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劲爆的时政新闻，一个热搜从初露端倪，到酝酿，再到霸占榜单通常需要一周左右时间，赵小璐的那条采访视频就遵循了这个规律。
视频出现后，在热搜末尾试了试水花就被压下去，到视频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再到彻底火爆大约花了一个星期。
一个是资本巨鳄，一个是著名高校的教授，两个人的身份就足够吸引眼球，更何况这看似不相关的两人还有着共同的秘密。
杀了人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赵小璐抽了哪根筋要在采访里说出来，可是看了那段采访的人都觉得，赵小璐那动作，那表情不像演的。
有人怀疑赵小璐是不是嗑了什么，所以才来了场真心话大放送。
一件事，尤其涉及谋杀的案件被摊开来放在阳光下任人审视，当事方的详细资料很快就会被人挖出来，更何况还有人不时放料，确保一切信息都在公众的视线里。
不只是赵小璐，包括她提了一嘴的吕波的信息都被挖出来。
有人自称宋泽的同学，说起当时的他在一众学生如何优秀。
有人想起吕波，想起他屡次落榜却不肯放弃，日日在A大教学楼自习的过往，没想到20多年过去已经变成了A大的导师。算算时间，宋泽死的时候吕波就经常在A大自习。
有人提到赵小璐，说他们是高中同班同学，据说赵小璐曾经追过宋泽。
有人找出赵小璐过往的照片，赵小璐经常出镜，从她过往的一系列照片上可以看见，她的确经常带着一枚素环，而采访中赵小璐却没有戴着，所以那枚素环究竟哪去了？赵小璐嚎的那一声模糊不清的人名究竟是谁？
有人通过宋泽的死因联想到那些年……隔断时间就有人从教学楼坠下去。
有人找出许多年前的纸质报道，证实了的确曾经有一个叫做宋泽的人坠楼身亡。
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事情扑朔迷离了起来。
? 直接判定吕波就是杀人凶手的有之，为他们辩护的有之，更多的人站中间立场，觉得那么多年过去了物证人证早就没了，即使赵小璐亲口承认能得到法律惩罚可能性也不大。
不论事情如何，这条热搜在X博上盘桓了三、四天，并没有被撤掉，让一众看客开始觉得事情越来越真了。
A大校园里，吕波坐在自己的车里，手边一包烟已经空了，一次性杯子里满是烟灰，不止是杯子里，操作台上也落了一层。
吕波的眼睛猩红，神情颓败，白色衬衣两天没有换，衣领上已经有了暗黄色的油污。
吕波已经一天没有怎么睡觉。
他没法回办公室，也不想回家，他不想面对亲人和同事的质问，不想看见他们或怀疑或害怕的目光。
天大地大，如今能容纳他，给他片刻安宁的居然是一辆小车。
这20年吕波借着赵小璐的关系功成名就，屡次不第的经历无数次被拿来当做美谈，用来激励青年学子，吕波都几乎以为他是个好人了，20年前的失意、嫉妒与愤恨从来不曾有过，手上更不曾沾满血污。
是的，当日子好起来之后，吕波几乎忘记了他曾经杀过人。
他觉得，他就是一个桃李满天下的教授。
他的一辈子属于讲台。
吕波从未想过，20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会被掀开。
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公众面前。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即使是杀人犯，绝大多数也不用面对公众的质疑和审问，也有隐私！
20年过去他都已经是个好人了，为什么还要拿20年前的事情来打扰他？！
穷极无聊的人在网上闹腾，现实里也不肯消停，看热闹的人蜂拥而来，多到他上课的教室被闲杂人等站满，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学校停止了他的授课，说是让他冷静一下。
吕波冷笑，还不是怕闹出事故。
吕波在心里咒骂，他知道除了咒骂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吕波抄起电话，第N次拨打赵小璐的号码，长长的等待后，那头的电话声变成了忙音。
和之前许多次一样，赵小璐还是不肯接。
那个贱货！
闯了祸，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居然就匿了！
吕波无数次让赵小璐扔掉那个素圈，她就是不肯，还戴在手上，这不麻烦就来了。
如果不是赵小璐，20多年前的事情又怎么会被翻出来？?
