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秦临推着餐车进入套间。

    “室长,晏清小姐的生日蛋糕到了。”

    他冲浴室方向喊了一句,随后将蛋糕和红酒端上餐桌,

    “Yasser~吃蛋糕了。”

    顾昭音兀自掀开餐盘的半球形金属盖,表情明显一垮。

    尽管这只方形蛋糕裱花精致,且出自英国甜品大师之手,但它仍是一只典型的罐头水果夹层蛋糕。

    ——Outdated.

    “年年都是这个花样,别告诉我还是同一个蛋糕师做的。”顾昭音话里话外都是嫌弃,食指擦过奶油送进嘴里,连味道也一模一样。

    吃不腻吗?

    秦临冲她摇摇头,轻声怪罪道:“明知故问,今天日子特殊,别刺激室长。”

    顾昭音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自从单晏清失踪,哪怕宣布死亡后这么多年,盛衍都一直把自己关在十余年前的单晏清身边。

    他没有陪她吃到十六岁的生日蛋糕。

    所以反反复复,重复过着单晏清十五岁的生日。

    而这个生日蛋糕,和那年他亲自替她挑选订做的蛋糕,一模一样。

    每年如此,年年不断。

    嘁,荒谬至极。

    浴室,盛衍刚一关掉花洒,就听见顾昭音在外面喊他吃蛋糕。

    他裹上浴袍,握着空拳的手拂去镜面上的朦胧雾气。镜子里的男人已不是当年那个只能攒钱买蛋糕的少年郎。

    洗澡时,手机也在反复振铃。

    未接电话两条,未接语音来电三条,以及一系列“拜财神”的表情包~真是锲而不舍。

    看着界面上的消息,盛衍轻笑一声:“比想象得黏人呢。”

    他回拨一条语音,对面秒接,并附赠一声大吼:“盛衍!!就知道你没睡!”

    “裴艺秀,现在是凌晨一点,麻烦有点功德心。”

    盛衍转身倚着洗手台,面上笑意不减,“说吧,这么着急找我,想借多少钱~”

    裴艺秀直挺挺地坐起身,打起十二分精神道:“不不不,怎么能叫借钱呢?盛先生,盛总,我是来跟你谈笔生意的,稳赚不赔!”

    “稳赚不赔?裴艺秀,你自己信么?”

    “哎呀,你看,到目前为止~你盛泽娱乐收获的曝光度和知名度,还有你个人的,是不是都远超预期?我有办法让你更上一层楼,你这是主动自我投资,当然稳赚不赔啊!”

    充斥着逻辑漏洞的言论,让盛衍不禁摇了摇头。

    他不接茬,只道一句:“没有远超预期,意料之中而已。”

    “额。”裴艺秀一手捧着电话,一手捧着脸,“你要不要这么过河拆桥?你怎么不说这全是你自己的商业运作,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呢?”

    盛衍也“额”一阵,回她一句:“差不多吧。”

    “我勒个——”

    裴艺秀晓得自己没继承什么谈生意的天赋,更别说能从盛衍这儿占到什么便宜。她压着情绪,正要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却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Yasser,你怎么洗个澡这么慢啊~蛋糕要化咯!”是个年轻女人的嗓音。

    裴艺秀咬着下唇没吭声,只听盛衍冲那人说:“知道我在洗澡,你还敢进来?”

    顾昭音趴着门框,咯咯笑了一阵。

    “那当然是故意的呗。”

    她的视线,毫不顾忌地落在男人健壮的胸膛,“最近是有练吗?线条比之前赏心悦目噢~”

    “……顾昭音。”

    盛衍定定地看着她,音色中透出警告意味。

    顾昭音也识趣儿,看了眼他耳边的手机,回身关门道:“快点出来~不然蛋糕吃完了可别怪我。”

    裴艺秀驼着背,肌无力发作般倒在床上。

    回香港还带着顾昭音……带着也就罢了,还让她看你洗澡?

    盛衍你个红杏出墙、不安于室的狗男人!

    亏我还以为就快把你拿下了!

    况且,现在凌晨一点多诶!

    吃什么蛋糕?!蛋你妹啊!祝你们早上一睁眼都肿成猪头三!猪头四!!

    “你接着说。”

    盛衍看了眼屏幕,分明还在通话中,对面却没了动静,“裴艺秀?”

    “那什么,你还有事的话,我们下次聊。”

    好担心自己忍不住满嘴脏话,骂得盛衍怀疑人生,当即拉黑她并寄来律师函。

    匆匆挂断语音,裴艺秀张开双臂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床很软。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下陷,背后没有支撑的感觉,叫人心慌。

    翻过身来,她随手戳亮手机屏。

    看到锁屏日期的一瞬间,女人的棕瞳微微颤了颤,跟着鼻头一酸。

    “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趴在枕头上,喃喃道,“这几年都是顾昭音陪你吃蛋糕吗?也好,有人陪至少没那么孤单。”

    盛衍莫名打了个喷嚏。

    再看手机时,通话已结束。

    “呵~”

    他笑了声,放下手机,“看来,申海台是补不齐这个资金缺口了。”

