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有用吗?当然没有。

    阮桃桃心如死灰地看着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姬泊雪,终于决定放弃。

    不就是每天写一封不低于千字的情书吗?

    不就是当着所有师兄姐的面大声朗诵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羞耻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阮桃桃安慰自己向来很有一套,不消片刻便已平复好心情,开始做正经事

    ——攒钱回家。

    她按照日常惯例去了趟小旭峰。

    今日的小旭峰好似分外热闹,阮桃桃尚在半山腰上,便听见了牛敦的嚷嚷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话听得阮桃桃步伐一顿,下意识放慢脚步。

    什么情况?向来敦厚老实的牛敦竟也会用这种语气与人交谈?

    是哪个不长眼的跑来小旭峰滋事挑衅了不成?

    得加把劲走快些才是,她若不在,这老实巴交的姐弟俩还不得吃大亏?

    可很快,阮桃桃又听见了牛敦的后半句话。

    “都说我们姐弟二人长大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你还跑来送灵石作甚?”

    不待阮桃桃细想,鲁轶姝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就是!今年的零花不是才给完么?”

    “我们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们了,还不快快拿走你这六亿上品灵石!”

    “夺……夺少灵石?”

    阮桃桃足下一顿,旋即,一阵风似的冲向山顶:“啊~~~~使不得!使不得!留下灵石!快快留下灵石!!!”

    与此同时,小旭峰峰顶之上。

    一个香肩半露的男子正瘫坐在地上撒泼。

    他撒着撒着,索性直接躺地上。

    一会儿往左滚,一会儿往右滚,滚得他那身本就不大得体的松垮衣裳都快滑至腰际,露出大片壁垒分明的胸腹肌。

    不知情的,怕得以为是哪只男妖精公然跑来仙羽门求偶。

    可若有个懂行的恰巧从此经过,定会发现这“男妖精”的一身行头可谓是“壕”无人性。

    就拿他那身已然被滚出好几个破洞的脆弱外衫来说。

    乍一看不甚起眼,细细端详一番后……是愈发摸不着头脑,这玩意儿凭啥要卖近万上品灵石一尺?也就是所谓,懂的人才懂的低调的奢华。

    而现在,这败家玩意儿非但在地上使劲蛄蛹摩擦,还不忘口出狂言:“你们这破破烂烂的宗门是人能住的地方么?”

    他又蛄蛹完一圈,终于躺平不动了,直勾勾盯着天,开始指指点点:“这天也不蓝,云也不白,草也不绿,气候也……”

    不待他将余下的话说完,一只绣鞋卷起残影,赫然从他脸上碾过,那些尚在嗓子眼里打转的话就这般生生被咽了回去。

    险些被踩死的他好半晌儿才回过魂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就连你们这儿的小姑娘都分外没素质!!!”

    刚被人剥夺走素质的小姑娘阮桃桃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地上竟躺了个人,下意识循声望去。

    只见一邋遢男子趿着木屐,正气势汹汹朝她奔来。

    男子比她高了足有一头,还是个在修仙界极少见的黑皮,先前因离得太远,未能看清他的脸,待走近了,阮桃桃方才发觉这哥们生得挺好看的还。

    他面部轮廓极深,隐隐带着几分异域感,本该是偏硬朗的长相,偏偏生了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

    以至于阮桃桃都险些以为他是要来找自己提亲,而非寻衅。

    阮桃桃忙不迭后退一大步:“抱歉,方才是我跑得太急了,没看见你躺在路中间。”

    那人闻言,也逼近一步,冷声哼道:“道歉若有用,捕快都是拿来做摆设的不成?”

    “不过……”说到此处,他垂下了直勾勾盯着阮桃桃的眼,扭捏道:“如果是你,可以接着踩,用不着道歉。”

    阮桃桃:???

    她尚在懵逼中,那男子又栖身逼近,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道。

    “忘了做自我介绍,鄙人姓牛,单名一个奋字,字牧野,你唤我牧野哥哥便好。”

    他越说神情越羞涩:“不知姑娘芳名?可曾婚配?”

    阮桃桃:“啊?”

    不待阮桃桃反应过来,牛牧野又殷殷切切道:“你相信缘分吗?相信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吗?如若不信,请现在立刻马上随我回牛家村成亲?”