吕波摁灭了手里的烟，脚狠狠踩上油门。
既然赵小璐不肯接他的电话，那么他就去见她！
一路上吕波的车开得极快，连闯了几个红灯后吕波将车开到市中心的别墅区。
微博上的舆论还没有平息，以赵小璐的性格这个时候她必然不会去公司，反而会在她的家里。
赵小璐的住处安保森严，如果不是这里的住户，除非有邀请码或者车子登记过才能入内，在这里不用担心被媒体围住。
吕波的车子早就被登记过，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到赵小璐的别墅，一幢象牙白的欧式风格建筑。
吕波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见过这里花木扶疏、草木葳蕤的模样，也见过这里落叶缤纷，黄叶漫地，到了冬季，有雪盖着还好些，像今天这样雪全化了就只有灰秃秃的树杈子，一股颓丧的气息。
其他季节这里有多好看，冬季这里就有多凄清。
或许是因为吕波也算是赵小璐的熟人，又或者赵小璐早有交代，总之门口的保镖没有拦着吕波，直接放他进去了。
客厅没有人，吕波熟门熟路走向赵小璐的卧室。
赵小璐的卧室在别墅二层，刚刚走上通向二楼的楼梯吕波就隐约听见赵小璐的声音，没有了平
时风情万种的淡定与挑逗，反倒呈现出神经质的尖刻。
一道醇厚的男声伴着尖刻的声音，似丝丝细雨试图安抚焦躁的女声。
吕波挑眉，没想到赵小璐身边还有其他人，而且对方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吕波敲了敲虚掩的门，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应声就自顾自地推开门。
大白天的，赵小璐的卧室却拉起了厚重的酒红色天鹅绒窗帘，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有些暗。
即使这样也足够吕波看清紧紧拥抱的两个人，确切的说，是赵小璐挂在了男人身上，那副依恋的摸样吕波平生仅见。
赵小璐杀掉宋泽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这样脆弱的情绪。
不过几天过去，风情万种明艳强势的女人莫名变成了一朵小白花。
吕波面色忽然古怪起来，这种柔弱的姿态可不适合赵小璐，他眼里的赵小璐向来是狠辣的，也只有那样的赵小璐才最美，最够劲儿。
抱着赵小璐的男人吕波知道，谁能不认识著名电视台的大记者白秋衡呢。
看见他进来赵小璐对白秋衡点了下头，闭上了眼睛就躺下了，白秋衡站起来对吕波说：“我们出去聊。”
吕波看了眼明显不想交流的赵小璐，和白秋衡一起到了书房。
白秋衡自然而然的走到宽大办公桌后面坐下，抬手指了指对面椅子道：“坐。”
白秋衡的做派仿佛他已经是这里的主人。
吕波露出不屑的笑，天真。
“说吧，赵小璐为什么不亲自对我说，而是让你来。”
吕波没有坐，反而抱着手臂斜靠在办公桌旁，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十足。
不忿自白秋衡眼底一身而过，他抿了下唇说道：“她不方便说，所以只能我来。”
“哦？”吕波颇不耐烦，不明白什么事赵小璐不亲自出面，反而要劳动白秋衡出来。
以赵小璐的脾性，涉及那个人的事情，她不可能假他人之手。
吕波承认白秋衡长得不错，白秋衡很知道自己的外貌优势在哪里，会将优势刻意凸显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成为著名电视台的当家记者，赵小璐向来喜欢白秋衡这一卦的，也不能说是喜欢长得像白秋衡的，而是喜欢像那个人的，这些年赵小璐身边的男人来来去去，吕波总能在他们身上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阴魂不散的。
“璐姐的身体出了些问题。”白秋衡说，“她将相关的事情交给我打理。”
“脑袋进水了？”吕波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如果不是脑袋进水了，她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些话来，把我连累进去。”
还把事情交给白秋衡这个小白脸？
白秋衡轻咳了一声：“不管你如何看，前些天我已经从电视台出来了，就是为了帮璐姐打理高梧资本。”
吕波冷笑。
白秋衡这么爽快的从电视台出来怕是因为在台里已经待不下去了，吕波知道因为张谧的原因，白秋衡已经被警察找了几次，张谧在牢里一顿撕咬，将赵小璐和白秋衡都牵扯其中，前段时间赵小璐不得不花资源打点。
虽然暂时压下去了，但白秋衡的形象因此受到影响，台里不可能留一个身上可能有污点的人，那个光鲜的位置想要的人多着呢，白秋衡只得顺势从电视台出走。
