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连月亮都藏进云雾里歇息。

    简寻之几人却眼睛瞪得像铜铃。

    两个女人在客厅里躺得七歪八扭,陈琛靠着沙发一口一口啜着酒,默默听着她们的对话,没怎么插嘴。

    “老裴,解决这件事有一百种方法。”

    简寻之的语气逐渐冷静,“如果盛衍觉得名誉受损,可以要你公开道歉;如果他觉得这样不够,大可以起诉索赔。无论如何,都用不着让你以婚姻相抵!”

    “昂,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答应他?你从来不是轻易妥协的人啊!”

    简寻之不明白,过去无论遇到什么事,裴艺秀永远是稳重优雅的那个。

    她可以将情绪藏得很深,可以微笑忍耐,同样可以据理力争,唯独不可能在这样的大事上任性冲动。

    “因为,他是盛衍啊~”

    裴艺秀轻轻回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因为他是盛衍啊~他说结婚,她当然答应。

    她甚至喜出望外,甚至因自己刻意掩饰、无人分享而心生烦闷。她内心殷切地期盼着,等待有一日她能大大方方站在他身边,纯粹以盛太太的身份。

    哪怕这个身份只是基于利益,协议,毫无真情可言。

    她知道,也许一切都只是她的执念。

    “老裴啊~你清醒点!”

    简寻之坐起身,抓着裴艺秀的肩膀晃了晃,“他不就是长得帅点,赚的钱多点,社会地位高一点吗?”

    裴艺秀噗嗤笑出声来,空洞的眼神重回聚焦的光彩,“这样还不够吗?你要求好高。”

    “呃——”

    简寻之有一瞬卡壳,立刻拨乱反正,“不是,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们有爱情吗?再说了,哪怕是个相亲对象,你也得要求人家三观正,人品好对不对?”

    “哎呀,都说了是利益交换,我管他三观人品呢~”裴艺秀忽然看向沉默已久的陈琛,“是吧,大炮?”

    简寻之也看向陈琛:“你们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陈大炮,你倒是给我们分析分析。”

    陈琛放下啤酒罐,侧眸看着两人:“那你们女人又是怎么想的?是什么样的利益交换,可以让你付出婚姻?”

    说着,他将目光转移到裴艺秀脸上。

    “名?还是利?”

    简寻之猛地拍了男人一下,推翻道:“大炮,说什么呢!老裴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裴艺秀怎么会是那样的?

    她拿金话筒奖,只是为了留住编制,让长辈开心。

    她向来不求上进,闲着没事就看看漂亮男人,尤其爱磕成双成对,腐气横生的。却因此,意外走红。

    “怎么不是?”

    裴艺秀忽然勾了下唇角,坦然道:“如果我不追名逐利,干嘛要进娱乐圈?难道是为了热爱吗?放什么狗臭屁。”

    *

    歌越酒吧,SVIP包厢。

    嵌入墙壁的液晶屏正在播放港媒娱乐新闻。

    “内地娱乐产业飞速发展,越来越多的港籍艺人尝试奔赴内地就业。而以投资著称的盛泽娱乐,近来动作频频,似乎有进军内娱分一杯羹的意思……”

    见盛衍酒杯见底,特助许凉上前端起醒酒器。

    倒酒时,许凉言简意赅地汇报道:“老板,《姗姗》正片上线后,观众反馈热烈。如您所料,谢央央的经纪公司已经松口,不排除加入“苏兮河篇”录制的可能。”

    盛衍颔首,接过酒杯。

    “那就推她一把。”

    适逢单宴泽与秦临抵达,许凉自动退出包厢在门外驻守。

    秦临神色有些紧张,想张口提醒却见盛衍摆摆手,让他先在一边候着。单宴泽沉默落座,将手中平板丢到沙发上,面色冷硬。

    “怎么,刚回国就有人招惹你?”

    盛衍取过平板电脑,一解锁屏就看到裴艺秀的调查资料,“呵,动作很快嘛~既然查到了,那就简单说说吧。”

    秦临想张口,又忌讳地瞧了眼单宴泽。

    同时汇报给两位老板,实在让他为难得如在夹缝中生存。

    “这是A.S首席执行秘书的职责吗?”

    单宴泽冷声冷语的质问,却叫盛衍唇畔带笑。

    他放下平板,淡淡问道:“你是生气让秦临去做这件事,还是生气秦临做的是这件事?”

    “我懒得跟你玩文字游戏。”

    单宴泽的双眸少见得寒气逼人,“我最后说一遍,我的人你不准动。”

    盛衍故作疑惑道:“你的人~谁啊?秦临?还是你的熏熏姐姐?”

    见单宴泽噌地起身就要发作,盛衍忙抬手投降道:“我错了我错了!不逗你~我只是让调查一下裴艺秀,与简寻之无关,真的。”

    单宴泽迟疑着坐回去,深陷的眉眼透露着烦躁:“不是她让你做的?”

