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楼,棠欢阁,云锦在中间的圆盘之上盘坐着,在他之前,是云漾的尸身。

    可那尸身正在云锦面前慢慢有了生息,一点点生气蔓延上云漾苍白的面庞上,周围的红色绸带环绕在她的身边。

    慢慢地,绸缎退开,云漾也睁了眼,她皱了皱眉,刚醒过来还是有些虚弱,身上的红衣为这具身体添上些血色。

    云锦停下了施法的意念,看着久别的妹妹,不觉喜极而泣。

    云漾也落下泪水,可却没有他这么高兴,反而是怨恨地看着云锦:“哥哥,你真的还是从前那个,我敬重的,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我的哥哥吗?”

    云锦止住了笑意,慢慢抹去了泪痕,还是像从前一样看着云漾:“云漾,哥哥说过的,父亲母亲离开,我会护好你。”

    “可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守护!”云漾忽然抬高了声音,哭腔伴随着吼声一起宣泄,“你以躯壳入虚镜,把自己当初许下血魂誓的那缕魂魄汇进了结局,你让虚镜里的一切都没了善终,只为解开血魂誓的牵绊。再用虚镜里的那些成河的鲜血,把我的死身重生,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你最是清楚虚镜不是一个虚幻的世界啊!那是多少前人的灵魂啊!你把他们最后的残存都抹灭了!”

    云漾忽然撑住手倒在地上,她才苏醒,体力本就弱微,现下更是雪上加霜。

    云锦赶忙起身想去扶她,可云漾挥挥袖子躲开了:“云锦,你为什么啊!”

    云锦还是迟钝般退开了身,也缓缓倒在地上坐下,手搁在膝上,不知怎的,就忽然疯魔般笑了起来:“那要如何呢?我不过是想救下你!我也想就下阿爹阿娘!可我只能救你了!”

    “阿爹阿娘难道会愿意被如此术法所救吗!难道要在这无穷的寿命里苟且偷生吗!用前人之血,换取一个安然之身,这便是上佳之策吗!”

    “上佳之策不过是于大众而言,于我于你,这便是上佳!如此术法又如何,只要可以让你平安,便是上佳之策!”

    “可我如今还可以平安吗!我难道要这样踏着前人的骨血,去赴一个所谓的平安吗!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啊!”

    云锦止住了笑,脸上是数不尽的悲哀和无奈:“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没有其它的法子了,但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我便不悔。”

    云漾呵笑着,眼中流淌的泪水在诉说她的难过和失望:“哥,你还记得那些前人都是谁吗?他们都是与阿爹阿娘一同闯荡的,还未成神的人啊,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安息之所,才有了虚镜啊!历年以来三界众神鬼邪入虚镜,更是为了让他们的灵魂都鉴明下子,看看这入虚镜者,是不是德堪配位。众神之首,碎雪楼主,呵呵哈哈哈,你还当得起吗!这样的生,我宁可入死镜!”

    说着,云漾便要召来红绸自缢,可云锦不允,当即抓住了那些飞舞的红绸,以自身之法封住云漾的法力,再给这棠欢阁上了禁制,云漾在这一步一步里,被折断了可以飘摇的花瓣。

    她原是执掌百花之神,是这雪界族的棠主,现如今被困在了这一方天地,百花为她的重生而绽放,却没有谁知道,她心里的那一簇花,在慢慢枯死。

    远在人间的欢颜,正在池塘边扒拉着流水,她本就整日无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也要染上那虚伪之风,要去言笑,要去庄肃。

    看着这池里的流水一点点地从掌心里溜走,里面还点点滴滴有她的影子。

    忽然,她心尖有些刺痛,手里的残余的流水被她握紧,她心里隐隐不安,可却无法去安稳。

    云锦走出来棠欢阁,体内的法力却并没有多少,全然没有当初众神之首的气魄,刚刚只是为了云漾才召回一些法力,现在他把余下的法力尽数散去,那些如光一般汇成了一条条的法力,往前方飘走,现在,云锦只如一个凡人。

    ……

    这边,希和还在听初婵和辞慵述说千丝引之事,见落长跟止随回来,还有那两个紧紧挨着的手,希和也明白了,也懒得去问去管。

    “千丝引失窃,且盗窃者法力高强堪与三界阁主相争,千丝引又没法子解,这可不好办呐。”希和感叹道。

    止随一想到这千丝引的源起,可现在却是这般凶术,心里不免郁闷。

    这时落长忽然道:“其实,不是不可解。”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眼睛一双双都看向了他,眼里都涌出期待。

    落长便继续道:“我当年潜心于千丝引之解法,虽说种下丝线便不可取出,可那丝线是牵连着被施术者的一瓣魂魄,只要有法子能让被施术者的那瓣魂魄再生,那便是得解。”

    希和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也想到了他接下来的话语,当即皱眉厉色:“不可!这是何等凶险之法,你也敢去闯?!”

    初婵与辞慵也起了愠色,都在劝诫着落长。

    只有止随是一脸懵的,毕竟他从未费心思去探过外界之事,自己族内之琐事他也向来不过问,从来也只管顾好那生死轮,所以他们在说什么,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等他在脑子里先自己梳理一遍,然后想着要问两嘴的时候,他们早就已经换了个话题,所以也只能作罢。

    初婵道:“我探过我族中术之邪,他们被施术时,都是被强大的法力压制着,无法反抗,而那施术者却不现身,只有丝线慢慢进到了中术者的体内,可通过那些丝线上的法力来看,施术者像是雪族之神。”

    希和心间一跳,也不知怎的,她有些忐忑,可她明明应是相信云锦的。

    初婵也知道希和的心思,当即就安慰道:“可这也不一定既是定数,我们还是先往这个方向去探探再言之后。”

    希和叹了口气,眨眨眼把眼里的情绪逼回去:“我会去请碎雪楼同议,待他们给了答复,三界掌界阁主聚堂,我们自然会得一个说法。”

    翻涌的树叶里穿插着疾风,待有一场雨既来,自然会让风带起一层雨帘,罩住许多早就翻覆的天空。

    我们也只能在这场浩大的雨下,等待着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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