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歆阁殿内烛灯渲染着暖光,中堂御炉处缓缓升起的薄烟不住的在空中翻涌。

    林韵无意识的点了点碗中的雪酥鱼,这烛光晚餐她是吃的无滋无味。

    她不明白,萧黎定为何不愿放她走。

    仅仅是因为一只听话的狗不好找吗?

    主座处,萧黎定见眼前坐着的人无心进食,眼底扫过一瞬扫兴,随即放下了碗筷,开口道:“朕方才已唤人给户部尚书宣了旨,两日后启程前往玊州,林侍中今夜回去好生准备准备吧。”

    林韵起身领了命,明白萧黎定话中有主逐客之意,识趣的退下了。

    主座上的人此刻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一只手搭在桌上,像是在出神。

    一旁的吴公公上前换了热茶,语气中颇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圣上龙体贵重,玊州灾疫严重,此去恐多有不妥啊。”

    萧黎定没去回话,借着椅手起身,低头看着林韵碗中几乎没有动开的吃食,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起身离开时,一声似问非问的话传到了吴公公的耳边。

    “君不疑臣,臣不负君[1]。可惜啊,朕的爱卿,当真是戒备的厉害。”

    ......

    林韵今日起了个大早,这几日同阿记熟络了许多,两人清早起来你一眼我一句气氛算得上是轻松。

    “阿记,你来着多久了?”她看着镜子中这张算不上熟悉的脸,嘴角含着笑开口问道。

    阿记手上帮林韵缠发的动作忽然顿了顿,那一瞬像是回忆似的,紧接着启唇道:“奴婢自十岁时便进了宫,算下来也有五年了。”

    “这么久啊......”

    林韵盯着镜中立着的身后人,她手中绑发的动作娴熟手脚也麻利,这些日子接触发现她不仅出落的水灵,人也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若是搁在现代,必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吧。

    似乎是听出了林韵心中所想,阿记开口道:“奴婢自小没了父母,能被选入宫中不必风餐露宿,已是万幸了。”

    林韵没再说话,这个时代早造就了这么一群人,她不是神仙也当不上皇帝,帮不了他们,甚至现在她连自己都保不住。

    林韵换好衣服,便朝宫门赶去,今天便是萧黎定下旨前往玊州探查灾疫情况的日子。

    温暖的阳光穿梭于扬起的暖风之中,海棠花香,弥漫在春日,像是要把天地间的一切空盈填满。

    是个好天气!

    林韵赶到宫门时,已经有大批的官员早早的便站在了此处,林韵借着众人视线所不及之处,悄摸的塞到了陆薄奚的身边,“陆尚书来的真早啊。”

    她仰头就要去看身侧站着的人,却发现这光耀的人眼睛睁不开,也变放弃了。

    “林侍中来的也不晚,我也是刚刚到,算着时间圣上也快来了。”陆薄奚注意到来人畏光的神情,主动上前挡了挡。

    “多谢多谢,我这今天是头一次赚到了矮个子的福哈哈。”林韵笑着说着。

    你一言我一语,更像是像是很久的老朋友。

    四周偶尔传来几阵唏嘘声,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林韵刚想竖着耳朵准备去听,却被一声尖锐的嗓音刺的收回了耳朵。

    “皇上驾到!”

    原先还说说笑笑的朝臣们闻言立即站定了位置,宫门内万千人于此刻朝天子行礼跪拜,林韵低着头无法想象,眼前这幅景象该是有多震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恢宏的气势响破云霄,任何一个局外人看到此情此景都要感叹一声这个王朝的强大,然而,或许只有这些局中人清楚,眼前景象不过是一个满是疮痍又腐朽不堪的王朝遮羞布。

    萧黎定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这些蝼蚁,他眼神恣睢,声音冷得像是粹了冰。

    “平身。”

    “朕这次出行,监国之事由中散大夫裴应惟暂代,丞相辅佐。”

    萧黎定此言一出,阶下朝臣领命叩拜,无一人敢违抗。

    嗯,原来他的心腹是中散大夫啊。

    她记忆中是个正二品?

    唉,不对,中散大夫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后面这名字......裴应惟!

    她有些想撞墙,原来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是萧黎定手底下的人,怪不得林韵一直觉得她自从传过来那一天就莫名其妙,原来是这原主早就被拉入了这盘棋中,上不上桌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一来,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身边偶尔穿过几缕和煦的微风,林韵抬头看向台上肃立的天子,这次两人视线交汇,她这次没躲。

    他看着她想尽办法出逃。

    他只轻抬手便能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历来种种,无一不告诉她,自己是多么可笑渺小。

    可自己如此渺小,林韵不明白将她放在这盘棋中,能起什么作用。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身后人群压压,林韵在万千朝臣的注视之下,上了马车。

    路上马车缓缓摇晃,她却没有丝毫困意。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中恍然炸开。

    “君不疑臣,臣不负君。”八个字在她的脑中不断重复。

    萧黎定是在想他证明?