    浴室门一开一合。

    顾昭音把玩打火机的“咔嗒”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转身看到盛衍出来,她将手中打火机抛过去,“蜡烛自己点~”又回头看向秦临,催促道:“赶紧放生日歌,别磨叽。”

    蛋糕上,一支数字“15”的莹蓝色蜡烛被他点亮。

    耳边响起的是小提琴演奏的庆生曲。

    没有歌词,无人吟唱,只有轻松悠扬的旋律~陪伴盛衍祝福着记忆深处的少女。

    “晏清,生日快乐。”

    房间里只亮着这一支烛光,那一刻,烛光外的黑暗将盛衍紧紧包裹。

    他似乎听到稚嫩的嗓音在问他:“我五十岁的时候,你也会陪我过生日,给我买蛋糕吗?”

    盛衍记得,他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当然”。

    那年,小小的火苗在少女脸颊上映出明晃晃的光影。

    她双手合十闭眼许愿,小指上还有翻墙逃离生日宴留下的划伤。全世界只有她知道,比起生日宴会上的六层奢华定制蛋糕来,这只小小的方形蛋糕才最称她心意。

    盛衍也学着她,双手合十闭上眼。

    再睁眼时,他独自吹熄蜡烛。

    同一时间,站在墙边的秦临摁下开关,套房里的水晶灯与氛围灯全部点亮。

    顾昭音则快速拔掉那根莹蓝色蜡烛,抬眼冲秦临说:“你那曲子也快关了,大半夜的,怪瘆人的。”

    见盛衍开始切蛋糕,顾昭音率先声明:“我不要啊~别给我切。”

    转而想到什么,她倚着餐桌看向盛衍:“听说你大姐还在给你张罗相亲~看来她对裴艺秀不大满意。要不要我帮帮你?”

    盛衍仔细切着蛋糕没有抬头:“说说看。”

    顾昭音凑过去,笑容暧昧道:“我毛遂自荐呗~毕竟,比起裴艺秀来,我更有利用价值,不是嘛?”

    “唔,那你去~”

    盛衍切了一大块蛋糕移进瓷碟,推到顾昭音跟前,“前提是,吃完它。”

    *

    周五晚,20点差5分钟。

    裴艺秀戴着墨镜,领着沈淮抵达申海FOX娱世界。

    “梁笙说她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

    收起手机,裴艺秀谨慎地回头望了眼街区,确认没有狗仔尾随便推门走进FOX。

    穿过常见的舞池和吧台后,耳边喧嚣逐渐褪去。

    沈淮正疑惑呢,已跟着走进一条极长的封闭甬道,尽头站着几个表情严肃的黑衣人。

    初次见识这样的□□,沈淮一步也不敢落下,小碎步跟着女人往里走。

    黑衣人似乎认得裴艺秀,待她走近便转身打开甬道尽头的大门放行,却拦住了同行的沈淮。

    “睁大狗眼看清楚,敢拦他?”

    裴艺秀摘下墨镜,冷冷睨着拦人的男子。

    黑衣人们彼此对望一眼,又将这个清秀的年轻人打量一番,十分默契地将他放行。

    关门后,领头的黑衣人拿起对讲机报备道:“姓裴的女主持到了,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没见过。”

    大门后是一座向地下延伸的螺旋楼梯。

    沈淮一边往下走,一边问道:“师姐啊,那些人把我当成谁了?”

    垂坠的黑色长发略微影响视线,女人将肩头秀发往后一撇,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出高跟鞋:“Anybody~那群人很好打发的,就认一个气势。只要你够拽,说你是申海首富都可以。”

    “师姐,你常来吗?”

    “嘁,这种地方啊~你这辈子最好只来这一回。”

    两人走出螺旋楼梯间,穿过一道短廊。

    酒红色帷幕前站着一个套着白色马甲的侍应生,长相俊俏,浅笑媚生。

    见裴艺秀递给他一只红包,侍应生笑得愈发魅惑,躬着身子替二人掀开帷幕,“谢谢裴小姐,豪华尊享包在您的三点钟方向,第二间。”

    帷幕后是另一个世界。

    灯光,音乐,味道,无不充斥着欲望世界的靡靡气息。

    “刚才那个小哥长得真——”

    沈淮没说完就愣住了,扑面而来的酒色财气太过浓重,叫他一时间目瞪口呆。

    “师姐,他们他们——”

    “别看别问,跟着走就是了。”

    裴艺秀领着他穿过人群,停在豪华尊享包门前,无端叹了口气,“真特么不想进去。”

    身后沈淮忽然冒出一句:“师姐,你看那个女的是不是谢央央?”

    “嗯?”

    裴艺秀回头冲沈淮说的方向看去,还真是。

    左拥右抱的。

    一个私生活混乱的女明星,出来玩也不知道找个包厢藏一藏,拿个一番女主就这么得意忘形?

    身侧包厢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人笑道:“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裴主播嘛?胡总可是念叨你一晚上了,谁去伺候都不搭理呢。”

    裴艺秀心头一紧。

    靠,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阴沉的脸忽地变作端庄笑容,她缓缓转头道:“是嘛?那胡总想让人怎么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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