同村是那样的突然，现在乍然离开同样也很突然。
她止不住想，他真的是去投奔亲戚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越是这样想，心中越觉得不安定。
匆匆用完早饭，柳杏儿决定趁着绿裙还没有过来，先出去找一圈再说。熟料，人方才着急忙慌下楼，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马车。
冷不丁撞到眼面前，那车夫长长的“吁”了一声，柳杏儿立马站定，却见帘子内款款伸出一节修长的手臂，随即便见绿裙探出头来，操着古怪的声音冷冷问道：“柳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方才正想出去找个人。”
“柳姑娘初来乍到，难不成还有亲戚朋友在这里？”
“说起来，倒算是弟......”柳杏儿停顿一刹，她当然是把贺擎天当做孩子来看的，可是这孩子心高气傲怎么都不肯和羊蛋子一样唤自己婶婶。至于将小天当做弟弟......可是孩子们还唤着小天“哥哥”，而小天却要叫她“姐姐”，这样的辈分算下来，实在混乱得很，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干脆不明说，只含糊道，“其实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不晓得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绿裙皱了皱眉头：“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孩子？”
她忍住了脾气，这才没有把后面那句“你到底收养了多少人”说出口。
“是，我们一起从大同村来到临州，也是实属无奈，还请绿裙姑娘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分上，帮忙打听一下。临州城这样大，他说是去找亲戚了，可我这心底还是不踏实。”
绿裙瘪瘪嘴，有什么话刚要出口，又顺势咽了下去：“知道了，上车吧。”
柳杏儿没有拒绝，毕竟这是昨天允诺别人的。
坐进车内，她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承欢阁！”绿裙挑了帘子，微偏着头将视线送出窗外。
柳杏儿喃喃两声，忽然想起不对劲来：“那承欢阁不是烟花之地吗？”
“不错，确实是做皮肉生意的。”绿裙探出头来，看到柳杏儿担忧和犹疑的眼神，一点也不觉得惊惶，继续不疾不徐道，“昨天我家主人不是已经暗示你了，你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意思？”
“我......”
绿裙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对她有些不耐烦，当即打断她道：“你放心，我家主人怎么说也是护卫家国的大将军，绝不是山野绿林中为非作歹、逼良为娼的强盗之辈，你不能听着‘承欢阁’这三个风花雪月之字，就觉得好像是去做什么不干不净勾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是要你做些什么，你昨日既已应承下来，即便再生出了别的心思，也应该同我们商量，而不是企图逃之夭夭。”
“逃之夭夭？”柳杏儿困惑不解。
绿裙再也装不下来，俏脸一拉，冷哼道：“难道不是吗？方才你难道不是想要逃跑？”
“我......”
柳杏儿这会总算明白，绿裙何以同昨日那般判若两人，敢情她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解释，仍旧认为自己是不想遵守诺言，打算溜之大吉。
真是可笑，她要是想走，何必等到大早上？
再说了，她的孩子们都还在客栈，她能走到哪里去？难不成她可以为了自己，不管孩子们的死活？
柳杏儿转过脸，一言不发，那些明明能够说出口的解释，此时不过是强弩之末，对于绿裙来说，她早已百口难辩。
绿裙听着她戛然而止的话头，心中约略有了几分判断，口中自然不满地“哼”了一声。
便是在这个当口，马车骤然停下，车内的人恨不得飞将出去。车夫的“吁”声和马鸣，混杂在一起，刺破人的耳朵，在清早的大街上显得十分突兀。
绿裙精心装扮的发饰被弄乱了，她当即钻了出去，对着车夫骂道：“混账东西，怎么驾车的，想摔死我不成？”
“姑娘恕罪，都是因为这么个不长眼的家伙拦住了我们的路。”车夫飞快把矛头引开，随手一指，便指中了马头正前方一个衣着普通但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身上，“都是这个不长眼的，拦住了我的去路。”
众人知道马车里的人绝对不是好惹的，方才还拥挤的人群，此刻纷纷避让，当下便将把男子孤零零地留在正中间。
男子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摊上事了，不疾不徐开口道：“眼下正是早市热闹的时候，你们驾着马车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难不成还有理了？再说了，你们将我弄伤，我都还没有找你们赔偿，你们反倒倒打一耙，说起我的不是来，这是何道理？”
车夫哼哧一声，眼睛一扫，看见男子除了样貌周正一些，身上的衣着甚至连自己的都未必比得上，再加上他手上提着的不起眼的包子，一时间，更是心生鄙夷——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个乡巴佬，哪怕他说得是真相，如此卑微的人，如何跟何将军、如何跟李家抗衡？而他是给他们两家驾车的，自然也是高人一等。
思及此，车夫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扬起手臂就要挥鞭：“强词夺理，我看你是找死......”
