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下一总角之年的小厮正做贼似的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见墙头倚着一嫩粉色的女童,忙站起来冲那小儿作了一揖,只蹲了太久,站起来时差点摔了个趔趄。

    “做什么一脸贼眉鼠脸的模样?”见他过来,倚在墙上的小儿开口询问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堂主已在戒律堂侯了您两个时辰了。”

    “怎的,又是你们谁告的密。”那女童自三丈高的墙头跳下竟是连气都不曾乱一息,待到落地站稳后撇了一眼那小斯开口道

    “主子,冤枉啊。”那小厮闻言佝着腰小步跑到那女童身边声泪俱下地控诉。

    “怎么,我可有哪次是错怪了你与千夜?”

    背着手散漫地拖着步子施施然往院里的回廊上走,嘴里还不忘数落他连个门都看不利索。

    此人便是凌霁云转世后的身份,霖家三小姐,霖闻舞。

    小厮苦哈哈着一张脸,一瘸一拐的跟在霖闻舞身后回道:“小姐,此次可真不是小的泄密,今日您走后小的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兰玲阁,寻小姐的人可都按您的吩咐通通被拦了回去的。”

    霖闻舞闻言停下脚步转身挑着眉歪头看着那小斯:“噢?当真如此?”

    此人名南星,打小便被掌门调到霖闻舞身边伺候,见自家主子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便知她没有怪罪他办事不利,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松到一半,见主子还挑着眉看着自己等答复,便知自己刚刚心虚的模样被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尴尬的挠挠头。

    “今日您出门后我们便按着您的吩咐,只要有人来寻,便说您正入虚弥镜中修炼,旁人不可打扰,可谁知下午掌门差人来寻主子,说是……说是……”

    霖闻舞见他犹犹豫豫,别别扭扭的小模样起了玩笑的心思,接着他的话疑惑问道:“嗯?说是如何?”

    “南星,你莫不是要想同半夏与竹桃做姐妹了?”

    南星歪头疑惑道:“敢问主子,此言何意?”

    “话说得这般吞吞吐吐,高门贵府的小娘子都没你这般墨迹。‘’

    听得这般调侃,南星涨红了一张脸反驳:“主子莫要拿小的寻开心,小的堂堂七尺男儿可当不得什么小娘子。”

    “噢,我们南星何时有的七尺?竟是连你主子我都不曾知晓。”

    南星敢怒不敢言的撅着嘴:“小的如今年岁也不过刚满十三,且有得长呢。”

    霖闻舞见他通晓了其中之意,便哼笑一声,催促到:“别同我卖关子,到底如何被发现的?”

    南星低头苟腰尽量降低在主子面前的身高,奈何年龄摆在这,再如何也是比主子多吃了四五年饭食的,把自己苟得像只缩了水的小老头也还是要比霖闻舞身量高些。

    霖闻舞不在这些乎凡俗缛节,对下人的管束也不如何严厉,她阁里的这些个小斯丫鬟们平日都胆大包天的很,只在犯错时才会如他这般苟着腰敢怒不敢言的讨好模样,便知此次泄密怕是与他有关

    南星不知自己暴露,此刻内里正心虚的打着九九,低头悄悄打量霖闻舞的脸色,见她现下神情与早上出门无异,便猜测小姐今日出门办的事到底成是没成,若成了的话此事说便说了,可如若是不成,那自己怕是小命危诶!

    见他那做贼心虚的模样,倒也歇了吊儿郎当戏弄他的心思,板着脸斥了句:“南星,这些年你可真是长进了,主子问话也敢推三阻四。”

    “莫怪我没提醒你,这府中你主子我可是半点话语权都没有的,在旁处犯了错我可捞不了你。”

    “小的不敢”南星见霖闻舞似动了肝火,吓的脖颈如老龟般缩进了衣裳领子内,不敢再有小心思,忙一五一十恭敬答到:“午时鹤家梦怀公子来寻小姐时,掌门亦遣了棠叔过来,千叶说漏了嘴,这才被掌门知道了去。”

    南星说完亦不敢抬头,只恭敬候在一旁。

    霖闻舞抱臂倚于廊柱上,看着开满园的千玲花,敲着食指凝神想“君父除了每月中旬和末尾会将我提去考教一番功课外,寻常并不如何管束我这个于他而言一无是处的女儿,今日竟还特遣了棠叔来寻。

    “呵,有意思。”

    “可知掌门为何事寻的我?”霖闻舞抬眸问到

    南星自方才答完主子的话便一直弓腰侯着,见主子许久没有吩咐,当下已是被吓的胆寒。听得此番问话急忙回到:“棠叔道是二小姐回来了,念着与您许久未见,便想着邀您过揽星阁一叙。”

    霖闻舞嗤笑一声道:“怎的回来了?”

