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别走在崖边。”

    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向一方张开手臂,伸出手。

    “不要,我想看看山下有没有住着神仙。”

    她用稚嫩的声音撒着娇,向崖下探出头去。

    男人刚想上前,一个黑影从后面扑来,抓住她的肩膀倒向深渊,脚下的岩石瞬间分崩离析,碎成渣子,男人来不及拉住。

    “救命……”

    冲天的尖叫声,在耳旁炸裂,似射出的子弹,穿透每一层空气。她沉沉下坠,向上挣扎的双手逐渐退去血色,变的苍白。

    杨春晓猛然惊醒,堵塞的呼吸让她不自觉抓住胸口,瞪大的双眼直直盯着天花板的吊灯,折射出的光都异常清寒。

    她大大的喘了几口气,却觉胸口丝丝疼痛,再一摸额头,满是汗水,已经浸透发根,又是一夜噩梦。

    她吃力的侧侧身,用胳膊肘拄着床铺,将身体推起来,双腿顺势滑下,坐在床边。

    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的照在地板上,她伸手按亮手机屏幕,7月7日,上午8点,她不自觉的撇了下眼,感觉把空气都夹疼了,这是她活到30岁最讨厌的日子,比刚才的噩梦更让她压抑。

    一把拉开窗帘,突入眼球的刺激,让她皱起眉,眯起眼,颈间残留的汗水被照的晶晶发亮。

    这是杨春晓连飞一个月后,第一个不用闹钟叫醒的清晨,却并没有预想中的美好。

    打开淋浴,清澈的水流顺着如雪的肌肤滑落而下,雾气升腾,附着在玻璃上,转动的身体,让曲线婀娜。

    水声停止,修长的双腿先后迈出,啪啪踩在地砖上,湿哒哒的头发沿着细腻的后背,一直垂到腰窝,水滴从她翘起的臀部滑落。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有种出水芙蓉的妩媚,略带清冷的面庞白皙而立体,眉眼间流转着让人怜惜的柔情。

    已经六年,每每到这一天她都似重石压心,需要用十足的力气逼退绞心的回忆。她用力深呼吸后,擦干身上的水,披起晨袍走出去。

    刚出卧室,就看大门被踹开。

    “累死我了,手指头都要断了。”

    韩汉韵一手拎着豆浆油条,一手抓着钥匙钱包,嘴里还叼着两双筷子。

    “又跟大爷大妈抢油条去了?”

    杨春晓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韩汉韵抱怨着早点摊儿都搞饥饿营销,吃个早饭还要靠抢的,说完把被踩黑的鞋甩到卫生间。

    她一周总有两天要跟整个小区的爷爷奶奶们抢油条,这动力来源于春晓爱吃,如果不是她手里攥着一沓外国小哥哥,不少人都会认为她俩是一对儿,毕竟从高中认识就没分开过,对方身上有几个痦子都一清二楚。

    “难得的假期,今天干嘛去?”

    韩汉韵说着把豆浆倒进杯子里。

    “7月7日。”

    杨春晓带死不活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韩汉韵一听,两根手指掐着油条跑到日历前。

    “哎呦,流年不利,”说着凑到春晓耳边,“放心,我安排,红酒要陈年的,啤酒要成吨的,小哥哥要2000年后的,一个陪吃,一个陪喝,一个陪聊……陪寝的……”

    韩汉韵微微斜眼儿,没等春晓嘴里的砸吧声出来,赶紧修正,“没有陪寝,你的枕边只有我才配。”

    还好韩汉韵反应快,不然春晓抡起的油条,免不了要溅一身……油……

    两人的早饭被敲门声打断。

    “春晓,抓紧时间收拾下,替个班儿。”是乘务长许漫漫。

    原来昨晚两个空姐路边撸串儿,急性肠炎住院,春晓刚想拒绝,韩汉韵就冲上来。

    “漫漫姐,她都连飞一个月了,你看,动物园都能无条件接收她。”

    说着指向春晓的黑眼圈。

    许漫漫往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韩汉韵,“我看,你也行。”

    此话一出,什么姐妹情谊,全都不及今天约会的北欧小哥哥,瞬间移动,藏到橱子后面。

    “漫漫姐,我错了,我检讨,杨春晓,一点问题都没有,时刻准备着。”

    春晓咬着牙,快把眼珠子瞪出来。

    “那行,30分钟到岗开会。”

    许漫漫说完带上门走了,留下春晓空张着嘴,喝西北风,再看韩汉韵,端着豆浆,叼着油条,风似的回屋关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30分钟,我又不是窜天猴,”春晓嘴里嘟嘟囔囔,一顿收拾,冲门而出,终于赶到,没刹住车,一头撞在颜夕合怀里。

    “踩风火轮,投胎去?”颜夕合扶住她的肩膀。

    “赶紧给我打开大门,投个富贵人家,混吃等死。”春晓说着跑到镜子前,整理衣服。

    “不用这么麻烦,嫁给我就行,我的钱,随你花。”颜夕合说着做了个掏银行卡的动作。

    旁边的小姑娘看得满眼醋意,议论着,他干嘛非跟一棵树上吊死。

    颜夕合是脸上有颜,兜儿里有钱的民航机长,还有个当官儿的爹,妥妥的大男主形象,可碰上不开花的杨春晓,颜夕合也只能当她是盆儿绿植,养养眼也知足。

    颜夕合一路帮她拉着箱子,上了飞机靠在舱门坏笑着说,“下飞机,在酒店等我啊。”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旁边的两个小空姐别过头偷笑,春晓狠狠的拍在颜夕合后背上。随着一声哎呦,颜夕合走进控制室。

