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还生龙活虎,叫嚣的弄死他人的崔生此刻倒在了澡盆里,□□。

    苏意在小厮的嚎叫中,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与谢璋一行人撞了个满怀。

    苏意刚想发火,看清来人是监察寮之人后,偃旗息鼓,恭敬的退让,让谢璋一行人先行进去。

    发出惨叫的小二早已脸色煞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看到苏意进来,犹如遇到一株救命稻草,拼了命的爬过去。

    一旁的谢璋嫌弃的看着这个被吓得尿裤子的男人,呢喃了一句:“真是废物,一个死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谢璋,监察寮五处现任主办,谢氏族人,其父刑部尚书,其母乃崔氏之女,身份可谓尊贵。与寻常追求功名的族人不同,他自小便没有读书的心思,每日不是逗狗遛鸟,就是打架斗殴,一副纨绔子弟做派。谢父怒其不争,便想让他吃些苦头,安排进监察寮中,他却混的风生水起,渐渐的收起了纨绔子弟的做派,一心查案。

    今日,不知何人在监察院中,他的办公房内,放置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极意客栈今夜有人死亡。

    负责尸检的伍六七克制住睡意,半跪下身,仔细查验一番道:“死于溺水。”

    谢璋摸了摸脑袋,学着伍六七检查的模样,微咪双眼,阴沉的讲道:“不对吧。哪户人家溺死在澡盆里的呀,以后还有谁敢在澡盆里洗澡呀。更何况,哪个人洗澡,衣服往澡盆子里丢呀。”说完,从澡盆中嫌弃的拿起一只湿漉漉的裤袜,搭在澡盆边缘。

    一直在谢璋身旁默不作声的青衣女子环顾四周,向谢璋说道:“大人,屋内没有打斗和撬动的痕迹。”

    谢璋点了点头,既然死人告诉不了我们答案,那就问一下活人吧。

    陈石美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道:“这还是要科考的,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就杀个人,赔上自己的前程吧。”

    “每日这个时辰,我都给崔公子送上一壶桂花酿,崔公子说,边喝酒边读圣贤书,能渐入佳境。”

    “我和大力就在后厨忙的很,堆得那么高的锅碗瓢盆,全靠我们两个洗。”

    “公子,我就在你们的包厢门前候着,还是与你们一道听到声响,一同赶来的。”

    眼看众人都问了个遍,谢璋来到了周道行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个杵着拐杖的病秧子。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肌肤,瘦弱不堪的躯体,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瘦削的脸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谢璋打量片刻:“他们当时都有事可干,你尼,今夜你在干什么?”

    周道行答:“在园中学着用拐杖走路。”

    “可曾有人为你作证?”

    周道行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那你可曾见过崔生”

    周道行并不考虑,径直回道:“见过,我见他在后门徘徊了一会。随后陈石美也来到后园,徘徊了一会。两人先后回房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谢璋直勾勾的看着周道行,趁他不注意,一把将手中的拐杖拿过来,一手拽着周道行的臂腕,灯光下,手腕上经脉断绝之处的红色疤痕仍清晰可见。谢璋靠的更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讲:“看来这个客栈,还真是不简单呀。客栈老板娘是药王谷的弟子。我瞧着你,面色苍白,气息紊乱,走几步路都气喘如牛,想来生有暗疾,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曾经经脉尽断之人。”

    周道行没想到谢璋如此细微入至,想用力甩开谢璋的束缚,奈何无力可抗:“谢大人的眼光应该得放在崔氏之死这件事吧。我记得崔氏族人以美玉自居,族中子弟皆佩玉徐行。崔生腰间曾佩戴着一枚六合四方玉,此玉价值不菲,可我瞧见房中,并没有此玉的踪影。”

    此话一出,谢璋让一旁的叶青衣去寻那枚佩玉。

    两人的气氛安静的让人忍不住逃离,苏意终于结束了一边的盘问,急忙往周道行方向跑来。搀扶着他。

    药王谷以医药传家,自然与盛京中的达官贵人颇有交道。苏意虽已脱离药王谷,可好歹也曾是药王谷的这一代中天资最聪颖之辈,见过的高门王族也不在少数。她小声呵斥:“谢璋,你查你的案子即可,管我得人做什么。”

    谢璋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他是你什么人呀?”

