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弟弟郏侨隔着衣服贴近了郏亶,多次尝试触碰郏亶滚烫的后背。

    直到卯时,小男孩再也忍不住,起身去另一床摇醒郏桃,边摇边用袖子擦干眼泪。

    “你这是怎么了?”

    “姐,烫~”他露出自己手臂上的烫伤红痕,郏桃心疼起来,冒出一堆问号,又见他说:“爹爹要被煮熟了。”

    郏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郏侨昨晚上偷偷钻进了郏亶的杯子里,毕竟几个月没见了……

    “姐姐昨晚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去和爹爹睡?”

    小侨乖乖点头:“有。”

    “都说了爹爹喝了酒,晚上会冒蒸汽。”

    “不,不是,”郏侨流着眼泪拉着郏桃,往那床拖拽,从郏亶的被子里掏出来一个鸡蛋。

    看到郏侨下一步就敲出来白白嫩嫩的鸡蛋,郏桃满脑子就一个想法,这娃子脑袋太灵活太聪明了。

    现在躺在床上的郏亶就像一壶刚烧开的热水,郏桃掀开被子一角,风风火火把剩下几个鸡蛋都放进去了,一瞬间她仿佛能感受到每个鸡蛋都在叫嚣,鲜活地恐怖地叫嚣。

    再有一刻钟,郏亶的密地进修就结束了,期待煮熟。郏桃因为这个意外惊喜,心情非常不错。

    当然在面对郏侨下巴都快掉了的震惊时,她也……不慌不忙地展示出她的演技来。

    “烫到可以煮鸡蛋……这个……爹是不是病了……要不等天亮带爹爹去看病呢?”

    郏侨眉毛一歪,鼻头一吸,哇哇哭了起来,郏桃一下捂住了他的嘴,道:“再有一刻钟,要是爹爹的热没有退下去,我们就出门找大夫,”然后又不经意间透露说,“娘给我传授算命那晚,我也发了这么大场热……不知道现在娘是不是正在传授法宝给爹爹……”

    郏侨听完,不抽泣了,而是转到床头,偷偷观察郏亶的神情,梦中的郏亶面带祥和,不时还会勾勾嘴角,像做了一场好梦。

    郏侨趴在床头,开始自顾自地和郏亶说话,天还没亮,郏桃索性睡了回笼觉。

    约莫卯时三刻,郏亶果然醒来,浑身热血澎湃,见到郏侨趴在床头,也不管儿子是不是在睡觉,激动得连连在郏侨脸上狠狠狂亲。

    郏侨醒了后,立马抱住了爹爹,感受到父亲全身温度正常,他终于放心下来,又见到爹爹满面荣光,嘴中喃喃“我悟了,我在梦中种了四年水田……”到这一刻,郏侨开始将姐姐的话奉为圭臬。

    郏亶生怕自己忘记梦中的一切,他迅速起身,套出自己的纸笔,开始将这四年治理水田的方法和点滴经验全都记录下来。

    而郏桃这时也醒了,看到郏亶奋笔疾书的样子,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然后从被子里掏出熟了的鸡蛋,平均分了。

    经过这晚,郏桃知道了志愿系统的实力。

    而最早钓的那头鱼也上钩了。

    太仓郏家桥的桥头,刘安已经等候多时了。

    远远往去,摇曳柳叶的微风都不忍打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上,那深陷的面庞,破洞的衣服,还有硬要挺直骷髅架子的书生气,完全是被书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就这样,他还掏出了五文钱,问道:“姑娘,我能不能过明年的府试?”

    郏桃偏了一下头,道:“先生为了明年府试,已经借高利贷了吧?”

    刘安默认。

    他家中有两女,和郏亶一样,借高利贷要是没钱还,就用女儿相抵。

    郏桃道:“先生,若是我说你过不了明年府试,你当如何?”

    他开口便是万般哽咽:“仙姑我真的过不了吗?我熟读《四书》万万遍,手抄《孝义》数百本,《小学》论我读……”情绪激动时竟秃然留下了两滴泪来。

    郏桃打断了他:“先生,若过不了府试,对待家中女儿你当如何?”

    “你要卖掉她们吗?”

    刘安全身都细微地颤抖起来,轻喃“我不会”三字,毫无底气,连自己也不相信了。

    “先生,本人家父郏亶,今年六十有余,已是第十四次乡试落榜,昨日他紧赶慢赶回到家中,而家母已前脚入土。”柳叶随轻风摇曳,江上碧绿的清水微漾,郏桃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他欠下的贷款,不日就会到期,到时候我和我弟何去何从?还有无数像我们这样的,就如你的两个女儿,将来何去何从?你敢保证,人贩子到你家中带走你女儿时,你能拼下身躯,救下她们?抑或是保住自己的命,将她们拱手相让?”