    做好起飞准备,春晓双手握住把手准备关闭舱门,被乘务长一把拦下。

    “等一下,还有乘客。”

    春晓一脸懵,什么时候民航这么人性化,都开始等乘客了。她正想着,看到登机廊走来一队身着迷彩服的军人,步伐整齐,身姿挺拔,满满的荷尔蒙即将冲破四面铁皮。

    “妈呀,宽肩,细腰,长腿,这谁受的了呀!”身旁的两个小空姐议论着。

    春晓也觉得制服诱惑是有道理的,正看着,一张熟悉的脸孔冲入她的眼帘,瞬间瞳孔放大,心突突两下,被强力压住,在晃动的人头中,仔细搜寻,待队伍走近,终于看清,那是顾远。

    从确认那一刻起,她的身体就被这突如起来的刺激控制,除了心脏加速跳动,一切都冰封般的僵硬。

    大脑和双手已不在一个频率,草草完成工作,坐到椅子上,系好安全带,偷偷抬眼,不偏不倚,目光正好落在顾远身上。

    没有风霜,没有沧桑,清晰的脸庞依旧棱角分明,和他们分别那天并无二样。

    而顾远似乎没看到她,一直盯向窗外。

    “春晓姐,一会儿我派这排的饮料。”

    这个小空姐的企图昭然若揭,时隔六年,顾远依旧像刚酿的蜜,让人垂涎欲滴。

    小空姐推着餐车,一边派送饮品,一边偷瞄顾远,等回到配餐间后,兴奋抑制不住的从鼻孔喷出来,压低声音描述着顾远宽阔的肩膀,低沉的声音,还特意强调递饮料时,不小心触碰到他指尖的感受。

    “没完啦?跟你有关系?”春晓没忍住。

    “怎么没关系,要到电话就有关系了,”小空姐说着跑去涂脂抹粉,转过身时,两颊微红,双唇烟粉,轻轻拽下的鬓发也让她多了几分妩媚,冲着春晓挑了下眉毛,便径直朝顾远走去。

    只见她侧身蹲下,双手叠扶在把手上,眼角含笑的轻柔细语,顾远虽未看她,但嘴唇微动。

    不要两分钟,缓缓走回,经过春晓身边时,背出四个数字,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

    春晓回头望向顾远,转性了?高中加上大学,一共7年,没有一个女生要到过他的电话,如今,随随便便就给了一个陌生人,春晓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皱起眉毛,本就不舒畅的脸,直接耷拉到脚面。

    正巧颜夕合从机长室走出来,看到春晓一脸的不高兴,问其他两个小空姐怎么回事儿。

    “老师发糖,她没抢上。”

    “我抢上了。”

    两人一人一句,说的颜夕合云里雾里。

    他凑到春晓耳边,“我就是你的糖,”随后甜腻一笑。

    春晓侧头看他,狠狠跺上一脚,“我不喜欢吃糖!”

    颜夕合无辜躺枪,硌了着腿随春晓走进配餐间,与此同时,顾远的目光也静静转过来,随着春晓消失的背影,熄灭在转角。

    下了飞机,小空姐晃着手机炫耀战果,“约会去喽。”

    春晓一口老血憋在嘴里,空踢了一下空气来发泄怨愤。

    坐上出租车,她心里生出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不认识我?不想见我?恨我?春晓一路也没想明白。

    走进酒店房间换上一条白色棉质长裙,一头扎在床上,大脑疲惫的闭上眼睛,可眼前全是顾远穿着白衬衫远远朝她走来的画面,她死死挤压眼皮,想截停这个反复出现的画面,却让她全身肌肉紧绷,五脏六腑也跟着痉挛,在挣扎无果后,一个翻身,大字躺在床上,房间里的香薰味道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顾远时,他身上的花香味儿。

    “你爸爸是杀人犯还是瘾君子?听说掉在地上的时候,脑浆子都崩到了路人的裤腿上。”一个胖胖的女生边说着,边推搡春晓的肩膀。

    她脚后跟磕着地面倒退几步,被凸起的砖角绊倒,重心后移,胳膊肘重重的戳在沙石满布的路面上,霎时的疼痛顺着大臂传到全身,鲜红的血液沿着皮肤的纹路蔓延开来,聚集成滴落在地上,被尘土包裹。

    春晓努力想站起身来,可直角弯曲的脚踝让她使不出力气,伸直的手臂更是让她感受着沙石钻进皮肉的刺痛感。

    “初中三年,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有跌下神坛的一天,”另外一个女生咧着嘴,皮笑肉不笑的探头凑向春晓,“收起你狐狸精的脸,”紧跟着一脚踢在她脚踝。

    春晓啊的一声扶住腿,每条经脉都似打开的高速公路,疼痛开足马力直冲神经,不自觉的咬紧牙齿,紧闭双眼。

    第三个女生低下身体,刚想伸手去拽春晓铺在地上的头发,被春晓一巴掌甩在脸上,回过神来的恼怒,让她丧失理智,四处搜寻后,抄起地上的灰色砖头,举过头顶朝春晓砸下去,眼看快落到后脑,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墙上跳下来,迅速张开手臂,将春晓护在身下,砖头被重重的摔成两半,顺着后背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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