    倒也没想着南星会应她,只自顾自说到:“叙旧是假,拿我过去当笑话才是真罢。看来她外出拜师修炼这些年,光长身量反把脑子落下了。”

    “君父倒是宠爱她,连棠叔都舍得派给她当跑腿的使唤,还跑去君父那告了我的密”。

    南星立于一旁警戒四周不敢多言,尽管心底正虚得厉害,但如今霖家养来看门的老狗都晓得二小姐拜了个了不得的师傅,常人巴结还来不及。

    敢如此骂二小姐的,也只有他主子这一个。若是被旁的人听了去,不知又会添多少麻烦。

    见他这般防备模样,又懒散道:“无妨,僻幽院子偏僻,四周又布了阵法,寻常无会人过来。”

    见着满院子的随着春风摇曳的白色千玲花霖闻舞不自禁地又出了许久的神。

    每年千玲花开的时候伺候在霖闻舞身边的南星等一干下人都会察觉主子情绪会变得异常低落,且盯着花出神时也常流露出悲恸之情,就如此刻这般。

    见了主子这模样南星亦不敢出言去扰,只得把自己缩得更小,只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墙砖瓦缝中去。

    待霖闻舞察觉自己竟在下人面前失了神志,倚靠在廊柱上的臂膀借着力道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去理耳边的鬓发和散乱的罗裙,施了道净身决将鞋袜上沾染的污泥去了。

    抬手隐了发红的眼眶对南星道:“时辰不早了,我且去瞧瞧,她又习了何种技俩来污我的眼。”

    南星只当没见着方才主子的失态,见主子忙着整理仪态,也蹲下抬手去掐霖闻舞裙摆上被刮出来的一道丝线

    “忙活这大半天腹中早饿了,你回去叫半夏庖膳好吃食,且等我回来”霖闻舞揉着肚子道。

    听得此话南星又忙翻找自己衣内的兜子,自衣内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包用纯白帕子包着的点心递于霖闻舞。

    “半夏姐姐知晓主子出门定是舍不得花钱买吃食的,便早做好了这白子晶雾膏,让小的在此处侯着主子的时候带来给主子填填肚。”

    霖闻舞闻言忙接过他手上的点心,打开手帕一口一个,可见是被饿得很了

    连吃四五个缓解了肚中饥饿后才对着南星道:“好南星,此次我便不追究你们泄密的事了”

    说着便一手拿着点心一手自腰间卸下一低级的储物袋交于南星又嘱咐道:“将采的灵药取出放入匣子,几颗灵果你与半夏她们分着吃了罢。”

    南星一扫方才的愁苦,眉开眼笑的接过储物袋,伶俐又不失恭敬地回到:“多谢小姐赏赐,小的定让半夏姐姐仔细馈好珍馐佳肴,以待主子品鉴。”

    霖闻舞咬着点心向前走了几步复回头叮嘱道:“摘些千玲花回去,挑好的,叫竹桃养在花瓶中。”

    南星等霖闻舞走远了才猛地一拍脑门道:“对呀!每年晚春千玲花开的时节小主子都会吩咐我等挑几株养在屋里的,怎的今年就给忘了,罪过罪过。”

    说着便将储物袋往兜里一揣,忙挑着些长势喜人的千玲花快步往主子阁里去。

    与南星道别后品着糕点踩着蜗牛都嫌弃的步子自戒律棠去,路上遇见些洒扫的仆从也不曾给她见礼,皆视若无睹的自她身旁而过。

    “在府里当个小透明也就这点好处”霖闻舞嚼着糕点在心里自嘲的想。

    尽管细嚼慢咽,但糕点统共也就十来块,路还没走到一半,糕点的碎渣子都被捡起来吃了个干净

    “下次再让半夏做这白子晶雾膏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果然还是要多多的挣银钱才是。”霖闻舞抖着包过糕点的帕子擦着指尖,心中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挣更多的银豆子

    回过神来竟已快走到了戒律堂的门口。

    没靠近戒律堂就已听见里面的人正相谈甚欢,如此天伦之乐父慈子孝的场面霖闻舞也拿捏不准自己到底该不该叩门打扰了。

    来的路上已加重了气息和步子,以里面人的修为亦是知晓人已在外侯着了

    在门口立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领自己进去,霖闻舞探头左右观望了会,左手抱至胸前托着屈起的右手,食指摩擦下巴思考

    “竟是给我摆了道场鸿门宴啊。”

    “我好大的面子。”

    “此番是特意回来给我立威的?”

    等得过于无聊,霖闻舞扶着下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长吁短叹:“可真是耽误我回去吃晚膳,不知南星叫半夏今夜给我准备的铺食都有何物?”