不过这些都不关吕波的事，他要的只是20多年前的事情不被翻出来。
吕波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白秋衡仍在耐心解释：“璐姐身体不对劲儿是从时尚晚宴开始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只要提到那天晚上璐姐就会抱着头哀嚎，很疼的样子。那天随身跟着璐姐的保镖昏迷了，根据他们醒来后说得推断，只能确定最后那段时间里璐姐和时韵、许攸接触过。”
“从那天开始，只要有人在璐姐面前提起时韵和许攸的名字她就会疼得抱着脑袋大叫，这几天我发现她对时韵和许攸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偶然提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她会恍惚一阵，脑袋当然还是疼的，只是好像不知道为什么疼了。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璐姐就会彻底忘掉时韵和许攸。”
吕波皱起眉：“可是这解释不通，症状太奇怪了。”
白秋衡摇头：“时韵身上有古怪，你应该知道迦世最近退出的唾液检测项目，那原本只是个圈钱的噱头，却被时韵变成了现实。没有人知道这个时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想要璐姐恢复正常，解铃还须系铃人。”
吕波摇头：“明知时韵手不一般还去找她，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现在最重要的是20多年前的事。你不会觉得让赵小璐躲在这里，事情就会自动解决吧？如果那条热搜还那样挂着不肯消停，官方迟早会下场的，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白秋衡：“你以为我不清楚吗？可是没有办法。高梧资本纵横娱乐圈多年，许多流量和热搜就是高梧资本推动的，璐姐采访过后就知道不好，当时就让那人删了采访，之后她又跟媒体打过招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条采访又被保留了下来。”
“事实上那条采访之前就上过热搜，不过很快就被按下去了。本以为事情会平息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事情按不住了，我不是没有通过高梧资本的渠道跟媒体和平台打招呼，甚至动用了我个人的人脉，对方却只回答按不住。”
听白秋衡说完，吕波脸色有些不妙：“所以是许攸？”
白秋衡点点头：“夏安集团没有高梧资本高调，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但是比起高梧资本无论是人脉还是资源都半点都不缺，如果是许攸授意的，热搜一定会持续到官方下场。”
吕波摸了摸口袋，从干瘪的烟盒里抽出根烟来点上，狠狠吸了口烟，灰白的烟雾缭绕中吕波的神情才放松了些。
“你想怎么办？”吕波问。
白秋衡垂眸，单薄的唇露出点笑意：“抓住他们。”
凉薄至极。
吕波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赵小璐把白秋衡推出来。
他就说赵小璐不是能轻易拿捏的人，听白秋衡的说法赵小璐被时韵用某种方式控制了，根本没办法自己动手，所以只能将一切交给和时韵有利益冲突的白秋衡——时韵和白秋衡曾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时韵飞了，但是她曾经和白秋衡做过的那些事情不会消失。
时韵既然要对付赵小璐，站在赵小璐那边的白秋衡就会下场。
他不得不下场。
张谧在牢里面什么都说，白秋衡已经被警察叫去好几次，之前都是靠赵小璐保他，如果赵小璐也进去了，白秋衡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谁知道时韵手里有没有白秋衡的把柄呢？
……
中午，高瑞理跑到时韵的办公室，或者说是他哥的办公室也行。
进门的时候十分狗腿地从陈成大哥手里拿了保温袋。
一打开，果然是三人份。
高瑞理泪目，他哥果然没有抛弃他！
虽然被丢去外地跑了半个来月，可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还保住了他的午餐！
可喜可贺。
见高瑞理进来，许攸阖上文件，稍稍收了一下桌面就去了实验室。
高瑞理嘿嘿笑了两声，打开保温袋将餐盒一个个拿出来，按照平常的习惯摆好，平时他们三个人吃饭的时候，他哥和时韵面对面坐着，他拉一张椅子坐在办公桌侧边，办公桌宽大，每个人占一面也不觉得拥挤。