    刘安立马疯狂地摇头,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怎么可能,“我不会拱手相让,我能考上院试,考上就有钱了。”

    “不,刘安,你很难考上府试。”郏桃清冷的话犹如刀片便扎进了他的心里,吓得他腿软了,“不……那我还有下一次,我还年轻,我才四十七岁。”

    郏桃的声音秃然提高:“你要用一辈子去赌个童生吗?”

    这话一出,读书人的脊梁都弯了,他撑着自己的膝盖,慢慢蹲了下来,也不管狼不狼狈,就开始痛哭,伴随着桥头另侧的高山,有声呜呜然,啼啼哭哭,久久不断。

    郏桃心里也不舒服,她等着刘安情绪稳定了一些,便蹲下来道:“先生,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刘安迷茫,他这一辈子都在科考,以后……以后……“我要是真考不上,那就得先找个行当,把这么多年欠下的钱给还清了,让…让我女儿,家人过上几天平常日子。”

    孺子可教也。郏桃感叹,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先生,你还记不记得,我前几日说过,你适合钻研豆浆!”

    “钻研豆浆??”刘安把泪水挤回去,又咳了一下,道,“姑娘会算命,那也当知道,豆浆的原材料黄豆,在淮南一带最是盛产,我来江苏后多年不喝豆浆,更别说钻研豆浆又能钻研出个什么名堂来?”

    “先生,我这有道符,”郏桃熟练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黄纸,“只需在睡前以茶水饮之,便能让你家还清贷款,早日过上好日子。”

    刘安再次用怀疑地眼神看着她,她眉间一簇,刚要说话,便被刘安打断了,“姑娘,我不是和上次一样不信你,而是我现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报答你。”

    郏桃早就想好了,便道:“先生日后若在经商上搞出了名堂,起手一月的收入我希望咱俩平均分,因为先生应该也看出小女子穷……”

    刘安道:“平均不平均的都是后话,姑娘为何笃定我经商能有所成就……?”

    郏桃笑笑:“先生,今晚睡一觉便可知。”

    正说着呢,见到桥头出现了几个士兵,其中一人身穿战甲,年龄不大,高大漂亮,磊落光明,英气逼人似乎看一眼就心生雀跃,不自觉想要和他结识。

    可是再看一眼,那人原本温和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她与他视线对上一瞬,竟恍地腿软。但凡郏桃长了眼,都能感受到那人视线在迅速冷冽降温。

    郏桃仔细回想原主记忆,查无此人!!

    莫名其妙,刚才完成一个大单的喜悦,全都被这人给瞪得消散如烟。

    “神经病。”郏桃回避他的眼神,然后与刘安继续聊道,“那些士兵怎么出现在这里?”

    “哎……”刘安叹气道,“当士兵没有前途,就连大将项羽都弃武从文考了七八年科举了,现在这些是最后一批士兵,俗称:末将,也全被朝廷派遣回来了。”

    “朝廷不用士兵守疆?”郏桃刚问出这话,就意识到答案多多少少跟科举内卷有关。

    果然刘安又说:“人人崇文抑武,上层文官权势滔天,武将被逼出朝堂,下层当兵的立功不给升职,二十年老兵归来还不如一个举人,谁还想当兵呢?”

    “那如果倭寇来犯,没人护国护家怎么办?”

    “言官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了和谈吗?”刘安深以为然道。

    郏桃不说话了,隐隐对这个朝代的未来产生了怀疑。

    又见到那士兵往桥这边走来,她便偷偷又扫了几眼,啧,那张脸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惊艳’。高鼻梁和优越的眉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T’形,眼睛和眉骨的距离很近,郏桃能从他明灿的眼瞳中能看到江上的水光在摇晃,就像诗中说: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视线下移能看到他饱满的唇形,如玉润般干净的容颜,就是被晒黄了些。

    郏桃偷看时,再次和他的视线对上,她躲闪一瞬,那人的眼神却不躲不逃避……

    “姑娘。”刘安略显疑惑道,“桥上有个士兵盯着你看了许久。”他会这样问,主要是那男子眼神愈冷,已经把无辜的他给盯得发毛了。

    “怎……怎么了吗?”郏桃转身避开桥上的目光,正视刘安道。

    “你们不是旧相识?”

    “我不…认识啊,”这人谁啊!!

    等等,原身真的不认识什么士兵吗?

    嘶……郏桃一瞬间头皮发麻:系统系统,他叫什么名字?快把他的大名调出来救大命!

    该不会是她投军多年的未婚夫吧?

    【姓名:仕兰

    年龄:二十二

    考取层级:十年老兵

    迄今事迹:不清楚

    名人成就:待解锁

    志愿方向:待解锁】

    啊啊啊啊!和原身订婚的男子就叫仕兰!完蛋!和豆腐佬刘安做交易被他抓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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