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病,叫你几声了?”

    贺盈盈回过神来。

    蒲怡面色不善,贺盈盈不假思索:“叫爹干什么?”

    蒲怡:“……”

    她无可奈何,把窗户打开,点了根烟叼着:“我说,你要不要去。”

    “我去干什么?”贺盈盈一脸莫名,“除了你我认识谁啊?”

    “随便你。”蒲怡不在意,找了身白T恤和黑裤子,随便套上,“我妈妈要是进来了你就说是你自己抽的。”

    贺盈盈把烟从她嘴里拽下来,摁灭在水杯里,翻了个白眼:“我真服了你。”

    但她没说别的,她知道蒲怡只是觉得她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怕她孤单。

    她明明自己也很孤单,却总怕别人难过。

    贺盈盈看着蒲怡,心想。

    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了,为什么高考前的一天,还在天台上抽烟呢?

    那天的蒲怡,看上去有点紧张,连带着贺盈盈都在紧张。

    她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高考结束了……就要跟江扬重逢了。

    可是她们两个心知肚明,江扬从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数十个日月,一条都没有。

    “你们家是我妈妈的大客户,就当是上贡给你了。”

    她找了找,没找着心仪的包,索性背了书包出门,往自己身上喷了一堆香水,然后走了。

    贺盈盈收敛情绪,笑骂她:“有病啊你!”

    蒲怡进了房间,找了个空座把自己挤进去:“你们找的地儿怎么这么小。”

    扈思思等她等得心焦,见她来了,道:“这是拿班费整得,你以为大家都是富二代呢。”

    蒲怡习惯性地抱住她。

    赵天材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看起来人都憔悴了一圈。

    蒲怡眨了眨眼:“他怎么了?”

    “怕自己考不好呗,”扈思思撇了撇嘴,“一会儿就出分了。”

    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蒲怡扫了一圈,发现人还来得挺齐。

    “我还以为大家今天都不会来。”

    “你错了,”扈思思从马荣轩手底下抢到最后一听啤酒,打开喝了一口,脸皱在一起,“大家今天都很紧张,反正在家干等也是等,不如大醉一场,醒了去他娘——我靠真难喝。”

    看来她也很紧张,脏话都彪出来了。

    蒲怡笑了笑,叫了服务生:“再来两箱。”

    “那怎么不点菜?”

    “点了,”扈思思摇了摇手指,“等你来点那早饿死了,应该快上了。”

    蒲怡没意见。

    她今天一整天都有点魂不在舍,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蒲怡按了按眉心,有点想抽烟。

    “我出去一趟。”她站起来,捻了捻手指,“等菜齐了叫我。”

    扈思思看了眼手机,警惕道:“你不会要走吧?”

    蒲怡似真似假:“马上就走,菜也全打包了。”

    扈思思放下心来:“快去吧,等着你回来伺候呢。”

    蒲怡转身出了门。

    她走到走廊尽头,熟练地夹了根烟,跟路过的服务生借了个火。

    烟雾升腾起来,尼古丁开始发挥作用,她没有刚刚那么心慌了。

    蒲怡安静地抽着烟。

    她长得漂亮,有人路过她的时候想搭讪:“美女……”

    “我精神病,杀人不犯法。”蒲怡平静地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蒲怡烟抽得很凶,眼看着要熄灭,她摁在了那人的手臂上。

    男人叫了一声,甩开她的手,恶狠狠啐道:“真是个疯子。”

    蒲怡没说话,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腕,只是有点遗憾。

    早知道该续个火再摁在他手臂上的。

    她嗓子有点发痒,正准备回房间,瞥见角落有一个人。

    只看得见背影,蒲怡却像是突然被火燎了。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又应激一样往后退了退。

    然后她慌忙又倒了根烟出来,也没借火,直接把烟叶碾出来嚼了。

    然后她深呼吸了几下,找了张纸把烟叶吐出来,扔在旁边垃圾桶里,走了。

    那瞬间,她仿若一个服毒的人。

    她没直接回房间,跟服务生要了个果盘,慢慢啃完了,直到感觉嘴里的烟味已经被压下去了,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一路上低着头。

    在她离开房间的时候,齐严言听着她走远了,才道:“走了走了。”

    “我靠,扈思思,你靠不靠谱,这行吗?”

    扈思思也很紧张:“我他妈怎么知道。”

    齐严言迟疑了一下,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心有戚戚然:“要是蒲怡已经没感觉了,我今天非得被江哥揍死不可。”

    他手机上只有短短两句话。

    “江哥,三天后荟萃楼302,蒲怡也在,来不来?”

