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之前几人的对话,雀瑶也摸清了青海宗的大致分布。

    青海宗有八座峰,除草药峰外,其他峰各有三名核心弟子,包括主峰。

    如今,八大峰中只有四峰存有元婴强者,剩下四峰则是完全没了竞争力,成为其他峰的附庸。

    草药峰峰主就是那灰袍老头,至于草药峰的大长老,早年间为了采摘稀有灵药,死在了荒芜之地。

    按照斜对面那义愤填膺的小哥所说:“草药峰早就没落了,一百年前要不是有个最有望晋升元婴的唐阮,只怕早就成为第三峰的附庸了。”

    “真是可惜那天才,百年金丹,晋升顺利,却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屋里,到最后不得被草草埋葬。”

    “欸,天才,最容易夭折。”

    “话说那唐阮长的是真好看,柳叶眉,杏仁眼,尤其是她眼角下的一颗美人痣……”

    雀瑶听着那人的话,心中疑云遍布,她从记忆中得知那唐阮分明是晋升金丹失败,但她的所见所闻,又告诉她,唐阮确实是个实打实的金丹,这不是天劫失败的金丹可以睥睨的。

    转念一想,却也正常,连台鹊的所有信息都是来自草药峰,更准确的说是来自刘岳祥,能被蒙骗实属正常,只是,刘岳祥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只有她一人知道的和别人不同,还是说草药峰,甚至青海宗知道的都和这地牢中的人不同。

    又要动脑筋,真是头痛。

    雀瑶朝着隔壁看了一眼,自她说出自己是草药峰核心弟子后,那油头青年就像是看到了害虫一般,朝着另一边挪去。而其他人像是没听到般,当她说的胡话,继续与她讲述着青海宗的实力。

    借着牢门上插着的火把,雀瑶也算是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长而杂乱的头发披在身后,一双好看的眸子,却枯井无波,散发着死气,看样子应当是瞎了。骨相优越的脸上全是鞭痕,还有一些十分新鲜,应当是半年内的新货。一身褐色长袍,还能隐约看出些青色,闻着味道像是人血。

    雀瑶在心中啧了两声,这人可比她惨多了,她好歹还没彻底毁容,只是因为新伤颜色鲜艳,没有处理,这才看着怖人。

    除却前几天在洞穴内划伤,剩下的都像是脸朝地面,被拖拽着划过石块,荆棘的伤口,密密麻麻,却只掀起表皮的血肉。

    疼啊!

    哪个龟孙这么残忍……

    雀瑶的牢骚还未发完,阴暗的地牢忽的射入一抹亮光,让长时间待在黑暗中的雀瑶忍不住眯眼,打量着来人。

    为首那人一身浅蓝色锦袍,腰佩刻有阵纹的碧玉和海木所制的宗门令牌,右手捏着一把配刀,气势汹汹的带着六人朝着雀瑶的牢房走去。

    “青海宗草药峰核心弟子雀瑶,涉嫌谋害宗门峰主,现今,执法堂将进行审讯……参与此次审讯的有:第三峰核心弟子齐云峰和第四峰核心弟子池塘以及少宗主白星宇。”

    按照宗门规定,执法堂对雀瑶宣读,接下来,雀瑶可以选择直接认罪,都不用去执法堂,就可以轻松获刑,当然,雀瑶也可以选择进行审讯,对此辩解,若真的证明自己无罪,也会受到相应的补偿。

    “欸,小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执法堂可从来没有出现过无罪者。”

    雀瑶闻言朝着斜对面笑笑,随后看向那蓝袍少年道:“青海宗草药峰核心弟子,雀瑶自愿接受审训。”

    *

    数颗百年灵槐树立于执法堂前院,遮蔽天日,将凛冬为数不多的暖日与正堂隔绝,七八台烛灯在一身白衣镶青色海浪花纹的俊秀男子手中点燃,漆黑的正堂迎来微弱的火光,仍是暗淡。

