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泽在揽月台看着顺着弯月边缘而种的粉白墨兰,想起昨夜少女本欲赶他出山门,最后却还是允他暂时留在此处,嘴角不自觉爬上了一丝笑意。

    少女的声音混着柔柔晚风落入他耳中,“你既是孑然一身又无所依,那揽月台就先当是你的归处吧,你若是想就此离开也无不可,江湖偌大,来日再相逢。”

    “你这女子倒是有些意思,我出自阴界,你不怕我?也不惧我?”

    微风轻拂起少女的发丝,池月转头看他,眸中灿烂,“你又不是三头六臂面目可怖,有何可惧?”

    云千泽想了想,道:“你说的有理。”

    所以云千泽并没有离去,反正初到人间无牵无挂,去哪里或者留在哪里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样的,索性就暂且留在了暮云山中,躺在揽月台看了一夜的星月,最后没入墨兰香气中。

    在揽月台看了刚刚那场风雪后,云千泽只觉若是只待在此处岂不浪费了这大好春光,便想着到处走走。

    脚下步伐因为看见苍翠绿意和山林中的奇珍异兽而轻快,“没想到这片山脉奇珍异兽颇多,灵气也十分充裕。”

    从揽月台的山间小径一路下来,就这样顺着山道一直走,便走到了暮云殿前。

    授剑大会已经结束,灵衍掌门让弟子们自行散去。

    池月挽着爹爹的胳膊,几人正欲回暮云殿中,人群中有人眼尖的发现暮云殿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立时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暮云山!”

    弟子们应声看去,叶岚虽然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但是这一喝却带着十成十的气势。

    叶岚的气势,含着背后一众人的底气和自信,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顺着叶岚的视线处看去。

    暮云殿前立着一个少年,玄衣墨发,剑眉凤目,身形挺拔如松柏,有着玉树临风之姿。

    面对众人的目光无畏无惧,一副不卑不亢的君子模样,而后拱起手来,开口嗓音温润,“误入此地,叨扰诸位了。”

    暮云山很少有外人进来,这些看向云千泽的目光中,有戒备、有好奇、有温和,最后全部化为惊讶。

    池月抬头看向云千泽,小声道:“真是个呆子。”

    身边人只听见池月嘟囔了一声,却没听清,问道:“什么?”

    池月忙道:“没什么。”

    然后朝叶岚的方向看去言语坚定又带着安抚之气,“小师弟莫紧张,这人师姐识得,大家都散了吧。”

    周围人满是讶异,却还是渐渐散去了,只是走着走着还会偷偷回头看一眼。

    那个人,身上好像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女弟子们开始偷偷议论了起来,“师姐明明没有出过山门,也不知哪里认识的玉面小郎君。”

    随后便互相调笑的离开了,只是眼神不住的往云千泽身上瞟,好奇他从哪来,他又是谁。

    云千泽看着人群中的池月,好像现在才真正看清这个女子的容颜,冰肌玉骨之上一双桃花眼灿若昨夜的星辰,眉清若水,朱唇皓齿,犹如山巅清雪亭亭立于人群之中,让人一眼就瞧见。

    “倒是个清丽可人的美人胚子。”

    云千泽在阴界时也是见过不少美人的,如孟婆之艳丽、如烟婉之温婉。

    今日的她在云千泽眼中,比之昨晚,更如天上皎月,熠熠生辉。

    云千泽站在原地,看着池月向他一步步走来,然后向他伸手示意,悦音入耳,“千泽君请吧。”

    进入暮云殿中,灵衍掌门和正玄宗宗主一把扶住青衣布衫的男子,相视一眼,“看来此次情况不妙。”

    池月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小心唤道:“爹爹。”

    男子强撑着瞧了她一眼,出声安慰,“月儿莫慌,爹爹无碍。”

    接着灵衍掌门从背后柜子中翻出一个小小的青玉瓷瓶,倒出里面的褐色丹药,塞进男子嘴里。

    然后同正玄宗宗主一起施法,源源不断的灵力传入男子体内,半刻之后,男子逐渐恢复些生气。

    一边调整内息一边慢慢说道:“如今世间浊气太盛,异兽遭浊气入侵,随时可能魔化……镇于海底的东西虽暂无异动,恐怕迟早会破封印而出。”

    正玄宗宗主有点疑惑,“沧灵海里的东西既无异动,那你这伤是?”