男子微仰着头，似乎对他即将遭受的鞭打乐见其成。
“——慢着！”柳杏儿和绿裙齐声开口。
绿裙已经飞身落地，她奇怪地看了柳杏儿一眼，后者也跟着跳下车来。
车夫彻底搞不清楚了，这二人同时让他“住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车夫支支吾吾：“姑娘，这......”
绿裙白了车夫一眼，走到男子跟前，上下打量一圈：“你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我看看。”
男子道：“你认为我在诓你？”
绿裙侧过身：“我可没这个意思，只不过现在世道不太好，有不少人伺机找事，等着宰人呢。我们虽然也不缺钱，但不能平白无故当了冤大头。”
车夫松了一口气，看来绿裙是帮他说话的。
男子看向绿裙，明明话中是在讽刺他，他竟然一点听不出来，嘴角微微勾起，似有笑意。
“等等！”
柳杏儿越过绿裙，走到男子身旁，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臂，而后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伤到了手臂？”
“没错，没想到姑娘还会医......”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抬起眼睛看向柳杏儿，他想看看这些人身旁是不是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货色，没想到柳杏儿却肯为他说话。他为此感到讶异，在望见她那双清亮的双眼时，一种许久未曾触动的情绪生发起来，一时间让他怔在原地。
天底下竟然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是错觉么？
柳杏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唤他：“喂......你怎么了......”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刹那间，突然就换上一双脆弱、卑微的眼神，略显瑟缩道：“我刚才在想，虽然是我占了道理，可你们是高门大户，万一要让我赔些什么‘冲撞费、惊扰费’，我......”他特意提了提自己并不华丽的衣衫，捉襟见肘的样子竟是十之八九，“我如何赔偿得起？”
委屈的声音，竟然有种泫然欲泣的味道，这倒是让柳杏儿一时有些难办——心说，这人大庭广众之下被权势如此欺负，此时此刻的心境，同自己漂泊无依、惶惶难料的心情，怕是别无二致！
当下便起了恻隐之心，转身看向绿裙，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绿裙倒是不这样想，她就知道这样的货色肯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有骨有血的男子。这不，听说要赔钱，方才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在立马就开始求饶卖惨了。
“你在装什么劳什子？”绿裙嫌恶撇眼，恶狠狠地开口。
柳杏儿自然知道是她们无礼在先，何长治身边的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这般的无理取闹竟然被搅出三分义正词严。
柳杏儿再看不下去，赫然张开手臂，挡在想要进攻的绿裙面前，将男子护在自己瘦弱的背后。
男子微微吃惊，哪怕柳杏儿站在他跟前，也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所谓的“保护”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可男子还是心跳加速，她看着眼前的女子，恨不得冲上去紧紧抱住她。
绿裙却道：“你干什么？”
“绿裙姑娘，我们不是还有正事吗？”柳杏儿迎着绿裙的目光，铁了心地要帮助身后的男子，“这可是你们家主人交代的事，用不着我多言，万一要是因为在路上多起了两句口舌，误了正事，你总不能将祸事还推到别人头上吧？”
“你......”绿裙气急，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头来，过了很久才补充道，“好啊，真是一张巧嘴！”
柳杏儿丝毫未敢松懈，坚持道：“绿裙姑娘，还不上车吗？”
绿裙瞪她一眼，朝着身后的男子说了一声“算你走运”，跃进车内，气冲冲地回击道：“还不上车？”
柳杏儿转身，飞快从身上摸出几个钱币。她也没什么钱，这点三瓜两枣只求能带给他一丝安慰：“你还好吗？我也没多少钱，这点钱你拿着。”
男子愣愣接过，回过神来，人和车马已经不见了。
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漆黑的房顶，那梦中的可怕场景历历在目，她很难不去多想——这是隐藏在她心底的秘密，毕竟，她出现在大同村本就是一个意外。
她之所以不被大同村的人喜欢，除了同何长治之间为人谈论的各种虚实不定的流言蜚语，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本就不属于大同村。甚至于，她来到大同村之后，那原本平然无奇的村子，突然开始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来。
最终，大同村在一场由瘟疫引起的大火之中，消失殆尽。
而追溯到事情的源头，她也想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昨夜一梦，彻底打开了柳杏儿不愿主动回忆的尘封往事。
她翻来覆去再难睡着，明明才转了几个身子，窗外已经亮了。
柳杏儿决定暂时收收心，她起床将自己收拾一番，挨个进到房间里查看孩子们昨晚睡得可好。三儿由王妈照看，自然妥帖舒适；几个孩子大概是累坏了，再加上昨夜何长治替她们周圆了食宿，孩子们睡得香甜沉浸。
柳杏儿看着他们熟睡的面庞，听着他们沉沉的呼吸，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们，只想着让他们多睡会。
