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的神经还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短时间之内不能再刺激她的神经。还有安神类药物辅助治疗必不可少,其他方面,也要在他情绪上进行开导”

    精神类疾病?我怎么了?

    我抬手摸了摸脑袋,头上并没有苏辰砂所说的被砸的伤口,诚然他骗我这事毋庸置疑。

    哥哥还在外面和医生谈论,但是病房房门却开了,进来的是苏辰砂。

    “都听见了?”他拿着一杯热水走过来。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从柜子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牛奶,扯下吸管放杯子里,把杯子递给了我

    “你应该发现了,你忘记了最近一个多星期的事。”

    他顿了顿“你患了选择性失忆,是因为那段记忆已经超出你所能承受的范围”

    选择性失忆?我竟然患选择性失忆症。

    “明天周五,已经给你请假了,周六周末在家我帮你把这周的知识点总结了吧!下周一周二月考了!”他看着我,像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是了,辅导我是他的任务,他是我的同学兼邻居,还是我的家教老师!

    为什么我感觉他真的好陌生,陌生到我从未和他熟悉过一般,陌生到他好似天边的月亮,熟悉却又疏远!

    夜太深,我睡了一觉,哥哥第二天给我办了出院。

    像苏辰砂说的,我所缺失的记忆是我大脑不能承受的,我没有怀疑过这句话,就如同我脑子里时不时飘过一句陌生的旋律,却能将我压得喘不过气一样。

    我忘记了什么,似乎与这首旋律有关,每当我努力回想的时候,大脑都会回避。

    我放弃了寻找真相,全身心的投入复习中。

    一个周的知识点加题目训练,整整花了苏辰砂两天两夜的时间。

    除了吃饭,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我都在房间守着书桌补习。

    身在一班,我靠的不是天赋,而是没日没夜的学习。

    这里的逻辑错了,不能这么解,要怎样怎样巴拉巴拉。。

    这是苏辰砂说得最多的话。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罗辑思维题考三十分以上的赶紧分手,不然他把你杀了埋哪警察都找不到。”

    苏辰砂就是那逻辑思维题能考三十多分以上的人吧!总感觉他脑子里装了一个交错的宇宙,什么都有!

    “想什么?”他问我。

    “你做过逻辑思维题吗?”我问。

    他停笔,抬头看着我“没有,不过还算可以”

    他的还算可以是什么程度?布下天罗地网的程度?环环相扣的程度?还是掌控全局的程度?

    一个能考700多分的人脑子能简单到哪里去?一个数学总是接近满分,物理也总是接近满分的人,逻辑思维能力能差哪里去!

    夜深,我又陷入无尽学习中。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爸妈都好忙,老妈忙着桃李杯,这我能理解,可老爸忙什么呢?画展的事也没听他说起。

    我似乎与世界脱节了,苏辰砂的姑姑现在成了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手和作曲家,而他他曾经的姑父一夜间跌落神坛。

    我盘腿坐沙发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接二连三的新闻。

    他的姑姑,怎么会突然名声大噪?

    我很好奇,却恐惧这种好奇,似乎,这些与我有关,而我恐惧这种关系。

    我想不明白,脑海中时不时会回荡着半句陌生的旋律。

    我知道这是我缺失记忆里的东西,可我实在想不起来忘了什么,或许不是我忘记,是我根本不想记起来。

    周一周二是月考,我考完回到班级,心里莫名的惊慌。

    “将离,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徐棉趴我桌上问我。

    我懵了一下“我们,很久没见了吗?”

    陈景也过来强调“你忘记了些什么?连文艺汇演那天也忘记了吗?”

    文艺汇演?似乎,已经过去了,我点头。

    闻言陈景窃喜着走开了。

    班主任的到来很突兀,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走上讲台,笑着问“大家考得怎么样?”

    “考卷不咋样,好像是去年汪教授出的那份”全超不以为意的回答。

    “一看你就中计了,这次考卷难了一点,陷阱有点多,特别是化学,非常需要实验报告里的数据点做辅助”眼看有人因为自满中计,班主任笑开了花。

    “苏辰砂,你说说题目难度怎么样”班主任把目光移向苏辰砂。

    “中等偏上”他回答。

    竟是中等偏上吗?难怪,有点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班主任会心一笑,转移了话题“考也考过了,万事已成定局”

    他顿了顿“下周呢,是田径运动会,你们肯定是早就得到了风声”

    “田径运动会开幕式,你们要是想弄点花样,可以提出来,没有我们就跳过”

    “拉拉队什么的,我们班没有,也不需要,但是需要提一个领队的出来,剩下的正好可以组成6×6的方队。”

    “这个领队,你们有什么好的推荐或者自荐?”

