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欲言又止。

    向阳瞥见他纠结的神情,“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别再把自己憋坏了。”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你可别跟程大人告状。”张晓先是满脸真诚,转头脸色一变。

    “你脸咋这么大呢!还有求于你,你是不知道我们程大人背后是多么厉害的大人物!你这个不正经的瞎眼算师!我看你不知怎地哄骗了我们程大人,你这个大骗子!”

    张晓骂骂咧咧,扭头却发现身后那人早已不见踪影,神色一僵,咬牙切齿道,“这个神棍。”

    济州  护县罗武乡

    向阳一行赶到护县时天色已经大亮了,程少虞遣张晓去县里,他和向阳则直接去往王家村。

    向阳微微侧头,略有不解,“为何要去县里找人?”

    程少虞耐心解释,“有句话叫山高皇帝远,我们自外地而来,在这些村民眼中,远没有县里的长官有威信。”

    向阳沉思。

    然而在村里他们并没有找到王家村的里正,经过询问才知村里的劳力都去田间春耕了。

    二人顺着田间路寻到春耕的里正等人。

    田间的村民见有陌生面孔出现不免有些警惕。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一村民瞪着他们,举起手中的锄头指向他们。

    向阳面不改色,“里正可在?我们有事想要请教。”

    其他的村民也纷纷直起身子,看向他们。

    “不在!”那村民恶狠狠道,“快离开这里。”

    然而他身后的年轻人沉不住气,半垂着头,下意识瞥向树下那个靠着树干坐着休息的老人。

    向阳留意到年轻人的小动作后,似笑非笑道,“是吗?”

    村民扭头瞪了一眼身后不争气的小子,转过身冲二人怒吼,“滚!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边吼边高举手中的锄头,身后众人纷纷捏紧手中的农具,死死盯住二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程少虞上前半步挡在向阳身前,“诸位不要激动,我们自外地而来,只是想找里正打听点事情,并无他意。”

    “放屁!一个瞎子,一个小白脸,一看就不正经!指不定又是那陈家村的来坑骗我们!乡亲们!别听他瞎说,把他们赶走!”

    村民们像向阳二人逼近,将他们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一道惊惶的声音自远而近,“快住手!使不得!可使不得!”

    众人望向声音处,张晓扯着县令等人向此处疾驰。

    到了跟前,县令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一手扶着膝盖,一手颤颤巍巍指着村民,“你们这些刁民!”

    村民看见县令,忙缩着肩膀,互相推搡,无人出声,忽然拥挤的人流从中分开,一青年扶着老人自人流中缓缓走出。

    “县令大人。”老人拱手行礼。

    县令缓过气后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像程少虞行礼。

    “不知上京贵人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这群村民没什么见识,还请大人宽恕他们不敬之罪。”

    “不必多礼,我等来此只是为着上京城中一桩案件,不为其他。”程少虞颔首,神色清冷平淡。

    县令面上感激不尽,转头呵斥,“你等必对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可隐瞒生事!”

    向阳走到最开始怒骂的村民面前,直言不讳地问,“方才听你们说,陈家村的要坑骗你们,是怎么回事?”

    “额...”发现自己骂错了人,那村民手足无措,拿手不停地搓自己的衣服,但一想到陈家村那群人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陈家村的刚刚来人说要要回山那边的土地!真不要脸,明明当初是他们自愿赔给我们的!”

    陈家村?赔?

    向阳抓住这几个字眼,“陈家村为何要赔你们那片土地?”

    村民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摸摸鼻子忙闭嘴不言,余光扫向里正。

    向阳也不急,身后程少虞与张晓直盯着村民看,那村民在充满压迫的眼神中,低眉遮目,冷汗从额间滴落。

    一片静谧中里正打破沉默,“几位大人移步吧,您想知道的事,我会告诉您的。”

    老人轻叹一口气,冲着村民摆摆手,村民们连忙四散开,向阳等人也并未阻止。

    待到了里正家里,众人落座,只听里正重重叹了口气,“原先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们王陈二村,多年来只隔着一座山,翻过村尾的山就到了陈家村,这么多年都是山这边归我们,山那边归他们。只是多年前陈家村因着自己作孽却导致我们王家村受损,为了赔偿我们,便允诺山那边的土地,从山腰到山顶,也送给我们使用。”

    “这么些年了,一直都是这样的,谁知今日清晨他们来闹事,非要嚷嚷着要把地要回去,根本不认有当初的约定!”

