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避害。

    正站在茅屋门口要进不进。

    从前有个老先生说过,做孩子的就没有不嫌弃爹娘的。

    这点我深感赞同。

    口袋里还揣着一块铜板,我思索着要不要转身就走,去街上买个烧饼来吃。

    要问这钱从哪来,千万别误会,这不是我偷的,至少今天不是。

    今天光顾着抓鸡了,忘了偷钱。

    这是我爹给我的,每个月都会给那么一两次。

    但这跟我讨厌他有关系吗?没关系!

    “我回来了。”

    思考半天,我把铜板向上一抛、摁住,又塞回了口袋里,然后推开门。

    李避患没有理我,他在津津有味地玩他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连声姐姐也不叫。

    没礼貌的家伙。

    我阴沉着脸,凑到他面前,撞了他一把。

    “干嘛。”他抬起头,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消下去。

    还是个小鬼,我心里“嘁”一声,比我小七岁的小鬼。

    “我回来了也不知道叫我,在这当缩头乌龟是吧?”

    “......姐姐好。”

    他不情不愿地说,手上还在摆弄他的破玩具。

    真想给他扔了。

    “爹娘呢?”

    “爹回爷爷家了,娘说她累了,在睡觉。”

    爷爷身体不好,所以爹隔三岔五就要跑回去,不过不是很远,在另外一个村,驴车两个时辰,腿过去大概要四五个小时。

    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我心里骂一句,把那条破裙子换下,系上一条泛黄的围裙,问他:“米汤吃不吃”

    “不吃!”他说的字正腔圆,“我——要——吃——饼!要吃饼!要吃饼!”

    “吃吃吃,你干脆喝西北风去吧!”我拿出磨好的面粉,嘴里一刻也不停地骂。

    前几天娘腌了一点酱菜,我把炕好的饼和酱菜端到桌上,起身去里屋。

    “娘,吃饭了。”我推了推她的肩。

    娘起身,闻到味道问我:“你做了饭?”

    我心下叹气,不是我做还是谁,不然这种状况,你和爹上午刚吵完架,有心情睡觉没心情做饭,也正常。

    我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糟糕的心情,试图轻松地朝她笑:“尝尝呗,很好吃。”

    “我就喜欢吃你做的饭。”

    娘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劲。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而我的这种对于危险和坏事的预知能力确实超乎常人。

    吃完饭后,娘洗完碗,把我拉到一边,跟我说:“我要和他和离,你跟谁?”

    又来了!又来了!

    又是这个愚蠢的问题。

    女娲造人的时候为什么要教会人类讲话,全部人都当哑巴好了。

    “娘,”我尴尬地开口,这才发现我嗓子干得要命,“关键在你想要我,还是李避患。”

    “你不知道你爹他......”

    对于这些话,我一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爹在娘的心里就是一个没用的男人,娘在爹心里就是一个没用的女人,真不知道这两个貌合神离的人怎么生出了两个小孩。

    我的思绪又被拉远了。

    娘和婶婶聊天的时候明明说过,如果要和离的话,她一定要把李避患给带走。

    她们一点也不避讳有没有人听见,根本不在意我有没有听见。

    其实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记得当时被指甲掐红的手掌,以及半挂在眼睛上要掉不掉的眼泪。

    所以关我什么事呢?

    问我干什么?

    那爹呢?

    他又好到哪去?

    小时候问娘,为什么我叫李避害,他叫李避患。

    娘脱口而出:你爹取的,因为到了“患”字辈呀。

    我不明白,明明我是先出生的那个,凭什么我不叫李避患?

    就因为他是男的吗?

    娘一直在讲,她的愤怒的悲伤的情绪传染给了我,我忽然想起宋庆喜来。

    想到他结结巴巴地说:“李避害,你是不是不高兴。”

    想到他跌跌撞撞朝我跑过来的样子。

    我想笑,想为自己辩白,但我好像笑不出来了。

    是的,我好像不是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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