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清迈。

    清迈有一座来康寺,(Wat Phra That Doi Kham)寺庙在山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沿着弯折的盘山公路走上去,轻微垂眸便能俯瞰整座古城,高处的寺院观景台视野非常开阔,极目远眺,边界相隔。

    寺庙里全年香火不断,人数居多,各个民族的旅行者都会去参拜许愿。

    听老人家说,来康寺因为能够消灾解难、有求必应而远近闻名。

    或许是因为老人家走过的路比较长,他们的说法往往都是灵验的。

    叶理是中泰混血,父亲是泰国人,母亲是中国人,她生下来就是传统的混血长相,是班上数一数二受欢迎的。

    女生们都夸她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女神),她长着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眉骨高而挺,鼻梁高挺,唇色微红,五官端正,轮廓线影微长,标准的混血姑娘长相。

    她拥有着泰籍的血统和华人的学识。

    听母亲说,她没嫁到泰国之前就是中国杭州某庙会的主理人,风靡一时,在她们圈子里怎么也是数一数二的受欢迎。

    母亲跟阿爹相遇的第一面便是在中国,二人志同道合,相谈甚欢,衍生出了火花。

    中国也就成为了叶理向往的地方。

    她认为中国有一片能够养育人的净土,否则她的母亲怎么会长得出挑有序,温和儒雅。

    据说,母亲嫁到泰国之后,将庙会事务交给舅舅掌管,她偶尔会回去几个月查账打理。

    叶理自小跟着阿爹信奉佛教,正堂门院供奉着神像,刻板的家族观念时常熏陶着她。

    每每苦读经文都愁的叶理发狂,为什么字数总有那么多。

    阿爹告诉她,参透之后才能寻求到人生的真理。

    那时的叶理天真的相信了,毕尊崇佛学祖人,她认为,佛学可以解决天下一切难题,救济苍生,因此对和她一道信仰佛学的人都怀着崇敬的念头。

    叶理回想着,自己的人生顺风顺水,学习优异,身体康健,连带着父母生意都跟着旺盛。

    佛祖一定有不小的功劳,它在保佑她。

    ———

    翌日,天光微亮。

    今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按照惯例她要去来康寺还愿。

    叶理经过母亲的允许,去花苑里采下一束自己亲手栽培的白色茉莉花。

    将茉莉花放进自己亲手制作的橙色装束里,然后约上同伴阿珂前去来康寺还愿祈福。

    阿珂是土生土长的泰国女孩,住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家里环境不好,所以叶理就成为了她唯一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有时和她在一起,阿珂就爱说不利落的中文以向叶理展现她教给她的成果。

    “哈喽。”

    比如现在,阿珂见了她就会骄傲的拍着胸脯跟她说,她今天又学会了哪个中文汉字,哪个字都对应着哪些表达。

    “你今天又学到了什么新词?”

    叶理蹦蹦跳跳的搂着她的手臂,看见阿珂,她脸上的笑容总是挡不住的。

    “咱们这的选修中文课哪里有你这个带着一半中国血缘的人教得好。”

    阿珂任由叶理揽着她,嘀嘀咕咕的跟她抱怨,学院高薪聘请的中文老师讲的多么难懂,措辞多么不严谨,多么草率。

    一句话总结下来还是不尽如人意。

    “还是你来教我吧,理理。”

    阿珂崇拜的看着叶理,撒娇的摇了摇她的手臂。

    “我真心觉得你教的好。”

    “那等我有时间就过去找你。”

    ———

    叶理进入寺庙供奉好茉莉花,领取了新鲜的字码和符纸,微笑着对住持回礼。

    叶理刚踏出主庙袁就被阿珂拉住,阿珂悄悄在她身侧嘟囔。

    “信女祈福往往都是跪拜尽显真诚,这个人一看就不是本土来的,腰都不弯一下。”

    声音不大,叶理以为没有被人听见就没有制止,结果下一秒,穿着华丽服饰的女孩子就怒气汹汹的走过来,用着笨拙的泰语示意阿珂和叶理道歉。

    直译如下。

    泰国人都这么没教养吗?

    只会背后议论人。

    在她眼里,她们是一伙的,一同来上香,一人犯错,另一人买单是正常行为。

    叶理知道,她应该是以为她俩都是传统泰国人,所以只能用着蹩脚的泰语和她们争辩。

    叶理刚准备上前一步道歉化解矛盾,阿珂拉了一下叶理的衣角,小声问道。

    “她说什么?”

    叶理用泰语悄悄回应,示意她上来道歉,毕竟是你先说的人家,被本尊找上面前下不来台。

    “抱歉。”

    阿珂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曾想过道歉,空气中的氛围有些尴尬,静谧的晨日一改平常,叶理只得向前走上一步,用中文和她沟通。

    “我朋友不懂事,我替她道歉。”

    华服小姑娘一脸诧异的盯着她,又看了看身后的阿珂,指着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你是中国人?”

