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香阁共有三层,阁内似围楼,中有美人于红绸中起舞,处处暖香弥漫,乐声阵阵。

    宾客觥筹交错围坐四周,中心围栏却只有板凳高低。

    许是为了便人观赏,若说这围栏设立是为了防人跌落,未免有点牵强了。

    阮娘貌似无意洒了酒水到云千泽身上,见云千泽也不答是否要去换一身干净衣衫。

    正欲伸手去擦拭时,云千泽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不自然道:“不必。”

    见云千泽这副样子,松明赶紧出来打圆场,“千泽君,看来阮娘对你可谓是情有独钟啊。”

    阮娘低眉跪坐在一旁,“郎君可是嫌弃奴家身份,怕弄脏您的衣裳?客房就在身后,您若是不嫌弃,奴家可以伺候您更衣。”

    池月本觉得没什么,云千泽生的好看眉眼英气,就是时常无甚表情,看起来极其淡漠。

    方才冷着一张脸,全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随时有火山喷发的危险,不想这阮娘竟是不怕。

    云千泽是不最喜旁人碰他的。

    她轻拽了拽云千泽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坐下,云千泽低头瞧了瞧了那片酒渍,身上已沾满了浓烈的酒香。

    再抬眸时嘴角微勾忽然笑道:“姑娘对我可真是执着啊。”

    “怎么?如此迫不及待邀我进屋,莫不是按捺不住了?”

    阮娘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光抬头时却两眼无辜,“奴家听不懂郎君在说什么,衣衫沾酒难免不雅,奴家只是替郎君着想罢了。”

    “好一个替我着想,若是真替我着想,那又为何将酒故意洒于我身?”云千泽笑意渐消神色一凛。

    面对云千泽居高临下的质问,阮娘娇弱往旁边一倒,泪眼望向云千泽,“我没有。”

    一只手默不作声的将池月和云锦的酒换成茶,两人看着衡安这一番动作也未阻拦,互相憋着笑静静看着。

    衡安道:“你们不常饮酒,山下酒烈还是少饮为妙。”

    走廊上迎面走过来一人,是叫老穆吃酒的那位,路过的侍女见了行着礼道:“孙将军。”

    “几位何苦为难一个弱女子呢。”孙伍一手将阮娘扶起来,眼神轻佻的落在她身上,粗糙的手趁机摸到阮娘的手上摩挲了几下,“来,起来。”

    被面纱覆盖下的脸看不清神情,阮娘不动声色将素手从孙伍手里抽回,站起来后朝孙伍见礼,“孙将军。”

    孙伍一把扶住阮娘,“诶~下值后即是普通人,无需多礼。”

    老穆从走廊的另一端出现,和孙伍刚好打了个照面,孙伍看见老穆笑呵呵道:“老穆,说是一会儿,怎的半天才过来,阮娘献舞已毕,你是没有这个眼福了。”

    来人摆摆手长叹一声,“唉,无碍无碍,城门那边有事耽搁了一下。”

    眼神一一扫过场上众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老穆看向孙伍道:“这是?”

    “回将军,这几位是阁中贵客。”阮娘福了福身。

    老穆拉着孙伍道:“即是贵客,便不相扰了。”

    孙伍不明白他是何意,满脸疑惑看向老穆,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讪讪离去。

    他坐的位子在池月的斜对侧,方才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好不容易寻了时机过来,却被半道出现的老穆搅了局。

    现在正恼怒着,“啧,老穆,你这是何意啊。”

    “那橙色衣衫的女子那腰间玉牌可是大有来头,我们寻常人可惹不起。”

    听完后孙伍侧头望向斜对侧的云锦,云锦正伸手摸着那板凳高的围栏。

    “哦?此话怎讲?还不速速道来。”

    “那玉牌我小时候见过,是三大仙门之首正玄宗的令牌,这些修仙门派,实力远在常人之上,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说这些话时,老穆眼里藏有些微恨意,但很快便掩去了。

    池月注意到孙伍的眼神在云锦身上打转,向松明道:“二师兄,我看你那剑倚在桌边太过招摇,我帮你放到围栏这边。”

    松明随手将归一剑递给池月,“也好,这金色的锦鲤祥云纹是招摇了些,哈哈。”

    见池月拿了把剑放在围栏一角,剑柄露在外面,那图腾明明看着都是祥瑞之意,却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抬头时发现池月正在看着自己,赶紧别过眼去。

    云千泽展了展衣摆,忽然可怜兮兮的看向池月,“看来只好劳烦月娘陪我去买件新衣了。”

    池月看了看阮娘又看了看云千泽,心想,“好小子,拿我当挡箭牌是吧。”

    “月娘?我?”