    “No,I promise~你应该清楚,比起通过我,大姐有的是其他手段。”

    的确,这件事上盛衍没有必要撒谎。

    单宴泽:“可你为什么要查寻之身边的人?难道不是有所怀疑?”

    “是有怀疑,但只是针对裴艺秀个人。我说了,与简寻之无关。”盛衍招来秦临,看了眼单宴泽道:“查都查了,先听听结果再说,怎么样?”

    见单宴泽伸手倒酒没有言语,秦临松了口气,捡存疑的内容先说。

    “裴艺秀十年前的确休过学,但休学原因不是准备艺考,而是发生了交通意外。她所乘坐的大巴在山路上侧翻,裴艺秀身受重伤昏迷了两个月。康复后,裴家父母为其转学复读,她真正开始准备艺考是在两年后。”

    “关于艺考还有一个疑点。裴艺秀自幼习跳芭蕾,本该在十年前报考舞蹈院校,却在车祸后放弃芭蕾,转投播音主持系。当然,不排除她因伤痛缘故,无法继续芭蕾。”

    “另外,室长提到的李艳兰。查她费了一番工夫,这个人并不是裴艺秀的初中同学,而是小学同学。裴艺秀车祸前,她们就读于同一所中学,但并不同班。以上。”

    秦临说完重点,恭敬退到一旁,其余内容便由两位老板自行查看资料。

    “盛衍,你以为秦临很闲吗?”

    单宴泽有些不耐烦:“A.S的事务你可以不管,但他有很多事要做。查个裴艺秀便罢了,还查她的小学同学?”

    盛衍笑笑,问他:“你会分不清自己的初中同学和小学同学吗?”

    单宴泽露出不解,摊手道:“So what?这重要吗?”

    “重要。”

    盛衍抬手推了推镜框,认真道,“毕竟,她是你的小舅妈。”

    ?!

    轻晃酒杯的左手一僵,单宴泽目光诧异而复杂地看向他,“你不是刚参加完一个恋综?”

    “等等,你去参加这档恋综,是为了追求裴艺秀?”

    “你想娶她?霍家不可能同意的。”

    盛衍却轻笑道:“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半年了。”

    单宴泽:??!!

    享受着大外甥难以置信的目光,盛衍悠悠然替他斟了一杯酒,“别这样看我,毕竟我是有妻室的人了,会有人吃醋的。”

    “你有病吧盛衍!”

    单宴泽推开那杯酒,遏制着胸口激愤,沉声道,“你是想找一个替身,一个傀儡吗?!”

    盛衍半阖着凤眸,弯起嘴角:“替身?原来,你也觉得她像啊~我以为,你们早都忘了。”

    “她已经死了。她死了,你明白吗?!”

    “宴泽,她只是失踪了。”

    单宴泽无法理解:“那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把对她的感情寄托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甚至用婚姻的方式来绑架?”

    盛衍抬眸,讪讪道:“未免高估了裴艺秀,几分神似而已。况且协议婚姻,你情我愿,互惠互利,何谈绑架?”

    这一夜,有人不欢而散,亦有人聊坐天明。

    冬夜漫漫,申海城像是一夜之间跨入凛冬,寒潮来得猝不及防。

    “阿嚏!”

    裴艺秀迎着午后暖阳出门,岂料一出单元楼就遭遇一阵寒风,连打几个喷嚏。她吸吸鼻子,莫名道:“怎么突然降温了,昨晚真不该睡地板的。”

    沿路枝干空空荡荡。

    她抬头望,暖阳被枝杈无规则地裁成几块,有点像芝士蛋糕。

    说是暖阳,其实只是看着像,阳光下不见多少温热。

    今年的冬天好似冷得格外早,她呵出一缕白气,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今年冬天,申海会不会下雪。”

    “恐怕不会。”

    盛衍的嗓音从头顶降落。

    裴艺秀猛一转身,撞进男人怀里。

    又磕到鼻子,好痛。

    可更多的,是暖。

    他身上正散发着浓郁的暖意,源源不断像个暖炉,让人不想轻易退后。

    她缓缓抬头,他正在低头。

    清晰的下颌线被英俊的面容取代,那双凤眸近在咫尺,睫毛微垂着,隔着镜片眸色温柔。

    裴艺秀定定望他,无端紧张,只觉得心尖砰砰却移不开目光。他似乎很知道,怎么诱她心动。

    “裴小姐,不退一步吗?”

    盛衍歪头,示意她看看脚下。

    裴艺秀不解地往下看,一时间顾不上仪态管理,慌忙往后一跳。

    有没有搞错,她居然踩在他的皮鞋上?!

    “裴小姐——”

    “哎你别说话,我没钱了,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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