    说到此处,里正深深缓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对几人行礼,“正因如此,方才他们才满口浑话,冲撞了几位大人,真是抱歉,还请大人恕罪。”

    向阳浑不在意,唇角牵起温和的弧度,“起来吧,原也不是为此事来的。”

    一旁站着的张晓暗暗瞪她一眼。

    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有程大人在,她怎么好意思接话受礼!

    程少虞微微侧身,挡住张晓的视线。

    向阳将胳膊撑在小几上,一手托腮,“今日来此,是想向里正打听个人。”

    “大人请讲。”里正躬身。

    “你可记得王虎?”她在膝头轻叩手指,悠悠道地问。

    里正瞳孔一缩,脱口而出,“草民不知此人!”

    此言一出,屋内沉默蔓延。

    “噗嗤。”向阳笑出声。

    里正话说出口才后悔。

    若不是有实实在在的把握,如何会找到王家村来,他这句脱口而出的否认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张晓在一旁闷声道,“故意欺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草民不敢。”里正摇头苦笑一声,“实在是一时间老头子竟也慌了神,到底是年纪大了。”

    向阳面色有些古怪。

    半晌里正正色道,“不敢欺瞒诸位大人,当年陈家村一事,恰巧与王虎有关。”

    “十二年前,王虎是我们村中也算是出了名的有出息,小小年纪去从军,还干的挺不错。谁知,唉。”

    里正一脸不争气地摇头。

    “那日王虎去镇子上买东西,恰逢镇上有个死了爹的孤女被一群恶霸欺负,当时王虎便出手相救,与他一起出手的还有隔壁陈家村刚考上秀才的陈恩。”

    陈恩?!

    向阳和程少虞惊讶对视,这倒是出乎意料。

    “自那之后,他们三人就相识了,关系一日比一日好。陈恩对那女子日久生情,想要与那女子成亲,可那女子却与王虎彼此相爱,陈恩由此生怨,在王虎与那女子即将成亲的时候,向官府举报,说王虎无故殴打,甚至要谋害他,偏生他身上的确有着大片伤痕。”

    “王虎无从抵赖,殴打在册的秀才,被开了军籍不说,还被判了流放,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陈恩本想顺势占有那女子。那女子自王虎离去后,一直照顾他的父母,谁知陈恩不放过他们,王虎的父母在这样的骚扰下不到半年便去了。那女子亦不堪陈恩的逼迫,最后竟跳崖了。好好的一家人,全都没了。”

    “孽缘啊。”里正唉声叹气。

    “此事一出,两村的人彻底交恶,最严重的是闹出了人命。本来我们想把他告到官府,后来嘛……”

    说到此处,里正有些讪讪的。

    “后来你们因为陈家村让给你们半座山头,就放过他了是不是?!”张晓气的满脸通红,怒骂道,“就因为死的是个孤女?!”

    里正有些心虚,“他好歹是个秀才,陈家村的人稀罕的紧,我们也要为王家村的人考虑,不能只考虑死去的人吧。”

    里正彻底暴露自己的嘴脸,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嘴里振振有词。

    “更何况,陈恩后来他们村里也不怎么受待见么,听说后来倒霉没去参加考试,最后和一个商女成了婚,也算他的报应吧。”

    张晓浑身肌肉紧绷,死死攥住拳头,生怕自己一时没忍住狠狠砸向那张讨人厌的脸。

    向阳感受张晓身上传来的森森怒意,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语气毫无波澜,“几条人命,因为一个‘秀才’名头,就这么没了,最后换来半座山头。”

    “啧,东极这些年越来越出息了。”

    她轻啧一声,往外走去。

    向阳站在院门口,春风拂过,明明风中带着农田中独有的一股香气,她却觉得里面透着浓浓的死气。

    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来人静悄悄走到她身侧。

    “程大人认为此事可是像那里正所说,‘迫于无奈 ’接受陈家村所赠?”她脸上毫无笑意,难得主动问。

    程少虞转身面对着她,满目真诚,肃声回答,“自然不是。”

    “天理昭昭,正义不朽,人人都能明辨是非,这本该是一国礼法盛景,然而如今......”他低眉敛目,抿了抿唇,“如乌云遮月。”

    “礼法崩坏,这是乱世将起的前兆。”

    向阳抬脸,阳光洒向她的脸庞,她轻声呢喃,“乱世若起,神之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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