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那边的窝点已经全部端了,最大的两个头目也抓到了,这次任务进行的.....”陈队低下头,声音哽咽。

    “顺利”这个词他实在说不出口。

    何晓桐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听到所有的毒贩都被抓到后,她由衷的高兴。

    庆幸之余,她问了施浩然是不是平安归来了。

    同事和她的老师都沉默了,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没有喜悦的表情。

    天边乌压压的都是黑云,狂风卷起路上的灰尘和碎片,它们在空中肆意乱飞中。

    这儿变得黯淡无光。

    何晓桐坐上了陈队的车,前往了南川市第一人民医院。

    “晓桐啊,你要做好准备。”陈队拍了拍她的肩膀,直到现在,他也没忍心告诉何晓桐真相。

    何晓桐勉强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抖:“老师,我可是警察,能承受住。”

    没关系,不管施浩然是疯了还是残了,她都不害怕,等会见面了,她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使劲表扬他这次勇敢的卧底行动。

    可是,越接近病房,她的脚步越是沉重,像脚踝处绑着一个铁铅,拽着她,不让她进去。

    她全身哆嗦地推开门,昏暗的房间里,看到的确实他躺在床上,双手双脚都被锁固定着。

    “施浩然?”她小声地叫了他的名字,慢慢靠近他。

    完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凉了半截。

    他的脸色苍白,目光空洞又呆滞,神情恍惚,像个活死人一样,脸上好多地方生出了糜烂的毒疮,残留的血液还挂在他的脸庞上,有些面目全非。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时,施浩然的反应突然激动起来,在床上激烈地挣扎着。

    她指甲深深刺入自己的掌心,身躯颤抖着跪在他的床前,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她无力地伸出手,想要安抚他,但他身上也是千疮百孔,正一点点地在溃烂中,尽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何晓桐在大学里学过的知识还没有忘记,她知道一个人在吸了毒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会有多痛苦。

    “晓.....”施浩然摇晃着脑袋,强撑着意志望向她,嘴巴微张,却很难说出话来。

    “我在。”她立马握住施浩然粗糙的左手,泪水啪嗒一下掉在他的手背上,她声音哽咽,“你是不是很痛啊?”

    “不.....”他反握住她纤细的手,一遍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不痛。”

    “你总是跟我撒谎,出行任务的时候也是,说自己能轻松拿捏,现在也是,还骗我!你是混蛋!大混蛋!你快点给我好起来!混蛋!”

    她一遍遍地骂着,泪水却糊了她一脸,有无数根钢针正穿透着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呼吸,感受到了一抽一抽地疼痛。

    “不.....不哭,丑,你.....你笑......笑好看.....”

    何晓桐撇着嘴,哭的更惨烈了。

    他们是亲密的朋友,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以后更是......

    她一直想到过以后。

    “不行,我......”何晓桐恢复了理智,抹了一把眼泪,准备站起来,“我去问医生,怎么治疗,咱们只要乖乖配合着治,一定会好起来的。”

    施浩然却死死拽着她,一用力让他身上的毒瘾一股脑地又涌了上来,像密密麻麻地蚂蚁啃噬着他身上的血肉,更是牵扯到身上多出的伤口,让他痛不欲生。

    “呜——”他昂着脖子,全身都抽搐着,面目狰狞,眉头拧成一团,嘴唇更是咬出鲜血,触目惊心。

    何晓桐把手臂伸到他嘴巴边,心中绞痛地说:“你咬我的手,没关系我不怕痛,你别忍着!”

    “晓桐......”他摇摇头,口齿不清,艰难地吐出一个个字,“他.....他们给我注射大剂量......的毒.....致死......治不......好。”

    “不可能!”她吼了一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两个正在崩溃的边缘的人,都想方设法地让对方安心。

    这时,一大批医生、陈队和警局的几个局长都走了进来。

    医生给他检查了一番,又讨论了很久,最后都小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有的人又陆陆续续地出去,何晓桐也跟着出去,她的火苗还没在看到医生动作和表情后而被浇灭。

    “真的没有一点治疗的可能了吗?”陈队也是揪心,又一次开口询问医生,企图在医生那里在找点希望。

    施浩然是这一届中,他带出来的最优秀的一个学生了。是能放心上交给国家的好苗子,他甚至对施浩然比对他亲儿子还疼爱和怜惜。

    他主动申请了这次艰险的卧底任务,潜入内部打探敌情,跟里面的警察线人做交接。他整整潜伏在组织里四个月,直至找到所有重要情报,并即使传达到禁毒大队后,才选择暴露自己,拖延重要犯人的逃跑时间。