    概是见霖闻舞站在外头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里面说话的声音便越发大了,里头的声音字字清晰地直往她耳朵里钻。

    只听那霖朝朝道:“君父,女儿跟着师尊出门休息法术这两年修为又精进了不少,还独自斩下过一头重鸣境外围的一头妖兽的头颅呢。”

    “这是那妖兽的内丹,女儿特意留着让君父把玩”

    君父回忆着说到:“本君记得那里头的妖兽可厉害的紧。”

    “过来,让为父好好看看我儿。”

    霖海潮运转灵气在霖朝朝身上运了个小周天,才道:“嗯,筋脉通畅,灵气充沛,五行循环,周而复始。修为确实是精进了不少。”

    “好孩子,修炼这般刻苦,还不忘惦念着家里,本君甚是欣慰。”

    “多亏了师尊的悉心教导,女儿很是感激。”

    霖海潮又道:“缈华仙尊修为确实了得,你跟着他本君也放心得很。”

    “三妹妹呢?怎还不见她?我们姐妹也许久未见了,身量可有长高?也不知她如今修为几何了。”

    “朝朝在外修炼可时常想念她呢。”

    霖闻舞在外头听得白眼都快飞上了天去。

    大概是在翻第三个白眼时便被人一把子给提了进去。

    有种熟悉感。

    霖闻舞闲心乱想到

    不打招呼就被提了进来,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粉色罗裙散了一地。

    又听见座上老者呵斥一声道:“谁将你教的如此无礼,还得劳本君亲自提你进来,好大的排面!”

    霖闻舞:……

    霖闻舞手短脚短的扑腾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身上便被施了一道禁身咒,只能双膝跪地动弹不得地挨训。

    ……

    霖闻舞:寒心。

    ……

    呸呸呸!我寒个狗屁的心,不过都是彼此的债罢了。忒!

    霖闻舞跪在地上唾弃自己。瞧那模样只差往地上吐口唾沫了。

    真是疯了。

    霖海潮见她进了戒律堂还有闲心游神,心下更是气海翻腾,一巴掌拍于桌上,整个戒律堂都为之一震,

    霖闻舞不防他来这一手,亦是被吓的抖了个激灵。

    疑惑又震惊的抬头盯着他,怎么个事?就为今日溜出门一趟动如此大的肝火?

    以前溜出门亦是被他撞见过,怎不见得如此火冒

    在一瞧,得,手上的灵玉扳指亦已被拍了个粉身碎骨

    她可是惦记了许久!!

    “败家子儿,”霖闻舞心中悲愤,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戴出来装点门面撑场子的东西就这么化为粉齑了。

    霖家这种连每询月例都给得扣扣搜搜的小家族,好东西那是坏一个少一个。

    “这可值不少银钱呢。”

    “快抵的上我去莫咕山挖十年灵草了。”霖闻舞大孽不道的腹诽了许久

    今日轻易是不能善了了。霖闻舞心中哀叹

    坐于霖海潮下位的霖朝朝本就离他得近,拍下的那一掌又带着灵力,霖闻舞抬头便瞧见她被那一巴掌扇乱的发尾和和一只挂在发上欲掉不掉的法宝簪子。

    瞧着那一脸衰样,霖闻舞心中嗤笑一声。

    活该。

    霖海潮比霖闻舞还伤,睨了一眼桌上的玉扳指,心痛不已,家里就这么点值钱的东西了。

    本是对霖闻舞五分的火现下也变成了十分

    瞪着一双怒目,恼火的开口道:“今日何时溜出去的,从实招来!”

    被吼回神来的霖朝朝施了个整理仪容的法决,又怕君父会殃及池鱼,忙匆匆的挪动屁股离得君父远一些。

    又在君父看不见的地方朝霖闻舞挑衅的扬了扬眉

    霖闻舞的白眼又要压不住了,在白眼翻出之前赶紧答到到:回君父,女儿是……去了郊外寻了一处荒废的灵田,想自己在上面侍弄些灵植。

    霖海潮闻得此言沉默一息,不想旁边的霖朝朝却噗赫一声笑了出来,直言不讳道:“就你?灵田遇到你也算是倒霉。”

    “我可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体内的煞气不仅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也将这府里当初的灵花灵草克死了个精光。也就这几年才好了些罢?”

    听得这话霖海潮脸上黑如锅底。

    呵斥道:“够了!”

    霖朝朝万没想到君父会吼自己,现今家里谁不是扒着讨好她。

    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发红期期艾艾地控诉:“君父,是她撒谎在先,为何骂的是我?”

    霖海潮沉着个老脸意义不明的看了眼霖朝朝

    霖朝朝被那眼神吓的心惊,怯怯垂下头去不敢再造次。

    蠢货。霖闻舞暗嘲,出去这两年还当真是忘记修一修脑子了。

    霖海潮转而又问霖闻舞道:当真如此?

    霖闻舞:当真如此。

    堂上静默许久,落针可问

    霖闻舞觉得自己今日怕是要在此跪个通宵,岂料君父抬手撤了禁锢着她的禁制,捏着鼻梁道:“下去吧,往后出府叫你身边的小厮通报。”

    谢过君父后,霖闻舞顶着霖朝朝暗恨的眼光一瘸一拐的出了戒律堂

    外头华灯初上,梁上的灯火照在霖闻舞脸上显得分外孤寂。

    守在外头的千夜见到主子出来忙上来搀扶。

    “什么时候来的?”

    “南星回去说您来了戒律堂,小的便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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