    苏意原先想说出未婚夫三个字,可转念一想,生怕谢璋这个贵族子弟死皮赖脸的查那些陈年往事,只好改口道:“他是我得病人。”

    谢璋还想说些什么,叶青衣走了过来,依旧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着:“的确没找到那枚玉佩。”

    谢璋丝毫不惊诧的点了点头,让人去陈石美的房子中去找寻一番,果然,不到一会,便从陈石美的包袱中,寻到了那枚玉佩,此时人赃并获。

    陈石美一路叫嚣着人不是他杀的,一边痛哭涕流,还没有说完,就被叶青衣打晕,装进麻袋,带回府衙中。

    待苏意安抚好住客,此时已至半夜。周道行面无表情的谁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那株柿子树,连苏意给他添衣加暖都不曾发现。

    苏意自然的坐在他的床前,如往日他昏睡时那般。

    周道行略带疲惫的道:“那个人虽是溺水而死,可导致他溺水的原因并没有那么简单。”

    苏意楞在一旁,聪明如她,默默点头。她虽很不喜谢璋,可他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哪个人是死在澡盆里尼。除非那时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而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完全失去意识,这又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

    周道行停顿良久,还想说些什么,又害怕苏意担心,最终选择了沉默。只开口道:“客栈先不开了。”

    苏意点了点头。

    府衙内

    陈石美瘫坐在地下,目光呆滞。谢璋也不惯他,一脚踹了过去:“怎么,陈大举人如今可有话交代呀。有话快说,别浪费时间。”

    陈石美痛哭涕流,哭着说道:“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那枚玉佩怎么在你房中?你还不老实交代。”

    “那崔氏一直觉得他自己是名门望族,便看不起我这进京赶考的外乡人。平日里对我多是冷眼嘲讽,多有讽刺之言。平日里,我也就忍一忍就过去了,无奈他今日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便想着去后院寻一些巴豆,放到他饮食之中。趁客栈人少之时,就偷偷的潜入他的房间,下药。待我进去的时候,他人已经死了。大人,真的不是我干的。”

    “然后尼。你就顺走了崔氏的玉佩?”谢璋双脚随意的放置在案板上,用刀休闲的修着指甲,漫不经心的问。

    陈石美不由得心虚,音量也减低了起来:“我也没想到盛京的物价如此之贵,入京赶考带来的那点盘缠快见底了,实在是没办法才心生邪念。他人都死了,我就偷拿他点银钱怎么了。”

    几人被他这话逗笑,叶青衣冷漠的道:“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死人的东西也敢偷。”

    陈石美反驳:“死人的东西,为何皇宫贵族用的就是前朝古董,我用就是不行。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更何况,死人也不会说话,更不会追究,这不比偷活人的来的简单的多。”

    谢璋看着他的反驳,心中的忍耐已到极限:“赌徒说的话,信不了一个字。你食指与中指发黄黝黑,想来往日经常光顾赌场的生意,你的盘缠大抵也是用在这上面了。想来问你也问不出什么了,先丢进大牢里关几天吧。”

    陈石美哭爹喊娘的叫嚣着自己是举人身份,不可无辜入狱,监察寮众人恍若无闻。

    此时晨光微露,其余众人都回府休憩,谢璋也往家的方向走去。谢府坐落于西城的达官显贵之地,与坐落在东城的极意客栈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谢璋不知因何原因,竟又来到了此地,不巧正看到那病恹恹人的影子往深巷中隐入。

    谢璋跟了上去。

    周道行驻着拐杖,慢步徐行,没一会就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只好依墙休息。他醒来的这件事,本就算不得秘密,怕是早已让有心人知晓了,只不过还没有到时机对他出手而已。

    他凭着记忆,来到城东的一处巷子中,左拐右窜,最后来到了一处寻常人家的宅院内。

    推门而进。

    锋利的刀刃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周道行本就武功尽废,腿脚不便,即使是一个寻常的妇人也是能将他制服的。他只好应势趴下,一脚狠狠地踢在那人的脚踝处,不料力度太小,那杀手纹丝未动,反而一脚将周道行踹开到几米开外,撞在了树干旁。

    看着来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周道行一手抹开嘴角的鲜血,一手撑着树干,支撑着身体,踉踉跄跄的爬起。

    他看向来人,换在从前,这类的小货色,他一个能打八个。周道行倚靠在树干上,偷摸着准备着迷魂散,没气没力的问:“你是谁的人?”

    见没回应后,又接着问:“怎么,敢杀我,竟不敢告诉我,是谁要杀我?”

    杀手并不接话,抬头看了眼晨曦,嘀咕了声:“出太阳了,要去割麦子了。”劲直来到周道行面前,刚想了结,周道行趁着机会,一把将手中的迷魂散撒了出去,不料被眼疾手快的杀手一把拽住。

    利刃狠狠地刺了过来,周道行只好双臂用力,眼看右肩已鲜血淋漓。

    危急时刻,谢璋上前,一脚踹开杀手。谢璋虽不爱读书,对舞刀弄枪却是感兴趣,还曾拜大内第一高手为师,学习防身之术。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杀手闷哼一声,鲜血直流,见敌不过来人,急忙逃了离去。

    谢璋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周道行,上前将他扶靠在树桩上,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替他撒了上去,只是手法不甚娴熟,大半瓶的上好药粉竟全倒在了周道行的衣服上。

    周道行虚弱的背靠树干,看着东方鱼肚由白变黄,再由黄变红,他不由得感慨:“今日太阳真好。”

    谢璋往高处远眺,不就是一个太阳?每日不都是这样?难道昨日的太阳还能比今日的太阳更亮一点。他没好气的看着周道行,终究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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