    少年快步上前,又朝着正堂中央的法器扔了块灵石,这才天光大亮。

    趁着亮光,少年一个瞬移,纤长手指撩起衣袍,稳稳的坐在案几上。

    他一边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伸手从身后拿出昨夜未曾处理完的案件。

    【第三峰三名外门弟子,均为筑基中期修士,三日前在古树领取前往妖兽森林摘取火麟果的任务,在执行任务期间意外身亡,执法堂四队队长白银于三日前前往妖兽森林探查,昨日送回确切消息,三人偶遇五毒蛛,不敌,身亡。】

    枯黄的纸张右下写着核查正常四个字,那字迹,极为眼熟。

    正是执法堂第四队队长——白银。

    像这样的案件,他一年要处理十几件,大同小异,这些年来,青海宗弟子外出历练的死亡率越来越高,只希望不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免的到时候又是一番折腾。

    “少宗主,第三峰有异动。”

    说话之人身形未至,清沉的声音便传进少年耳中,他抬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袭白衣紧袍,领口凌乱,发丝乱飘,身上还带着些许露水,唯独别在腰间的长刀未曾有一丝尘土,干净的和他这一身凌乱格格不入。

    见坐在案几上的少年并未言语,只眼神期待的看向自己,白银快步靠近,语气急切道:“第三峰那个最近和草药峰有些接触,今日凌晨,属下看到草药峰的一个杂役弟子被他接见,还给了对方不少灵石法宝。”他语气一顿,面上顺势露出些窘迫:“属下修为浅薄,不敢靠的太近,故而,并不知道他们做的什么交易。”

    眼看着白衣少年眼中热切消失,白银又道:“属下今日多观察了一阵,发现他今日多吃了两块甜膏,想来心情极好,他那人唯利是图,想来……”

    白银话并未说完,却又将少年的心思挑起,少年放下手中的枯黄纸张,眼神示意白银将这几日的见闻说完。

    而后,他又将方才挑出的案件赛到对方手中:“这些案件大都是他们所为,你去查查,还有前些日子草药峰那个核心弟子失踪,怕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你一直留意着,一旦发现,马上告诉我。”

    待到白银讲述完,少年挑眉一笑:“看来那老不死的又藏了好东西,每次就属他鼻子灵,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跟鬣狗一样。”

    少年站起身,平凡的脸上多出些笑容,他从已经塞给白银的一沓纸张中,抽出最开始翻看的三人死亡案:“你回头去一趟第三峰,让他领了这个任务,就说……说外出查看的弟子恰巧碰上执法堂江长老,江长老见此事蹊跷,准备过段时间起身前去查看。”

    送走白银后,少年人心性作祟,白星宇终是坐不住,抬脚找上江长老,亲自去了趟草药峰。

    *

    宗门内核心弟子大于天,只要能攀上一个核心弟子的高枝,那便是飞上天的凤凰,涅槃重生。

    这事雀瑶知道,也清楚这些核心弟子是多么在乎脸面的存在。

    现如今,想脱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按照宗门规定,疑似谋害宗门峰主者,当施以封灵术,关押执法堂,直至嫌疑解除为主。

    解除嫌疑吗,雀瑶看着头顶刺眼的阳光,难得的笑出声。

    哪有什么嫌疑,就是她杀的。

    如今,执法堂让她证明凶手不是凶手,她还真不会啊。

    白银瞥了眼笑出声的雀瑶,暗道糟糕,人好像疯了。

    疯了应该不影响使用吧?

    要是出了问题,他如何向少宗主交代,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药材,也就刘岳祥那个没见识的老不死的把人当成寒气入体,先天不足。

    在白银的押送下,雀瑶踏进执法堂,只一进殿,她便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坐在正上方的少年修为不如身旁两人,但年龄却是小上不少,更重要的是,这位少年长的过于平凡了。

    但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漂亮的茶褐色瞳孔和整张脸的平庸显得格格不入,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叹息,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就给了这么个脸呢!

    那张脸平凡的如果不是他坐在正中央,雀瑶一定不会第一眼看到他,甚至会忽略他。

    高位上的三人互相推脱了一番,最终将第一句话的机会让给了左边的白袍绣青色三重海浪花纹的青年。

    “草药峰核心弟子雀瑶,执法堂判定你为杀害刘峰主的凶手,你可有异议?”