    小姑娘内心惊诧,这也不像啊。

    “我是中泰混血。”

    叶理淡笑,从花箱里拿出一束还愿得到的祈福玫瑰递给她。

    “你要吗?就当赔礼了。”

    华服小姑娘不屑的扫了一眼叶理手上的白玫瑰,恹恹的戾气仍旧贯在眉间,想来气还没消,语气也有些傲慢。

    “我才不要,一束玫瑰而已有什么值钱…”

    话音未落,她就被一道成熟慵懒的声音呵斥。

    “宁汀,不准无理。”

    叶理和宁汀同时抬头。

    她眼前映入一个高大的男人,黑眉,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唇,勾人的桃花眼,眼角长长的,眼尾点着黑色的痣,标准的华人长相。

    男人身上穿着黑色西装,头发短而利索,右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是今年泰国出的最新款。

    叶理认得,曾经有个人送过她一份一模一样的生日礼物。

    那个小女孩叫宁汀,她好像很怕他,听见他的声音便立刻止住了自己刚才不礼貌的声音。

    “抱歉。”

    他绕过她走到叶理面前,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礼貌的接过叶理举在半空中的白玫瑰,颔首低眉。

    “你的花很漂亮。”

    男人绕了一周花柄,瞥见白玫瑰下系着一张粉色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行事业有成。

    清隽的黑色瘦金体。

    很符合她的气质。

    “谢谢”

    “宁汀,谁教育你的别人说话可以打断?”

    宁汀不服气的梗着脖子,也不顾有外人在直接揭她兄长的面子。

    “我刚才说话,你没有打断我吗?”

    刚才的事情不提还好,宁汀自己主动提出来就换了一副样子。

    洛屹想到了自家小妹刚才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不由得怒火中烧,他言语平淡,语气却带着怒火,他刻薄的点她。

    “刚才是谁先没礼貌的?”

    宁汀不服,直接往回走,叶理示意阿珂一个眼神让她追上去。

    洛屹想走过去教育她被叶理伸手拉住,她劝道。

    “我们没关系的,本身就是我朋友不好,可以谅解。”

    “我朋友去追她了,没事的。”

    洛屹站在原地没动,此刻他放下心来不去管不听话的小妹。

    随她去吧。

    她看向叶理的眼睛深邃坚韧,他的视线移至她白皙的脖颈,含笑道。

    “玫瑰衬佳人,怎么今天反了?”

    叶理听出来他话外含义,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拉扯虽然急切却也失礼,她默默的送开了他的手臂,不好意思的说道。

    “抱歉。”

    “刚才失礼了。”

    “你怎么那么多抱歉?”

    洛屹看着她那副胆怯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他方才谈话间观察了一下叶理的穿着,虽然朴素,却架不住她的布料细软华贵,昭然精致。

    应该是哪家有钱的大小姐,教养仪态挑不出一点毛病。

    她的气质高洁人又懂得知进退,还会害羞,有时天真的像个孩子一般,他一下子被眼前的人挑起了兴致,不由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

    “叶理。”

    叶理挑眉看她。

    “你呢?”

    “重要吗?”

    洛屹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双眼,带着细软的语调,和她们江南的姑娘一样柔情,不一样的是叶理坚韧,果敢,热爱极限。

    他不自觉的想逗逗她,拨弄着她递过去的那束白玫瑰。

    “当然,名字是一个人来过人世间的证明。”

    叶理认真的抬头看着他,他知道像他那样阅人无数的男子,只需一眼便知她姑娘家的那点小心思,耳边不由得浮上一层红润。

    她替自己的这副姿态圆场,简单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想知道。”

    “你愿意告诉我吗?”

    声音清脆有力,入耳舒服。

    像她夏日家门口许愿瓶前的挂的铜铃般被风一扰便清冷作响,掷地有声。

    折枝的茉莉花开的正盛,没有一朵败北,全部是前来还愿的施主进贡而献,真心祈福。

    叶理的视线扫过那一片高洁的茉莉,辗转反侧,悠长的思绪被拉回幼时,使她陷入了恍惚。

    叶理记得她还是孩提时期跟着母亲来祭拜过神佛,当时大人家议事或持某种礼仪,她就会自己跑出来看花,寺庙的地形她最熟悉,当时却没有什么春景,每次都是兴致缺缺被人带离,久而久之,她便开始厌倦大人们的公事活动。

    那时的庙外是没有花坛的,因为没多少人进贡,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除了她所在的学院,其他地方都翻天覆地的开始变化。

    她仿佛与外世隔绝,只知道学习,不沾染其他,世俗的欲望她从来没有,沦陷一词对她过于陌生。

    “洛屹。”

    “嗯?”

    叶理的思绪停留在台阶身旁的一大片白色茉莉花,追忆往昔,她没有一心二用的习惯,自然的忽略掉了男人语调轻快的声音。

    “我说,我叫洛屹。”

    男人很有耐心的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并和叶理解释他名字的来源。

    洛屹的声音如玉石鸣,和本人的气质相差无几,但是他本身又带着不可压迫的威严,二者结合,才是饱满的人类。

    “站在群山之巅,仍屹立不倒。”

    “起初他们的用意是如此,不过我还在为了称得上这个名字而努力。”

    方才和洛屹聊起不少关于人生的意义,他对人生这门哲理的课题诠释,对生命的尊重和见解,对宇宙的独道描述,都令她真心的赞服。

    她很久没有这么跟志同道合的人交流。

    在她心里,洛先生本就是一个自立自强的人,可洛屹本人却不这么认为。

    他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要求,对待家人也是,比如宁汀,他同父异母的小妹。

    “在同龄人纬度上,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叶理尾音下意识上扬,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到他身侧,她几乎是要贴到他耳朵上。

    “谢谢。”

    洛屹说着,他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怀表,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他却没有感觉到时间过得很快。

    夕阳渐渐笼罩住了殿堂,二人并肩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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