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娜.希蒙斯于整个国家“出名”之际,她已经被父亲关在地下室两天了。

    无水无粮。

    这是作为“背叛者”和不敬的惩罚。

    安娜预想不到这样的“下场”吗?不,她大概能猜的到,却并不想再讨好。

    之前提到过的,在她上辈子人生最后的三十多年时光里,安娜想的都是如何去死,或者乞求早一点死。

    所以她不在乎,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上辈子因这次缅怀仪式被骂后,她实在受不了这气想躲,加上有一个白左家族对她除了白人以外“目中无人”的高傲非常赏识,他们求娶了她……然后她的一生,也就在那个时候死掉了。

    而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想多想,只求随心而欲,才不枉此生。

    在安娜感觉自己就快饿死的第三天,父亲把她放了出来。

    还来不及稍事修整,父亲的助手便将她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

    若不是安娜知道那人将会是未来的总统的话,她还以为父亲对她的处理是随便嫁一个男人,而现在是相亲来着。

    “真是抱歉,我的乖女自那天从英雄园回来就病了,严重到饭食难进,采访的事,就麻烦你们快点了,多谢!”

    很可惜,这会面组织得似乎很出乎意料,没什么前情提要。

    原本和客人一起就坐的父亲在她就坐后,就走到她的椅子后面,双手用力扶了扶她的肩膀后声音体贴,然后笑了笑,便从宴客厅走了出去。

    一头雾水的安娜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捏肿了,却不得不强打着精神面对现在的场景。

    “嗨,我是尤图斯.布莱克,希蒙斯小姐你好!”,一个拥有着典型美式英俊面孔的男人扬起微笑,不仅看起来,而且实际上也很精明的样子。

    “嗨!布莱克先生你好”,安娜回了一句,嗓音很是沙哑。

    “嗯……”,尤图斯.布莱克明显想要说些什么安娜猜可能是关心的场面话,但他顿了下还是直奔主题。

    “请原谅我的唐突,我刚刚向你父亲征求意见,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回复,以便总统问询——我的助手会记录我们的一些对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男人公事公办,安娜自然没有不可能有什么意见。

    “请问你对定期的英烈缅怀有什么看法?”,男人问。

    “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爱国教育的契机,通过这样的活动,我们可以绵延爱国精神”

    听到回答,尤图斯.布莱克明显有些意外,但一瞬间又恢复了理智。

    “那当你缅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安娜似沉吟,又似在放空。

    “我什么都没想,只听到风声、雨声,他们可能是几十,甚至几百年前在这片土地上呼啸过的风声、雨声……anyway, the gone is gone, but we are still here, we should thanks for that, and care about the future”

    “That's right”,尤图斯.布莱克表示赞同,目露赞赏。

    他微微笑了一下,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那么请问希蒙斯小姐,你有这个意愿加入我们,为我们国家更美好的未来而奋斗吗?”

    “当然”,这惊喜来得如此突然,安娜愣了一下,旋即也微笑起来。

    突然感到一阵鼻酸,她暗暗咬紧自己的唇,笑容却越发盛烈。

    终于啊终于,她为自己的人生取得了一线生机。

    安娜原以为要花很大功夫,才能说服父亲让自己去北方工作。

    不曾想,抱着未来希蒙斯家族人也能有机会参与总统竞选的父亲,在听到消息后,竟马不停蹄地帮自己把东西打包送到了北方,甚至还在政府大楼附近帮她找了个房子。

    猛然反应过来的安娜一下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是啊,原本希蒙斯家族是只在商业版图这一块发展的,若她“毁坏”了家族形象,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声音,也等于间接损失了家族的金钱,那她就应该地下室里直接腐烂,或者丢出去联姻。

    可要是她能借着南北融合,成为渗透进北方一个棋子,不要管她愿不愿意,用钱捏着捧着,也能让她撕开南方无法进入集权中央的口子……

    到那时候希蒙斯家族就会找回原本——不,就可以以合法途径拥有更多的“奴隶”,并恢复以往家族的荣光。

    即使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但安娜并没有选择在现在就和父亲撕破脸皮。

    她想等爬到更高的地方时,或许,能更力量挣脱一些束缚。

    若有那一天,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北方的日子很是充实。

    安娜学着一些机构里办事流程的处理,还要充当南北计划的拉纤者,忙的不亦乐乎。

    这天,她正尝试独立办公的时候,一个内线电话打了进来。

    “希蒙斯小姐,楼下有人找你”

    “噢?那个人有说是谁吗”,安娜疑惑。

    她在这可没什么朋友。

    “他说上次他送过你一支玫瑰……”

    一下没反应过来的安娜皱起了眉头,她正要让楼下的前台把人打发走,却蓦地想起在音乐厅里被玫瑰刺破手指的那一瞬间。

    她想问那人是不是伊恩.哈珀,可又反应过来若真的是他的话,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才是。