    雀瑶还未想好如何脱身,就听得“铮”的一声,右边座位上穿的花里胡哨的男子从腰间拿出别着的羽扇,挡住半张脸朝着对方看去。

    “啧,齐云峰你不道德啊,这可不是开场白。”池塘眼中带着讥诮,白雀尾羽制成的羽扇在空中划起一阵涟漪后,只见大殿之上倏的出现一人。

    池塘朝着那人一挥手,巨大的威压使得对方跪在雀瑶对面。

    “欸,那个谁,这就是把你带到执法堂的人,”话音未落,一颗墨绿的玉牌出现在他手中,“还有这个,里面记录了刘峰主洞穴内的画面。”

    随着池塘的动作,留影石中的画面展现在众人眼前。

    漆黑的画面慢慢出现些许暖黄的亮光,入目先是两具烧伤的尸体躺在血池中。

    其中一人的灰色布衣出现一个手腕大小的缺口,大量的血液在其中起起伏伏,使得尸体半浸泡在血池中。

    能将金丹修士杀成这样,这的是多大的力气。

    “欸,那人是谁?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宗门中有这号人物,这可是金丹。”

    围堵在外的人群中传来些窃窃私语,其中一名身着浅灰色锦袍的修士走上前去,勾住那人的肩膀道:“师弟你是上届新收的弟子吧。”

    那人惊诧的扭头看去,随后瞳孔一收,恭声道:“白魁师兄。”

    “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叫我白魁就好。”白魁闲着的那只手摆了摆,“我跟你说,这躺在刘峰主身边的可不是简单人物。当年要不是她一心为刘峰主留在了草药峰,现在的第七峰峰主指不定是谁呢。”

    白魁说完撇了撇嘴,像他们这种在宗门里呆了百年的人,谁心里不想有个唐阮师姐。

    那真是要什么给什么的主,要不是姓刘的不是东西……

    白魁想到这,面色凝重看向执法堂。

    就因为炼丹师稀有,所以一个金丹的普通修士便比不过一个金丹的炼丹师,就算死了也只能换来些许丹药。

    所以,现在一个疑似将金丹炼丹师害死的凶手出现,她将成为整个青海宗的怒火承受者。

    留影石中的画面未停,经过那人的动作,在场众人都看到了昏死在一旁的雀瑶,她周身还围绕着数百冤魂。

    画面中的女子皱着眉,紧闭着双眼,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从她口中流出,而四周的冤魂丝毫未曾因此留手,反而是越发雀跃的朝着对方扑去。

    “噗”

    白星宇挥手将留影石召回,画面戛然而止。

    池塘不满的抬手挥了下羽扇,却也未曾言语,谁让这留影石是对方从第三峰抢来的,自己不过是恰巧碰到,来捡个便宜。

    “然后呢?她怎么出来的?”

    “她脸上的疤……欸,真可怜。”

    “刘峰主真的死于她手吗?一个废物,怎么可能?”

    听到志同道合的声音,白魁扭头看去,却未见其人。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幻听了!

    白魁扭头继续关注着执法堂内的情况。

    证人是一身灰衣麻布的青年,看令牌竟然是草药峰的人。

    那人在留影石被收回的一瞬间,情绪激动的朝雀瑶磕头道:“师姐,对不起,我不想死,执法堂的刑罚太痛苦了,我也是为了活命,你不要怪我。”

    言闭,那人旋转膝盖,转身朝着殿堂正中央的三人重重磕头道:“草药峰洒扫弟子牛二,知情不报,在雀师姐的威逼利诱下,联合她设计谋害峰主,……少宗主,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峰主平日里总是偏心,给雀师姐的东西总没有其他几人多,这才……”

    他的话还未出口,站在白星宇身旁的白银忽的掐诀出手,将对方的话堵在口中。

    其他人也是面色沉凝的看向白银,这牛二一出场就是王炸,背上的伤深可见骨,离的老远的白魁都能闻到其身上的血腥气。

    不过,现如今这是什么情况?

    白队长为何突然发难?