这一夜，贺擎天还是没有回来。
柳杏儿心中泛起了嘀咕——贺擎天曾经说张生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初他来到大同村是那样的突然，现在乍然离开同样也很突然。
她止不住想，他真的是去投奔亲戚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越是这样想，心中越觉得不安定。
匆匆用完早饭，柳杏儿决定趁着绿裙还没有过来，先出去找一圈再说。熟料，人方才着急忙慌下楼，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马车。
冷不丁撞到眼面前，那车夫长长的“吁”了一声，柳杏儿立马站定，却见帘子内款款伸出一节修长的手臂，随即便见绿裙探出头来，操着古怪的声音冷冷问道：“柳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方才正想出去找个人。”
“柳姑娘初来乍到，难不成还有亲戚朋友在这里？”
“说起来，倒算是弟......”柳杏儿停顿一刹，她当然是把贺擎天当做孩子来看的，可是这孩子心高气傲怎么都不肯和羊蛋子一样唤自己婶婶。至于将小天当做弟弟......可是孩子们还唤着小天“哥哥”，而小天却要叫她“姐姐”，这样的辈分算下来，实在混乱得很，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干脆不明说，只含糊道，“其实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不晓得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绿裙皱了皱眉头：“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孩子？”
她忍住了脾气，这才没有把后面那句“你到底收养了多少人”说出口。
“是，我们一起从大同村来到临州，也是实属无奈，还请绿裙姑娘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分上，帮忙打听一下。临州城这样大，他说是去找亲戚了，可我这心底还是不踏实。”
绿裙瘪瘪嘴，有什么话刚要出口，又顺势咽了下去：“知道了，上车吧。”
柳杏儿没有拒绝，毕竟这是昨天允诺别人的。
坐进车内，她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承欢阁！”绿裙挑了帘子，微偏着头将视线送出窗外。
柳杏儿喃喃两声，忽然想起不对劲来：“那承欢阁不是烟花之地吗？”
“不错，确实是做皮肉生意的。”绿裙探出头来，看到柳杏儿担忧和犹疑的眼神，一点也不觉得惊惶，继续不疾不徐道，“昨天我家主人不是已经暗示你了，你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意思？”
“我......”
绿裙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对她有些不耐烦，当即打断她道：“你放心，我家主人怎么说也是护卫家国的大将军，绝不是山野绿林中为非作歹、逼良为娼的强盗之辈，你不能听着‘承欢阁’这三个风花雪月之字，就觉得好像是去做什么不干不净勾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是要你做些什么，你昨日既已应承下来，即便再生出了别的心思，也应该同我们商量，而不是企图逃之夭夭。”
“逃之夭夭？”柳杏儿困惑不解。
绿裙再也装不下来，俏脸一拉，冷哼道：“难道不是吗？方才你难道不是想要逃跑？”
“我......”
柳杏儿这会总算明白，绿裙何以同昨日那般判若两人，敢情她根本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解释，仍旧认为自己是不想遵守诺言，打算溜之大吉。
真是可笑，她要是想走，何必等到大早上？
再说了，她的孩子们都还在客栈，她能走到哪里去？难不成她可以为了自己，不管孩子们的死活？
柳杏儿转过脸，一言不发，那些明明能够说出口的解释，此时不过是强弩之末，对于绿裙来说，她早已百口难辩。
绿裙听着她戛然而止的话头，心中约略有了几分判断，口中自然不满地“哼”了一声。
便是在这个当口，马车骤然停下，车内的人恨不得飞将出去。车夫的“吁”声和马鸣，混杂在一起，刺破人的耳朵，在清早的大街上显得十分突兀。
绿裙精心装扮的发饰被弄乱了，她当即钻了出去，对着车夫骂道：“混账东西，怎么驾车的，想摔死我不成？”
“姑娘恕罪，都是因为这么个不长眼的家伙拦住了我们的路。”车夫飞快把矛头引开，随手一指，便指中了马头正前方一个衣着普通但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身上，“都是这个不长眼的，拦住了我的去路。”
众人知道马车里的人绝对不是好惹的，方才还拥挤的人群，此刻纷纷避让，当下便将把男子孤零零地留在正中间。
男子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摊上事了，不疾不徐开口道：“眼下正是早市热闹的时候，你们驾着马车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难不成还有理了？再说了，你们将我弄伤，我都还没有找你们赔偿，你们反倒倒打一耙，说起我的不是来，这是何道理？”
车夫哼哧一声，眼睛一扫，看见男子除了样貌周正一些，身上的衣着甚至连自己的都未必比得上，再加上他手上提着的不起眼的包子，一时间，更是心生鄙夷——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个乡巴佬，哪怕他说得是真相，如此卑微的人，如何跟何将军、如何跟李家抗衡？而他是给他们两家驾车的，自然也是高人一等。
思及此，车夫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扬起手臂就要挥鞭：“强词夺理，我看你是找死......”