    没人推荐!

    班主任扫了一眼全场,有些失望。

    “那就苏辰砂来”

    “老师,将离领队吧!”是徐棉。

    突然全班把目光转到我身上。

    “能行吗?”班主任犹豫的问我。

    我有些心慌,摇头表示放弃。

    班主任叹气一声,将领队的换成陈景。

    结果班上人都起哄,调侃着陈景这狗带领队要起飞。

    班主任一看他们这皮态,又把陈景撤下来。

    “实在不行将离来吧!她可以,担得起领队!”陈景说。

    徐棉也连连点头“真的老师,将离可以。”

    任我怎么拉扯她都不住口,还说什么防止抑郁的鬼话。

    在几个人的游说下,班主任义正言辞的告诉我“有困难就要学会克服困难!退缩解决不了问题!”

    我语塞,咬牙点头答应了。

    趁着下午有时间,他们下楼练了方队,别的班在上周就练了,只有我们班没有。好在就像徐棉说的,都是高一那帮,有过配合,走了五六次差不多就能行!。

    周三一早我换了礼服化着妆来到学校。

    徐棉见我,又惊讶了“你的礼服真多!”

    我笑了笑,默认了她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运动会激动,反而很沉重。

    我忘记的那些东西,应该在这所学校里,在瞩目的目光下。

    文艺汇演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的那一个星期又发生了什么?

    从来不封闭的慧行楼被封了,从来不锁的天台锁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地方有我想要的答案。

    我提着裙摆朝着慧行楼跑去,还是想在运动会开幕式启动之前去看看。

    我没有到达慧行楼,在思政处门口被苏辰砂截住了。

    他说方队已经列好,都在等我这个领队。

    我不得已,只能去集合。

    激昂的运动会音乐震耳欲聋的响着,所有人都情绪激动,只有我脑子里想着慧行楼。

    我想知道我到底欠了谁什么,又忘了什么。

    从高二(1)班到高三走完。花了半个小时,集结完毕校长开始致辞,又是半个小时,然后就解散为运动会做准备。

    我没时间和他们商讨拉拉队的事,提着裙摆就往慧行楼跑。

    脑海中总是有一个人在求饶,他说求求你了,你停下!

    他好绝望,绝望到我连呼吸一下都感觉窒息。

    当我站在拉着警戒线的慧行楼前的时候,脑海中的记忆倾数倒出,一下子席卷我整个大脑。

    九月的秋风,会在北极星的指引下带着你思念的旋律找到她。让她知道你多想她!

    “肖诚!还有一年你就要高考了,再坚持一年,你就可以带着和她的梦想离开大学了。”

    满地都是鲜血,肖诚倒在血泊中。

    鲜血刺激到我的神经,疼得我想把头拧下来丢出去,肖诚带着笑的面容一遍遍入侵我大脑。

    愧疚,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

    我跪倒在地,眼泪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

    是肖诚,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扛不住回忆的撕扯,真的带着他对那个女孩满满的爱意和思念走了。

    胸口闷得难受,胃里如同吃了几日过期食物一样翻涌。

    我蹲到下水道口疯狂的吐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感觉要把胆汁和胃酸都吐出来了。

    明明是九月的艳阳天,我身上却不停的冒着冷汗。他那求助的眼神不停出现在我脑海中。

    就好像我明明在悬崖边抓住了他,他哭着求我救他,而我转身松手,任由他掉落深渊一般。

    是我对不起他,是我的错。

    可他走的那天,他是笑着的。

    我不停安慰自己说,他是自杀,是自愿的,没有谁逼他,是他太想他的女朋友了,所以才会选择这条路。

    但是这些安慰都没有用。

    他都坚持半年了,再坚持一年,就一年他就可以离开这满是痛苦回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

    只要一年年,他的生活就会因为大学的到来慢慢翻新。他会过得很好,遇到更好的女孩,他会结婚生子,会幸福美满。

    身边有人递水过来,我侧头看去,是苏辰砂,他还是那句话“和你没关系!”

    这个世界上因为一首曲子自杀的人少之又少或者说没有,肖诚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个。

    所有人都会说夸张,所有人都会说不可能,所有人都会说,他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可是没人知道,肖诚是被抛弃的孤儿,是在福利院长大没人疼的孩子,他本就没人要,是他的阿颜捡到了他,让他知道什么是被爱。他的阿颜是他的光,是他的希望,是他所有的精神寄托,可是他唯一的光,也离开了他。

    “这半年已经把他生的欲望都消磨掉了,不论是生活的压力,还是学业的繁重,还是他对那个女孩不断美化加深的喜欢,都在逼着他走绝路!”他的室友都这么说。

    “从他女朋友离开,他就没有正常过,每天都很消极”

    “那首曲子他几乎是从绝望里攒出来的,有想过他会休学,没想到他是用这种方式来结束!”