    毒贩拿他泄愤,对他进行了整整七天的虐待,给他注射了大量的毒品。

    “我们已经尽全力抢救了。他的体内有大量的□□,已经渗入肺腑,洗胃根本起不到作用。他的皮肤也已经大面积溃烂,他胸口的那块皮肤,被炭火灼烧过,被灌过辣椒水,因此心脏处也严重受损。病人现在非常痛苦,打镇定剂和麻醉药也起不到任何效果了。作为医生,我们也很痛心。但是,我实话实说,进行强效治疗只会延长他的痛苦时间,放弃治疗是对他最好的解脱。”

    医生的话再一次击垮了何晓桐,心中刚支起的希冀又一次被击溃得支离破碎。

    无声的绝望一直蔓延到暗沉沉的走廊尽头,黑暗吞噬了所有以后能出现的黎明。

    她蹲在地上,眼泪也流干了,剩下的只有干涸的悲痛,她想嚎哭出来,但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施浩然的母亲得到消息,也匆匆赶过来了,一到医院就是在第二次下达的病危通知书上签上了她的名字。

    他的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了,生施浩然的时候已经四十出头,算是老来得子。她丈夫早逝,施浩然是他唯一孩子,也是唯一的羁绊。

    当她知道这个噩耗的时候,差点晕倒在儿子的病床前。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那个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儿子,如果却躺在床上,苟延残喘,身上都是伤痕。

    他的战友、老师和母亲,都围在他的病床前。

    身体给他打了最后一次肾上腺素,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的母亲跪在他的身边,已经泣不成声。

    他想伸手去安慰,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妈......”他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你来啦......没让你失——”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意识便全部殆尽,监护仪上的ECG也变成了一条直线,然后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医生赶过来作了最后一次本能的抢救,直到确认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体征。

    然后宣布了最后的结果:

    施浩然,死亡时间2025年2月28日16时22分......

    一位年轻英雄的陨落,让所有的战友都在病房里悲戚。

    他的母亲撕心裂肺地痛苦着,拍打着床上冰冷的施浩然,企图把他拍醒。

    坏人已伏法,但又一名警察在边境永远长眠。

    葬礼放在了云川市,整个Y省警察局的领导都过来悼念。

    施浩然躺在棺椁里,身上盖着鲜艳的五星红旗,但放着的遗像,却是被模糊好的。

    缉毒警察,一个最危险的警种,却为了身边的人安全,在牺牲后,也不能被世人知晓他的面孔。

    何晓桐陪着他的母亲,在灵堂里守了三天三夜。她暗暗向施浩然发誓,从今往后,自己会担起照顾他母亲的职责,把她视作自己的亲手母亲,会好好给她养老。

    隔着玻璃,她一遍遍抚摸着他安详的面容,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

    “晚安,我的英雄,下辈子再见。”

    —

    葬礼结束后,施浩然的遗体就被送到火葬场火化,然后再把他的骨灰盒带到通川,交到通川区警察的手里,由他们护送到烈士陵园。

    他的母亲抱着骨灰盒,一步步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他的墓碑前,脚步沉重。直至把盒子放进墓穴里。

    这次是真的要跟儿子天人永隔、生死相离了,放下的那一刻,她的肉像一块块被剜走了一样,让她痛不欲生。

    “敬礼!”

    过来送别他的警察,站在他的墓碑前,都庄严的举起了右手。

    何晓桐穿着警服,直直盯着他的墓碑,朝着他敬礼。

    她的眼神坚定如磐,闪烁着不可动摇的决绝和炽热。

    “施浩然同学,我会带着你的这份信念一直走下去。我可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我不会哭!”

    下葬后的时候,杨嘉逸也过来了,他告诉了何晓桐一个小秘密,说施浩然打算在今年五月,她生日的时候,向她正式表白。

    很可惜,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得到了何晓桐亲口的答应。

    走出烈士陵园,她仿佛看到了高中时期的施浩然,正朝她奔过来,然后搭上她的肩膀,他那灿烂不羁的笑容融进了炎炎夏日。

    “走啊,何晓桐同学,傻愣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明朗又自信。

    至此,他们走向了耀眼且未知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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