    旁边玉白长衫的女子移出来答了话,声音颤抖的厉害,“师父,长远师叔的伤……是在若幽谷为救我所受的,若不是我技艺不精遇事却自大狂妄,便不会累的师叔受此重伤,还请师父责罚。”

    语罢,女子眼中蓄满了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扑通一声跪下身去,“我不知道师叔竟伤的这般重,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池月转身看向这名女子,十五岁来第一次真正动了怒,开口满是寒意。

    “你既然知道自己技艺不精,为何还要好大强求?今日苦果我爹爹尚能替你受着,来日若是身后无人,你又当如何?”

    地上的女子终于没忍住,大声哭了起来,“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长远师叔,有愧师门,我愿领责罚……”

    云千泽感受到池月身上的寒意,深觉此情此景,自己实在不适合待在其中,便默默退出了暮云殿。

    长远经过调息,慢慢站了起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安慰道:“月儿如今,脾性倒是变了不少,爹爹无碍,休息几日便好了。”

    遂又看了看地上的女子,“不必自责,我为尊长,护住身边小辈是应该做的,这一路追随辛苦,下去歇着吧。”

    地上的女子被同回的男子拉着起了身,行过礼后,双双退下了。

    池月看着爹爹略显苍白的容颜和鬓角染上的白发,心中酸楚极了,却还是强装起笑意,“爹爹,你回来的晚了些,错过了授剑,月儿可是得了一把很厉害的神剑呢!”

    望着眼前早已出落的清灵隽秀的少女,男子言语越发慈爱,“哦?是吗?让爹爹瞧瞧是怎样一件神兵利器,可与月儿相配。”

    池月拔下插在云髻之上的红梅雪簪,灵力微动,长簪化剑,剑柄红梅栩栩如生。

    殿中寒意渐浓,犹如寒冬,殿外又洋洋洒洒的下起雪来。

    长远赞道:“这剑与月儿倒是契合的很,之前从未见过,此剑可有名字?”

    池月看向灵衍掌门,灵衍掌门一摸胡子,正言道:“这剑不似凡物,也并非剑阁之物,便也并不知其名为何。”

    少女看着长剑想了许久,“爹爹方才说世间浊气强盛,那此剑便叫清灵剑如何?”

    “清浊还灵,望世间灵物不被浊气所侵。”

    正玄宗宗主点头夸赞道:“清浊还灵,好剑好名字!真是好孩子。”

    长剑剑身微动,池月手指抚过剑身,收起灵力,长剑又化成簪子模样,被重新插回云髻之上。

    长远环视四周,像是在找着什么,“月儿刚刚在外时不是说认得那男子,他人呢?还不快给爹爹引荐引荐。”

    池月这才想起来,忙去寻云千泽的人影,一看殿中无人,就向外寻了去。

    云千泽就站在殿外的红柱旁,手中正抱着一只幼体白熊。

    听见身后有声响,白熊和少年齐齐转头看了过去,幼体白熊看见池月,忙朝池月扑去,池月将白熊抱起来玉手轻抚其项背处,白熊赤瞳舒服的眯了起来。

    “它叫赤雪,我的灵兽。”

    “嗯。”云千泽应了声有点尴尬的解释道:“刚刚殿中情形,我不宜久待……”

    池月点了点头声音轻快,“无妨,你随我来。”

    云千泽乖乖的跟在身后,任她领着向前去。

    进了暮云殿,池月将拉他到三位长者身前,“他叫云千泽。”

    顿了一顿又道:“嗯……我的朋友。”

    云千泽迎着三位长者好奇又略带审视的目光,拱手道:“在下云千泽。”

    长远将女儿拉到一旁,带着八卦意味的悄声问道:“月儿可是偷偷跑下山过?何处认识的少年郎?”

    池月无奈,“爹爹,我都未得授剑,怎会偷跑下山呢?”

    正玄宗宗主朝灵衍掌门望去,眼中带着调笑嘴上打趣道:“我记得你这暮云山好像有结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此人竟能顺利进入,还不让你有所觉,恐怕不简单啊。”

    灵衍掌门看了看云千泽,又看了看池月,意味深长道:“看来这结界是该加固了……”

    云千泽立于殿中,接受着众人的打量,长身玉立,嘴角弯弯,心中却想着,“不过才见一面,相处了一时半刻,便是朋友了么?”

    朋友这个词对云千泽来说有点陌生,他在阴界身居高位,没几个贴心人,猛然听见朋友这个词心情一时很微妙。

    “那……便是朋友吧。”

    池月转头就看见这副景象,两位长辈虽居高位却相互打趣,殿中人卓然而立却不卑不亢,傲然之气自成。

    爹爹的话还在耳边作响,“这孩子看起来倒是个君子模样,就是少年人却爱着这般深沉的颜色,不好不好。”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汇聚,池月眼角笑意渐浓,赤雪像个雪团子一样滚到云千泽身边,围着云千泽转了好几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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