    所有人都在强调,他的自杀和我没关系,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文艺汇演那天,他在求我,求我不要继续拉小提琴了。他也不想被困在回忆中吧!他是有求生欲的,可是他自杀了。

    他听着那首能把他困在回忆里的曲子自杀了。

    如果这首曲子晚一点放出来,他是不是就不会死这么快,是不是就有足够的时间走出阴影?

    胃里倒腾得厉害,偏偏我眼泪都呕出来也没吐出半滴水。

    苏辰砂把我带去了医院,接诊的是上次那个医生。

    他说是应激过度,又给开了一些镇定安神的药。

    我看着苏辰砂拉着我手腕的手,脑子有些疲倦。

    他只是我的邻居,只是我的辅导老师,只是我的同班同学!他是苏辰砂,是离我很远很远的苏神!

    世界上所有的爱情最终都会转变成利益,夫妻之间也是,明明该是相爱到白头,到最后都成了为利益迫不得已留在家里,然后吵架,为了钱吵架,为了孩子的教育吵架,为了家务吵架,大事吵架,小事吵架。

    而那些没有结婚的人,爱情都以分离告终,肖诚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从没肖想过爱情,只是和苏辰砂待在一起我感觉很开心,比跟徐棉在一起还开心。

    可是他离我太远,远到我抓不住,他太优秀,优秀到我望尘莫及。

    我把手从他手心抽了出来。他是天上的月亮,是我够不到的存在,我喜欢上他的后果会是什么?

    被群嘲配不上或许是最轻的吧!反正颜值不搭,成绩不搭,家庭不搭。

    我薄凉寡性,自私自利,遇到挫折我就逃,还害怕受伤,所以我宁愿一个人,也不要朋友,我宁愿孤独着,也不要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的朋友。

    肖诚那么喜欢一个人,结果呢?天人永隔,换个阴间相遇!

    早听说感情十有九悲,我何德何能,敢赌自己是那十分之一?

    高中毕业苏辰砂就会去到最好的大学,遇到更多更优秀更好的人,我又凭什么觉得他还会选择我,异地恋又怎么可能走到白头。

    我和他之间,是一条长长的鸿沟。

    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偏偏要装傻充愣。他是苏神,不会喜欢任何人不是吗?他为什么会接受乔娇每天带早餐,又为什么偏偏对我独特,不是因为我们都是他的邻居,他妈妈都一样喜欢我们吗?

    我和乔娇有什么区别?除了爬床,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苏辰砂对我好到底是因为我是将离,还是因为我是他的邻居兼同学?

    想明白了这些,就能知道怎么处理和苏辰砂的关系了吧!

    可是肖诚。。。

    翻身又是一阵呕吐,也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被强制性喂了许多药,脑子,神经,身体才得到放松,我只记得闭眼前依旧是苏辰砂守在病床前的虚影。

    即使所有人都会说和我没关系,我仍然愧疚,任然需要吃药才能睡个好觉。

    医生说我可能好不了了,可能好很快,这都取决于我自己,他说,我主观意识觉得自己有罪,这叫旁观者有罪论。

    这种事有过先例,那个人抑郁死了。

    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哥哥很奇特的没在家,爸妈说他去见女朋友去了。

    哥哥有女朋友了啊?也对,哥哥该结婚了,也该谈恋爱了。

    闻到家里老妈做饭的油烟味,我又吐了起来,脑子明明已经够痛了,胃还疼。

    老爸过来拍我后背的时候,我条件反射,猛的站了起来。

    老妈和老爸被吓到了,迫切的问我怎么了。我还是想吐,吐了一口清水我道“胃疼!”

    “怎么会突然胃疼!”老妈翻箱倒柜的找着药。我以前从不胃疼,家里怎么可能有药,老妈记错了吧。

    以前家里人也不经常感冒,家里就从不备药,按理老妈知道,可她在找什么。

    “家里本来就没有药,你瞎倒腾!”老爸嗔了老妈半句,去玄关处拿上车钥匙对我说“走,送你去医院”

    我摇头“不用了!”沉默半晌我才道“我记起来了,肖诚的事,有点难受而已!”

    听到我这句话,爸妈都沉默了,随后跟我各种洗脑,告诉我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所有人都说没关系,没人会说有关系。

    我只是忘不掉文艺汇演上肖诚撕心裂肺的那句阿颜,也忘不掉他看着我那句无声的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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