    “自然是你,在场几人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名中带月的了。”

    她无奈起身,跟着云千泽走了出去,留下阮娘愣在原地。

    “大师兄,我们去去就回。”

    衡安点了点头,朝阮娘道:“姑娘可要同饮?”

    出去之后池月问道:“为何是我?”

    “我没钱。”

    “合着我是您的钱袋咯?大师兄他们也有银子。”

    “明知故问。”

    “莫名其妙。”

    “……”

    “……”

    两人相视一笑,顺着主干路线转了会,钻入一家成衣铺中。

    掌柜的观两人衣着打扮绝非俗人,殷勤的过来招呼,“两位客官,您这边请。”

    随之将两人引至内室,里面的衣物比之外面更加华美精致,眯起笑眼兴冲冲的介绍着:“最近啊刚好从南边新来了一批货,您看看合不合心意,这件水烟凌波裙与您最是相配了。”

    闻到两人身上沾有酒气还有一股独特异香,掌柜的凑近两人悄声道:“这枕香阁啊两位还是少去为妙。”

    听闻池月眼神一亮,忙道:“哦?此话怎讲?”

    掌柜的扭扭捏捏不肯答话,“这……”

    池月大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指着那条天青色的水烟凌波裙道:“先将这件包起来,再帮这位郎君瞧瞧哪件与他相配。”

    掌柜的乐开了花,应道:“诶,客官稍等。”

    池月扭头去看云千泽,“明明是少年人,却总着深色衣衫,显得人深沉了些,千泽君,不如换个浅色试试?”

    未等云千泽答话,池月便指着店中一件系有绯色宫绦的白色圆领袍道:“我看这件就不错,掌柜的,带这位郎君去试试。”

    “娘子好眼光,这可是上好的锦缎织造的。”

    云千泽一向都是以深色示人,此刻虽看起来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依了她。

    再出来时,云千泽已换好衣衫,白色在他身上更是衬得整个人宛若谪仙,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池月对自己的眼光很是满意,向云千泽问道:“如何?”

    “既已换上,这件便可。”

    掌柜的瞧着这笔生意是做成了,满脸堆笑的等着云千泽付银子。

    却不想是瞧错了人,池月颠了颠手中的碧莲钱袋向掌柜的问道:“现在可以说说那枕香阁了吧?”

    掌柜的缩回手去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才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枕香阁出现在谦城也就是近两年的事,每逢阁门大开之时,故意引众人围观,被那舞姬挑中的人,刚开始都是意气风发,后面便会死于非命啊!然而还是有一大帮人趋之若鹜,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迷魂术。”

    说及此处,掌柜的用手挡住口型,悄声道:“有人说是那舞姬会吸取阳气勾人魂魄……”

    越说越邪乎,池月却听的极其认真,满意的解开手中荷包,掏出几两碎银,掌柜自然的伸手接住。

    云千泽负手立在一旁,听着池月和掌柜的两人闲语。

    打听完枕香阁的事,池月道了谢:“有劳掌柜。”

    将两人送至门外,掌柜的招呼道:“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

    待到他喜滋滋的回到店里,一个身着香槟色华服的人从后门走了进来,“干的不错,你与枕香阁的交易我可以不管,你离枕香阁最近,给我盯紧他们,此次若能覆灭枕香阁,算你大功一件。”

    “是,大人。”

    出了店门,云千泽没头没尾甩出一句,“我已三百岁了。”

    “咳,嗯……可在世人眼中,你也不过是个少年郎罢了。”

    二人返回阁中,云锦瞧见云千泽着了一身白色长袍,惊道:“千泽君终于着浅色了。”

    松明见云锦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千泽,顺着视线去望,两人迎面走来,自成一道风景,男子白衣胜雪似谪仙,女子蓝衣清丽若精灵。

    “两人真是般配啊。”云锦撑着脑袋。

    路过孙伍和老穆时,池月眼神轻飘飘落在两人身上,脚下步伐未停看了一眼便回到自己位子上了。

    阮娘已经离开,松明指着云千泽杯中酒道:“千泽君快尝尝,阮娘说的没错,这一枕香果然是好酒。”

    云千泽邀松明和衡安同举杯,“请。”

    夜色渐深,阁中之人慢慢散去,只余三三两两,乐声未停舞姬还在不停舞动着,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池月招呼着身后侍女,“劳烦给我们备几间上房。”

    侍女道:“我们不留客。”

    一身粉白衣裳的阮娘适时出现,朝侍女吩咐道:“既然客要留,岂有赶客走之理?去准备吧。”

    侍女退下后,阮娘谦然道:“诸位勿怪,枕香阁历来规矩,只有被舞姬相邀之人才可留宿阁中,你们既是一起的,今晚便一同住下吧。”

    “原是如此,看来我们是沾了千泽君的光了,多谢姑娘。”松明已有几分微醺,朝阮娘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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