    即使他们上次的相遇是在五个月前,且安娜也严重怀疑楼下到底是不是伊恩.哈珀,但她还是给面子的下去了。

    “额,不好意思,人在哪里?”,安娜到大厅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怀疑的对象,只好边走到了前台询问。

    “喏,在外面呢”

    顺着前台的手势,安娜朝落地窗外的廊道看了出去。

    深秋的政府大厦很是明媚。

    广场上成排的金黄树叶随风招摇,高高的喷泉被充足的光照捏出彩虹形状。

    一位颀长高挑的绅士站在那明亮背景的中央,闪闪发光。

    即使只有一眼,安娜也认出了那温柔的伊恩.哈珀。

    她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但下一秒,那包裹严实的绅士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只顿了一下,便惊喜地向她大力挥了挥手。

    那挥手莫名让人感到温暖。

    无处可逃,安娜只得迎了上去。

    “嗨,你怎么会在这?”,她尽力得体地微笑,稍显热情又留有余地。

    “嗯……”,伊恩.哈珀看着高高酷酷的一个人,不知为何现实看起来竟有些害羞的腼腆。

    他将身后的一个精致包裹的盒子递给安娜。

    “我来DC这开演唱会,想说给你带一些家乡的饼干,可能你会喜欢……”

    嗯?

    安娜闻言有些莫名。

    是她错过了什么,还是记忆缺失?她怎么记得他们之间好像还没有到这种可以互相带伴手礼的地步呢?

    许是安娜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伊恩.哈珀浅色的皮肤都有些烧了起来。

    连拿着礼物的手也不免垂了下去。

    察觉到那失落,安娜醒过神来。

    “不好意思,我只是感到有些……突然。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这问题似乎很难回答,伊恩.哈珀垂眸几次都没能开口,且因为着急,越急越说不出来,好悬戴着眼镜,不然安娜都怕看到他的眼泪。

    若要是其他人的话,就算情有可原,安娜也不可能这般全身心的耐心。

    但她很晓得,伊恩.哈珀从小在剧院里长大,很少与外人接触,本身就非常社恐。

    之前不出名的时候被人骂发育迟缓,出了名他也是这样,可很多人却能谅解他的羞涩——这反转似乎令他更避讳与人接触。

    纯洁如斯。

    一个从生到死都极度纯洁的人,她又怎么好意思对他不耐?

    伊恩.哈珀的手指捏了起来,指甲都扣进了血肉。

    来不及多想,安娜一下接过了礼物盒子。

    “Well, forget it. Thank you”,她低头认真看了下那饼干盒子,然后抬眸微笑,“我会好好享用的”

    这举动似乎极大地平复了他的情绪,伊恩.哈珀的神情和缓了过来。

    但不晓得怎么,伊恩的耳朵仿佛听不得这声谢似的,明显整个脸红了起来,声音也低低地,只连连摆手说着不用谢便没了声音。

    这莫名扭捏的情形令安娜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内心涌起一个极为荒唐且难以置信的念头,那就是这个人莫不是喜欢自己吧?

    即使知道他的害羞较为深重,但安娜还是有这样的错觉。

    她尽力让自己的头脑恢复正常,试图不动声色地把事情拉回正轨。

    “额,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作为回报”

    安娜尝试友好,并为自己的自恋而感到惭愧——越想越是这回事的某人打算认真倾听面前的人的答案,然后努力完成。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

    但伊恩.哈珀却像是突然被抽掉了柔软,整个人有些僵硬起来。

    他抿了抿唇,墨镜覆盖下的眼眸深不可知。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只是因为抱歉上次害你被玫瑰刺到手……sorry”

    哈?

    安娜难以置信于这人的害羞和柔软,这么小的事,他居然也如此郑重!

    这下,她晓得了自己和他为人的差距,并为刚刚自己肮脏的想法而感到无地自容。

    人家根本只是道歉而已!而且还是本就不必要的道歉!

    不过弄清原因后安娜却觉得颇有些无语起来。

    这叫她怎么回啊?刚刚那样问也就是因为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回礼,再说顺着这次的杆子变成可以走动的关系——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让人难以抉择。

    迟疑了一瞬,安娜下意识将礼物盒子抱在胸前,耸了耸肩笑了一下。

    “那没什么的,玫瑰本来就有刺,是我自己不注意——不过,看来我倒是要多谢那次的魔术,让我可以在今天品尝到美味的饼干了——抱歉,因为我还在上班,不然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喝的咖啡,有时间的话你应该尝一尝的”

    可以肯定的是,伊恩.哈珀绝对听懂了她的意思。

    因为安娜的话音还未落下,伊恩.哈珀就慌张了起来。

    “噢对,你,你还在工作呢,抱歉,那我先不打扰了,告辞”

    伊恩颇为不好意思地往后退去,颀长的身子一直都是微微勾着的局促,只离了很远了一些才转过身背对着她,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样。

    让人看了就很是心烦。

    心烦自己的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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