    “禀少宗主,”白银三步并两步的走下台阶,向着几人行礼道:“执法堂新传来的消息,这人不是牛二,曾有人亲眼看到此人在草药峰向外传递消息,就在刘峰主死前。”

    “牛二入宗门时只是一个四系杂灵根,而如今的牛二是火木土三灵根。”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一阵兵荒马乱。

    若是宗门内有奸细联合核心弟子铲除青海宗顶梁柱,这罪名可比单纯的谋杀高多了。

    端坐在正中央的白星宇闻言,放在一旁的手指攥紧,直至疼痛传来,才让他恢复些许冷静。

    两旁的池塘和齐云峰亦是如此。

    这可是上好的药材,其血肉可入药,增加丹药品质,与其双修更是可以增长修为,要不是刘岳祥刻意隐瞒,他们早就将此人收入麾下,不说百年元婴,十年金丹都不是问题。

    整个修真界排的上号的炉鼎,谁不想要。

    在从执法堂确立消息后,三人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这堂审讯,谁保下对方,那就是再造之恩,必能使其死心塌地。

    而如今,难度陡然加大,白家不可能叛除青海宗,那么能在白星宇之上,且让对方毫不犹豫破坏白星宇计划的只有两人,一为太上长老,二则是青海宗宗主白啸虎。

    为什么?

    白星宇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心中却是惆怅,这大好的修炼资源遇到了,不拿下,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而且,父亲一向只在乎宗门发展,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难不成真的是太上长老。

    几人眼中闪过沉思,太上长老大限将至,却还未曾触摸到化神的门槛,若是有了这药材,确实有机会突破化神。

    而这等的大罪过,一般女子碰到怕是吓得不知所措,太上长老此刻出面,当能在刑罚中保下对方,而不被察觉。

    这样既能找个理由,对其他宗门发难,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药材藏匿。

    想通之后,白星宇沉声开口,“既如此,那便彻查,在证据确凿之前,先将人关押在地牢。”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雀瑶从头到尾未曾言语。

    她想好了如何辩解,她一个没有识海和修为的废物,何德何能可以击杀一名金丹强者。

    再或者,她没有任何动机来杀一个对自己友好的师父。

    至于所谓的威逼利诱,宗门中一向有人记录弟子在宗门中的所得,这一查便知,她从未拥有过任何灵器。

    普通的金银珠宝也不可能打动一个修士。

    可,从头到尾,事情变化的太快,都没让雀瑶有发言的机会,便又被带了回去。

    执法堂位于青海宗西北,而地牢是在正北方,背靠草药峰簇拥的第三峰,途经草药峰,经过两次的探查,可以确定她确实是别人从内部带出的草药峰。

    那天她翻遍了整个洞穴,并未见过传送阵法,看来这青海宗还真是藏龙卧虎,风起云涌。

    “白队长,”地牢看守人员看了眼被好好押送回来的雀瑶,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

    “加强地牢的人手,从现在开始,除却你们两人外,再派出一队人马,就近巡逻,无太上长老令牌靠近者,杀。”

    白银吩咐完便带着一行人进入地牢。

    再次进入其中,扑面而来的腥臭和霉味罐入她的口鼻,让雀瑶止不住的皱眉。

    昏暗的视线让眼前的路变得不明,白银几人未受影响,径直的朝着地牢深处走去。

    “呦,白大队上亲临,又是要杀谁啊?咱们这人可不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白大少宗主满意的。”

    白银未曾理会那人,将雀瑶关进地牢中,便转身迅速离去。

    “有这么快做什么?怎么?没了合适的人,白大队长准备英勇就义,哈哈哈哈哈哈哈。”

    雀瑶几乎是被仍在地上,她还未坐直身体,眼神就已经朝着自己斜对面的青年看去。

    可惜了,一具凡人的躯体,终究是无法做到黑暗中视物正常。

    雀瑶看不见青年,但青年却借着黑暗细细打量着她。

    瘦瘦的,矮矮的,像是没吃过饱饭一样面黄肌瘦,缩在牢门处,完全就是个弱者。

    然而,就是这么个弱者,却打破了青海宗有史以来的惯例。

    季云野看着对方撑起身体,挪向角落,而后一言不发的睡觉,就连周身围绕的虫蚁都丝毫不顾。

    啧,没意思。

    他收回目光,转而开始闭目养神。

    地牢中的时间无法计算,也不知过了多久,雀瑶浑浑噩噩的从识海中抽出意识。

    这几天,她无数次的尝试着进入自己的识海,唤醒沉睡的神魂,都不得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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