不一会儿，许攸和时韵从实验室里出来，高瑞理立刻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同。
平时他哥也会给时韵敲敲脊背什么的，但是都十分克制，你说你说亲密吧算不上，你说不亲密吧又多了些什么。
总之，了解许攸的人绝对明白他对时韵的态度是不同的。
今天他哥半揽着时韵就走出来了，比之从前亲密度提升了一大截，为什么说是半揽着呢，因为他哥的手还帮时韵捏着呢。
时韵似乎是习惯了，并不躲闪。
高瑞理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是办公桌最窄的那面，而他哥自然地拿起餐盒走到时韵旁边放下，又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摆明了要坐在一起。
高瑞理夹了一块虾仁。
吃饭，吃饭。
往好处想，以后他能独占办公桌另一面了，不用委委屈屈地坐在侧面。
时韵打开餐盒，看见鱿鱼卷眉头一皱：“我不喜欢吃这个。”
说着，她用筷子拨了下藏在虾仁里的鱿鱼卷。
许攸无奈：“就吃一块，剩下的给我。”
“好。”时韵笑了起来。
时韵夹起一块鱿鱼卷，先是面无表情的吃完，之后眉开眼笑地咬起了虾仁，那意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剩下的鱿鱼卷可不归她管。
高瑞理呛了一下，这齁死人的工业糖精！
高瑞理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之前无论餐盒里有什么时韵都能吃完的，他不过出去了几天时韵居然就学会了恃宠而骄！
而他哥更过分，不但把自己餐盒里的虾仁夹到时韵的碗里，还直接从时韵的餐盒里夹了鱿鱼卷自己吃下去！
之前他哥也不是没吃过时韵剩下的东西，不过那时候许攸总会给自己找些还算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如果说之前突出一个暗搓搓，现在就是光明正大，非常耀眼的那种。
面前俩人就跟灯泡一样显眼，高瑞理又给自己塞了一颗虾仁，坚决不承认自己才是那颗最亮的灯泡。
没有张厚脸皮哪能持续在这里蹭饭呢。
高瑞理咳了一声，明知顾问：“你们谈恋爱啦？”
时韵：“嗯。”
许攸：“我们结婚了。”
“啊？！”高瑞理这回真呛到了，他捂着嘴咳得脖子都红了，筷子更是掉了一地。
为什么啊？！
他不过是被他哥外放了半个月，回来怎么俩人婚都结了？！
这合理吗？
科学吗？
啊？！！！！！
啊！！！！！
啊！
高瑞理觉得身体里住了只土拨鼠，不停尖叫。
他哥见他不咳了，笑眯眯递了张纸巾，那炫耀劲儿哎。
高瑞理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又从地上捞起筷子，去吧台用热水冲洗干净。
重新坐回来，高瑞理贼头贼脑地问：“你们真结婚了？”
脸上的表情仍是不敢置信。
时韵回答：“结了啊。”
那淡定的表情显示，时韵是真的真的，完全完全不觉的荒诞。
半个月前你们还没谈恋爱啊！就是有点小暧昧而已。
为什么啊？
这狂飙的进度科学吗！？
高瑞理恍惚记起公司有人跟他打听，说是上个星期许攸和时韵整整一个星期都没见人影，问他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那个时候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不不，回忆答案只会凸显他的愚蠢。
一旁许攸给时韵夹了颗蛋饺，全程笑眯眯的，仿佛开了屏的孔雀。
高瑞理吸气。
咳。
扶他起来！
这饭他还能吃下去！
午餐过后，时韵像往常一样去了实验室。
高瑞理在沙发上瘫了会儿，才问：“哥，你结婚跟家里说了吗？”
“和爷爷说过了。”许攸转了转手里的笔，“这里冷，爷爷去南方修养了，等开春才会回来。到时候我会带她去见爷爷。”
高瑞理有些奇怪：“过年的时候，你不和嫂子一起去南方陪老爷子吗？”
之前许老爷子冬天也会去南方休养，许攸都会去南方陪许老爷子过年的。
许攸摇头：“今年不过去。”
赵小璐的事情许攸都告诉了爷爷，老爷子心里因为父亲死去形成的块垒去了好大一块，也比许攸更恨赵小璐，更恨赵小璐的父母和高梧资本。
爷爷的意思是团聚什么时候都行，关键时刻要看紧了高梧资本，务必把高梧资本弄倒。把高梧资本弄倒了，让该进去的人进去比什么都让他开心，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至于时韵，许攸略去了一些细节，将时韵出手抓住赵小璐把柄的事情说了，老爷子听了开心极了，只说时韵做得好，跟许攸在一起了更是大大的好，顺手就包了一个大红包给时韵。
收到红包的时候，时韵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可爱极了。