男子微仰着头，似乎对他即将遭受的鞭打乐见其成。
“——慢着！”柳杏儿和绿裙齐声开口。
绿裙已经飞身落地，她奇怪地看了柳杏儿一眼，后者也跟着跳下车来。
车夫彻底搞不清楚了，这二人同时让他“住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车夫支支吾吾：“姑娘，这......”
绿裙白了车夫一眼，走到男子跟前，上下打量一圈：“你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我看看。”
男子道：“你认为我在诓你？”
绿裙侧过身：“我可没这个意思，只不过现在世道不太好，有不少人伺机找事，等着宰人呢。我们虽然也不缺钱，但不能平白无故当了冤大头。”
车夫松了一口气，看来绿裙是帮他说话的。
男子看向绿裙，明明话中是在讽刺他，他竟然一点听不出来，嘴角微微勾起，似有笑意。
“等等！”
柳杏儿越过绿裙，走到男子身旁，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臂，而后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伤到了手臂？”
“没错，没想到姑娘还会医......”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抬起眼睛看向柳杏儿，他想看看这些人身旁是不是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货色，没想到柳杏儿却肯为他说话。他为此感到讶异，在望见她那双清亮的双眼时，一种许久未曾触动的情绪生发起来，一时间让他怔在原地。
天底下竟然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是错觉么？
柳杏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唤他：“喂......你怎么了......”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刹那间，突然就换上一双脆弱、卑微的眼神，略显瑟缩道：“我刚才在想，虽然是我占了道理，可你们是高门大户，万一要让我赔些什么‘冲撞费、惊扰费’，我......”他特意提了提自己并不华丽的衣衫，捉襟见肘的样子竟是十之八九，“我如何赔偿得起？”
委屈的声音，竟然有种泫然欲泣的味道，这倒是让柳杏儿一时有些难办——心说，这人大庭广众之下被权势如此欺负，此时此刻的心境，同自己漂泊无依、惶惶难料的心情，怕是别无二致！
当下便起了恻隐之心，转身看向绿裙，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绿裙倒是不这样想，她就知道这样的货色肯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有骨有血的男子。这不，听说要赔钱，方才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在立马就开始求饶卖惨了。
“你在装什么劳什子？”绿裙嫌恶撇眼，恶狠狠地开口。
柳杏儿自然知道是她们无礼在先，何长治身边的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这般的无理取闹竟然被搅出三分义正词严。
柳杏儿再看不下去，赫然张开手臂，挡在想要进攻的绿裙面前，将男子护在自己瘦弱的背后。
男子微微吃惊，哪怕柳杏儿站在他跟前，也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所谓的“保护”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可男子还是心跳加速，她看着眼前的女子，恨不得冲上去紧紧抱住她。
绿裙却道：“你干什么？”
“绿裙姑娘，我们不是还有正事吗？”柳杏儿迎着绿裙的目光，铁了心地要帮助身后的男子，“这可是你们家主人交代的事，用不着我多言，万一要是因为在路上多起了两句口舌，误了正事，你总不能将祸事还推到别人头上吧？”
“你......”绿裙气急，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头来，过了很久才补充道，“好啊，真是一张巧嘴！”
柳杏儿丝毫未敢松懈，坚持道：“绿裙姑娘，还不上车吗？”
绿裙瞪她一眼，朝着身后的男子说了一声“算你走运”，跃进车内，气冲冲地回击道：“还不上车？”
柳杏儿转身，飞快从身上摸出几个钱币。她也没什么钱，这点三瓜两枣只求能带给他一丝安慰：“你还好吗？我也没多少钱，这点钱你拿着。”
男子愣愣接过，回过神来，人和车马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