    种种回忆瞬间泛涌入她的脑海。

    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一日,原主殿堂之上冒死谏言,若萧黎定真当自己是棋子,完全在用完之后扔掉,又何故将一枚自己不信任的棋子放到侍中这么重要的位置。

    萧黎定宣见自己,将丞相之过尽数展露于她面前,或许不是在警告自己,而是真的将朝廷的危难告诉自己,希望她同他一起去解决,去面对。更是希望让林韵知道,丞相如此罪过自己尚且不能拿他怎么样,今后万不可想朝堂之上不顾惜自己的性命,鹅卵击石。

    那天夜里,萧黎定赐食,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误会了。

    还有从原主来时,一直陪在林韵身边的裴应惟,萧黎定的心腹......

    马车行至路上,窗外偶尔吹进几缕微风,将她的发丝轻轻拂动至耳后。

    林韵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绛紫官服,局势似乎并不如她开始所想的那般不容乐观。

    他好像也不是那昏聩残暴嗜血的狗君,相反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她隐隐能觉察出他的心软却偏偏嘴硬,很多事情他未曾宣之于口,也不知该去如何表达。

    窗外又一阵微风拂过,将马车的窗帘吹起片片涟漪,林韵轻抬手摆开车窗遮挡,视线也随之开阔。

    这个朝代所有的一切,她都未曾细细观赏过,从前只觉得心烦,如今心中明镜再来看,倒也不是那般不讨喜。

    ......

    *

    东都,鹤阳街,熙熙攘攘。

    一身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宽大的衣摆上绣着几朵艳丽的粉色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青绡。芊芊细腰,用一条素色镶着珍珠的织锦腰带系上,低头挑选胭脂时,双眸似水,肤如凝脂,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便当真如天仙下凡般叫人欲罢不能。

    胭脂铺旁,时不时有人递来几许眼线的目光。

    崔小娘抬手轻轻捻起眼前绣着鸳鸯花纹的胭脂盒,拂手打开在鼻尖轻饶了一圈,末了嘴角含着笑,启唇道:“阿婆,这唇脂是用什么做的。”

    眼前阿婆看着摊子前居然来了如此貌美的姑娘,心下喜欢的紧,连忙开口答道,“姑娘,这唇脂是从新鲜的玫瑰花瓣中体取出来的,姑娘方才可有闻到玫瑰的花香?”

    崔小娘应了一声,像是突然被什么味道吸引了一般,开口问道:“阿婆,这个我要了。”叫侍女付了钱,有用柔软温和的语气问了句,“这街上一直闻到有一股清香的糯米味,阿婆可知哪有卖的?”

    那婆婆收了钱,看着这么怜人的美人心下也开心连忙抬手超南边指道,“在那边,哎对,那个排的人多的地方。”

    崔小娘转过头来行了谢礼,便唤着宫女往南边铺子走去。

    身后跟着的侍女也不似方才般拘谨,见没人在往这边看,连忙上前道:“小姐可是想吃糯米糕了?”

    崔小娘看着身边性子活泼的素馨,无奈的笑着应了应。

    “嗯,小姐那边排队的多,我先去那边排着,等小姐到了直接就能吃上啦!”素馨说完便跑着没了影,不待身后人同不同意。

    “慢着点跑,小心些!”崔小娘在身后轻喊了一声。

    “知道啦,小姐放心吧!”声音越来越远。

    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热闹喧哗的集市中,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一片。

    崔小娘手中攥着鸳鸯唇脂盒,似是无意略过一眼人群,直到在玄皊阁二楼处抓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嘴角浅浅勾了一下。

    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时间快到了。

    手边卖瓜的男人卖力吆喝着,前面买糖人的小姑娘在桌上专心致志的画着小猫图案,没人会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崔小娘上前走着,步子却比方才迈的要小了许多。

    倏然,身后人群一阵骚动,阵阵马嘶声振聋发聩。

    她刚一回头,就见眼前一辆马车发疯似的冲向自己,车前坐着的人急得脸通红,使劲力气也没控制住马车,只能大喊道:“马,马惊了!快让开!”

    崔小娘此时就在立马车的五步距离,只消一瞬,便要撞上。

    她吓得闭上了眼,止不住的心脏狂跳。

    蓦的,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禁锢住,和预料的一样,迎来的不是马车压身而过的痛感,而是一个男人结实的怀抱。

    有人救了她。

    男人俯下身,呼吸打在她的耳尖,他呢喃着,声音沙哑中带着笑意,启唇道:“姑娘,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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