总之，许攸轻轻松松在老爷子面前把时韵的印象分刷满了。
高瑞理听许攸不去南方过年，还是在新婚的情况下不去，不由摸了摸下巴，直觉这里有什么他不清楚的事，不过他哥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高瑞理将心里的疑惑放下，转而八卦起来：“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老爷子，你该知道那边还在张罗给你相亲呢。”
许攸自小被老爷子带大，祖孙俩的感情不用说是极好的，不过许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些年不怎么管事，对许攸感情上的事也是信任的放手，并不催促。
老爷子能处理许攸的婚姻大事，跟许攸的父亲不无关系。
当初许攸的父亲出于联姻的考虑娶了许攸的母亲，门当户对的婚姻，婚后也是举案齐眉，挑不出错却也少了激情。
许攸父亲去世后没出两个月，许攸的母亲就进入了另一段婚姻。
没有人能说许攸的母亲做的有错，那是她的权利和自由，但许老爷子到底是伤心的。
许攸的母亲结婚后精力全都放在新的家庭里，她很快有了新的孩子，对年幼的许攸不闻不问……即使很多时候他们会出现在同样的宴会里，许攸的母亲多半也是点头问候一下就算尽到了责任。
许攸很早熟，虽然许攸只是失了父亲却和失去了父母没有区别。小时候高瑞理见过年幼的许攸凑到那一家人里去，他对母亲流露出依恋，对同母异父的弟弟流露出羡慕，许老爷子倒是没有阻止，但多数时候那家人很快就会以各种理由避开，只剩下许攸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独自失落。
那时候高瑞理不懂，对于小时候的高瑞理来说宴会上的一切都是开心的，有很多花里胡哨的好吃的，很多糖，很多汽水，还能见到很多同龄的玩伴，父母也不怎么在宴会上管他。
等高瑞理长大了，偶尔回想起来才会唏嘘。
许攸就那样长大了，很快许攸就意识到有些东西再努力也得不到，便也将那些人和事彻底从心里剔除了出去。
长大了的许攸不再需要任何人安慰。
想起过往，高瑞理总是有些内疚的，他总觉得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能安慰许攸就好了，可是高瑞理从小到大都是大咧咧的，很多时候反倒是许攸在照顾他，被惯坏了的孩子不懂得那些细腻的心思。
就像现在，许攸知道他不乐意接手家里的产业，高瑞理的父母想得是挺好说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但高瑞理知道他哥答应得勉强。他哥比他大了十多岁，上手家里的产业早，说实话家里的产业被他哥管着各个位置上都是他哥的人，早就没有高瑞理的位置，高瑞理不想跟他哥起冲突干脆玩了起来，就当去家里的公司挂名了，等过几年父母心思淡了分他点钱一辈子也不会少吃少喝，总好过兄弟阋墙。
可是高瑞理心里总是失落的，谁不想做出一番事业呢？
他天天吃喝玩乐的，连身边的保镖都瞧不起他。
许攸就把他叫来迦世，既卖了家里人情，又把他从一团乱里面抢了出来。
高瑞理是真心感激的，很多时候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许攸比他亲哥还亲。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许攸长大了，出乎意料的优秀，许攸的母亲却开始热衷于张罗他的终身大事。
虽然许攸的母亲叫许攸的时候，十次有十次许攸是不会有回应的，但是他们的圈子总有重合之处，在外面被许母撞见了，拉着姑娘来给许攸介绍，许攸总不能在外面直接给对方难堪。
如果让许攸的母亲知道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结婚了，说不定要炸。
高瑞理就知道，前几天许攸的母亲还拍着胸脯跟人保证要撮合许攸跟那人的闺女呢，结果他哥这边婚都结了。
高瑞理怕出什么事故，忍不住提醒他哥一句。
许攸没有直接回答，对某些人某些事显然他并不乐意提起，转而道：“过段时间我打算把迦世搬到夏安集团的园区。”
“哦。那我也跟着过去。”高瑞理倒不意外，夏安集团的事情又多又杂，这几个月许攸却一直在迦世，只偶尔回去镇镇场面。
一直这样总不是事。
自从知道下面那层楼只租了半年，高瑞理就知道迟早有这天。
高瑞理往实验室看了眼：“那边也给嫂子准备了实验室？”
许攸点头：“先辟出个地方给她用着，那边正在装修，过两个星期就弄好了，等搬过去之后会和母亲说。”
把许攸的话在脑袋里转了两圈，高瑞理悟了，许攸这是怕母亲知道后情绪失控，跑过来找时韵麻烦，所以打算把人藏进夏安集团在跟许攸的母亲讲明白。CBD商圈不像夏安园区门禁森严，这里上百家企业在一个楼里办公，是个人刷脸就能进来。