    他当时发出去的时候,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消息。

    他还以为江哥不爱了。

    “来。”

    对面只发过来一个字,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今天不光是为了班里聚会,也是扈思思提出来的,让江扬跟蒲怡……再见一面。

    他们两个突然分开,很多人都觉得可惜。

    也不是看不出来蒲怡变得没那么活泼了。

    前几天他们去看周安正,周安正扫了一圈,没看见蒲怡,眼睛里有一点失望。

    但他也没说什么。

    大家都知道蒲怡这几个月像是走火入魔一样,往死里学。

    但愿……今天真能有一个好结局。

    这一切蒲怡都不知道。

    她走进房间,钻回自己的位置,发现旁边空出来一个座。

    一回头看见郑宁跟齐严言坐在一起。

    蒲怡:“……什么意思?不愿意挨着我?”

    扈思思见怪不怪:“你别管他俩,人家就是爱。”

    郑宁有点不自然,齐严言耳根也有点发红。

    “噢。”蒲怡恍然大悟,礼貌道,“好的,我祝福。”

    大家起哄起来:“齐艳艳,你不厚道啊。”

    “妈的,等出了成绩,这小子爱情事业双丰收,真让人不爽。”

    “你再请一顿,这顿不算!”

    齐严言脸红脖子粗地据理力争:“凭什么这顿也是我请?这不是班费出吗?”

    “你都有班长了,那咱班不就是你家嘛,都是自家的钱,别在意别在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宁捧着一杯果汁,偏过头轻轻笑了一下。

    蒲怡看着他们笑闹,也跟着笑。

    扈思思凑在她身边,悄悄问道:“哎,你上大学之后,想找啥样的?”

    “……”蒲怡张了张口,脑子里只闪过那个身影,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好笑了笑。

    扈思思盯着她看了半天,从高考之后一直歇菜的大脑疯狂运转,松了口气。

    一群人聚在一起就是很容易人来疯,他们这个房间吵得服务生进来都要捂着耳朵。

    扈思思眼疾手快,抢了一串羊肉串:“蒲宝快吃,他们跟牲口一样,我真服了。”

    蒲怡把手里的酒放下,接过来咬了一口。

    齐严言已经喝的不省人事了,马荣轩顽强的拿着杯子,誓要喝成酒王。

    赵天材已经趴了。

    大家都知道,这可能是他们这群人,聚齐的最后一次了。

    蒲怡也多喝了点,慢慢地吃水果。

    快要散场了,有些人陆陆续续走了,剩下的也就是他们几个玩得比较好的。

    蒲怡身旁一堆酒瓶,她有点犯困,缓慢地眨了眨眼。

    服务生突然推了一个蛋糕进来:“都让一让——把桌上清一清,蛋糕不好放了。”

    蒲怡一怔:“今天谁生日?”

    扈思思看见蛋糕,酒醒了一半。

    她看着蒲怡,没说话。

    蒲怡意识到了,马上站起来,故作镇定道:“我有点事先走——”

    “葡萄。”

    两个字,就把蒲怡定在了原地。

    她转过去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除了几个醉鬼还在嘟嘟囔囔,大家都看着他们。

    看着……蒲怡抬眼,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看着江扬。

    他们安静了很久,扈思思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蒲怡的袖子。

    蒲怡闭上眼。

    “怪不得。”她自言自语。

    然后她坐下来,接着吃自己的水果。

    她反应太过平静,让扈思思有点害怕:“小怡……”

    蒲怡没抬头:“我今天真的还有点事。”

    她从人群里穿出去,酒精让她身体有点失衡,出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身后本来有一只手要扶她,但她没在乎自己,哪怕没站稳,也接着往外走。

    有一点狼狈。

    那只手收了回去,沉默地跟了出来。

    蒲怡走下楼,没管身后的人,走到旁边的巷子里。

    巷子里本来有只猫,看见她进来,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抖了抖胡子,没动。

    蒲怡蹲在那,又点了根烟。

    “给我一根吧。”

    她头都没抬,看着猫,把烟递过去。

    手指相触的瞬间,她手像是被火燎了,猛然收回来。

    烟啪嗒掉在地上。

    “江哥,生日快乐。”蒲怡抽了几口烟,把烟雾生咽下去,语气尽量平静。

    江扬半跪在一边,看着她。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你们玩好。”蒲怡撸了一把猫,猫不耐烦地站起来,轻巧地跳上墙。

    她也站起来,往外走。

    这次江扬的手拉住了她。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蒲怡睁着眼睛。

    半晌,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烟被湿透了,火早就熄了。

    江扬把她的烟摘下来,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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