    阮桃桃:“啊?啊?”

    下一秒,紧握住她手不放的牛牧野便被鲁轶姝一记勾拳拍飞。

    “呔!你个下流坯子!快放开我小师妹!!!”

    “什么下流胚子?!”

    牛牧野呸出一口血沫子,立马飞扑而来,与鲁轶姝扭打成一团:“你个脑子里塞满肌肉的女人懂什么是爱情吗?啊?”

    阮桃桃见情况不对,生怕鲁轶姝会吃亏,正要上前劝架,却被牛敦拉了回来。

    “没事,没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我赌这次又是轶姐赢。”

    语罢,他竟放下手中活计,抱着少爷一本正经地观起了战。

    阮桃桃:“……”

    此情此景,她都不好意思开口问,方才在半山腰上听见的六亿上品灵石是怎么一回事。

    牛敦却不知慢了多少拍,忽而扭头望向阮桃桃:“噢,说来你方才似乎跑得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阮桃桃愈发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而另一边,鲁轶姝大战牛牧野,首战已然告捷。

    这厢,她正掐着腰,用鞋尖碾着牛牧野高高撅起的屁股墩,趾高气扬道。

    “还不快快带上你的六亿上品灵石滚!”

    阮桃桃:!!!

    “六亿上品灵石!对,就是这六亿上品灵石!它能让咱们提前至少一年开启生魂转换器!”

    牛敦闻言,忙不迭点头,鲁轶姝也不知何时挤了过来,甚是激动地道。

    “我们竟没想到这茬,小师妹,你果真是个天才!”

    阮桃桃:“……”

    所以,到头来就只有她把开启生魂转换器放在了心上?而你们之所以这般拼命搞钱,纯粹是因为兴趣使然?

    可不管怎样,这六亿上品灵石兜兜转转,终还是进了鲁轶姝姐弟二人口袋里。

    灵石既到位,那么,接下来一切都好说。

    鲁轶姝姐弟二人已然切换成工作模式,马不停蹄地忙活了起来。

    生魂转换器是牛敦一时兴起铸造出的玩意儿,故而也没想过会重复利用,因此,复刻此物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眨眼间,已是深夜,生魂转换器却仍只有个雏形。

    一连熬了两个大夜的阮桃桃终是扛不住,在一片嘈杂的“锵锵”声中沉沉入睡。

    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阮桃桃好似听见有人在说话。

    是把敦厚的男声:“小师妹睡着了,莫说喊,是摇都摇不醒。”

    “这可该如何是好?”女声接话道:“生魂转换器已然启动,根本停不下来。”

    对话进行到此处,又赫然插入一把难掩激动的男声:“嘻嘻,要不……我先把萄妹抱上去试试?”

    女声轻啐一口:“重点怕不是在这个‘抱’字上罢?你个下流坯子敢动我小师妹试试?”

    她尾音才落,阮桃桃便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抱她之人大抵是鲁轶姝,能隐隐嗅到萦绕在她发丝间的馨香。

    再往后的事,阮桃桃已无半点印象。

    只朦朦胧胧在想:生魂转换的条件是要两个人同时在场,亦或者是要有沾染上其中一人气息的物品方才能进行。

    她都拿来了整整一筐沾有原主气息的物件,两姐弟总该不会搞砸罢?

    思及此,本就昏沉的阮桃桃再也撑不住,就这般陷入黑甜乡。

    ……

    阮桃桃再次醒来,已不知是何时。

    入目是足矣将她淹没的荒草,若有似无的酒香与植被腐化后的气息始终萦绕在鼻端。

    她躺在茂密的荒草丛间,茫然地望着高悬于头顶的冷月。

    这是哪儿?她是在做梦?还是说已经回到了原本属于她的世界?

    阮桃桃不知道。

    回应她的,只有一条涎水四流的野狗。

    阮桃桃看着野狗,野狗看着阮桃桃,并狠狠“舔”了她一口。

    或许,它原本是想用咬的,奈何合体期大佬肉身着实坚硬得超乎想象,非但啃不动,还险些崩断它牙。

    阮桃桃:“……”

    很好,她终于知道自己脸上这黏糊糊的感觉是怎么来得了。

    只是阮桃桃仍有些许迷茫。

    当真不是在做梦吗?她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儿?

    不待阮桃桃理清思绪,那不屈不挠的野狗对着月亮“嗷呜”一声嚎,又龇牙扑了上来,吓得阮桃桃拔腿就跑。

    ……

    而此刻的小旭峰又是另一番光景。

    “酒?荒坟?挽联?”

    鲁轶姝看着眼前这个明显神志不清的“阮桃桃”,不禁陷入沉思。

    这三者看似毫无关联,她却认识个能让这三样东西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人。

    ——热衷于给人写挽联的太上长老尤靖。

    理清思绪后的鲁轶姝当机立断,一拳将明显被换了芯子的“阮桃桃”砸晕,并朝操控室中的牛敦大喊:“错了!错了!重来!”

    “轰隆隆”雷鸣般的声响划破夜空,生魂转换器再次被启动。

    同时间,千里之外的不知名坟山上。

    被野狗撵着跑了足有二里路的阮桃桃忽觉眼前一白,再缓过神来时,“她”已然坐在一张书案前。

    这是一间全然陌生的书房,唯一让她感到熟悉的是,满满当当摆放在书案上的破封纸,这些分明就是她前日刚发放出去的情书。

    除此以外,她还瞧见好几摞塞得鼓鼓囊囊、分门别类写着“证据一”,“证据二”、“证据三”……诸如此类字眼的油纸封。

    放眼整个九州界,除却白敛,还会有谁这般惦记着她?

    阮桃桃心中已然有数,只是觉着奇怪,原女主那儿怎会有沾染了白敛气息的东西?

    既如此,那白敛现如今岂不是在她体内?

    思及此,阮桃桃顿觉一阵恶寒。

    怎么觉得有点恶心?

    殊不知,千里之外的白敛亦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恶寒。

    他不知自己是熬夜熬昏了头还怎得,何故会生出一种自己正在坟山中奔驰的错觉?且还是四脚着地,宛如野狗撒欢般的奔法?

    与此同时,小旭峰上。

    才被鲁轶姝一拳砸晕的“阮桃桃”也猛地睁开了眼,神色迷茫地环顾着四周。

    鲁轶姝见状,连忙飞扑而来,一把搂住阮桃桃:“方才生魂转换器好似出了点故障,你没事吧小师妹?”

    “阮桃桃”半晌没接话,直勾勾盯着鲁轶姝看了许久。

    这眼神……

    鲁轶姝直觉不对劲,该不会真是太上长老罢?

    紧张之余,鲁轶姝右手已然紧攥成拳,准备故技重施,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他砸晕再说。

    然而,未等她施展行动,“太上长老”便已紧皱眉头,气沉丹田,发出一个单音节:“汪!”

    鲁轶姝:“汪???”

    重要的事强调三遍,阮桃桃体内某不知名生物又皱紧了眉。

    “汪!汪!汪!”

    叫得一声更比一声响。

    鲁轶姝:“汪?汪?汪?”

    每复述一遍,她表情便狰狞一分。

    至此,鲁轶姝终于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踉踉跄跄奔向生魂转换器,操控室门被她砸得“哐哐”作响。

    “乱套了!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操控室内的牛敦亦是分外急切。

    他也知道乱了套,可现如今,生魂转换器压根不听他使唤,在不断重启。

    于是,才将白敛桌上那堆证据销毁干净的阮桃桃顿觉眼前一白。

    她周遭的场景亦在不断变换。

    时而在雨中漫步,时而在竹林间练剑,时而蹲在窗外听墙角,时而又趴在床底捉奸……

    直至生魂转换器中那六亿上品灵石将要被耗尽,阮桃桃方才放慢与人“互穿”的节奏。

    待始终笼罩在眼前的那片白雾将要散尽时,阮桃桃又发觉,自己正立身于一片骇人的血泊之中。

    阮桃桃以为,频繁与人互穿的自己早该习惯这件事。

    直至夜风吹散遮蔽皓月的积云,照亮一地对半开的破碎尸骸。

    她心口为之一震,瞳孔骤然放大一圈:“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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