何况，许攸的母亲绝对不会踏足夏安的地盘。
不对，他哥刚刚说“先”？
高瑞理好奇地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在园区里按照她的心意弄个实验室，正在走报批程序，等天气再暖些，化冻了就能动工了。”
高瑞理“啧”了一声：“真是大工程。”
高瑞理总觉得，时韵漂亮是漂亮，也太麻烦了些，她不喜欢到处旅游，只喜欢守着实验室，无趣得很，没有实验室时韵根本不能活。
这要是辣么大一个实验室建起来，时韵一头栽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不过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哥就甘之如饴的样子。
许攸点头：“很多细节只有她才知道，所以先把实验室搬过去，就在一个园区里，距离动工的地方几步路的距离，实验室建设中出现什么问题她也方便过去处理。”
“哦，对了，你先不必称呼她为嫂子，只需要像之前那样叫她就行。”许攸垂眸，对时韵来说这个称呼或许会有压力，而那是他最不想给她的。
高瑞理： “？”
高瑞理愣了下，很快答应下来。
他是彻底不明白时韵和许攸到底闹哪样了，一下子结婚了，一下子又不要他叫嫂子，总让他觉得智商欠费。
不过听他哥的总没错。
高瑞里看看许攸，又看了眼实验室，心里的好奇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咳了一声问：“你以后的办公室不会也在她的实验室里吧？”
许攸点头，理所当然地应了：“是啊，我这个看门大爷怎么能不跟着呢？”
高瑞理一愣，忽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在许攸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打开办公室门。
“那什么，我下午还有事，先去忙啦！”
说着，高瑞理一溜烟跑了。
呜呜呜……
时韵误他！
他就不小心编排了他哥那么一次，怎么就被抓包了啊？！
见高瑞理跑了，许攸失笑站起来走到实验室旁。
隔着门可以看见她专心忙碌的身影。
许攸明白结婚对时韵的意义与他不同。
这些天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时韵对1000年后的习俗并不遮掩，她说1000年后人情淡薄，结婚对于多数人，尤其是像她这样没有父母的人来说已经没有结两姓之好的意义，更多是个人的选择。
多数人会结婚是为了方便AI系统记录两个人的日常花费，如果要分开又有了孩子，AI系统也能根据过往的习惯判定抚养方案，包括陪伴时间和抚养义务等等，结婚对于1000年后的人类而言不是郑重的承诺，更像是一种好聚好散避免法律纠纷的方案。
决定谈恋爱之前去结个婚，在1000年后还挺普遍的。
时韵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婚姻郑重得多，还笑着保证一定认真对待。
1000年后结婚只需要双方在网上提交一份文件就行，根本不用宣誓，也不用拍结婚照。
听时韵说那些的时候许攸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复杂，可是听到后面许攸又有些开心，她还记得结婚的时候，念誓词的她眼中含笑的样子，眼睛扑闪扑闪的。
她说，她可不是轻易许诺的人。
那时的他同样郑重，心头滚烫。
许攸始终记得，拍完结婚照的时候，她抬起头看他笑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或许她也是雀跃的。
许攸明白，他们的关系在时韵的认知里更像是刚刚开始谈恋爱，可许攸却自顾自地进入了婚姻的状态。
没有办法，不论是她，还是他，自小养成的观念都很难改变。
让不知道家庭为何物的时韵去理解家庭的复杂并不公平，有些事情时韵可能根本没有办法想象。
许攸觉得这样的时韵就很好。
许攸不想给时韵压力，所以他让高瑞理按照原来的叫法称呼时韵，虽然高瑞理那么称呼时韵的时候许攸觉得挺开心的，但如果时韵听到了或许会不适应。
在时韵的关系里并不存在兄弟姐妹，所以也不会出现嫂子、婶子之类的称谓。
想到怔愣的时韵，许攸就觉得可爱。
他也不想过早的把时韵介绍给家人。
不单是时韵，其实许攸也需要调整心态才能将一些处理得自然又不给时韵压力。
至于婚礼，在时韵脑袋里更是不存在的东西，在她看来去民政局拍张照片已经比1000年后绝大多数婚姻正式了。
许攸心里并没有多少失落，其实按照原本的步调他们的确就是刚刚开始谈恋爱，原本时韵的生活里只需要有实验就行了，现在多了个他。
只要想到这点，许攸就觉得足够了。
她变成了他的妻子，是会和他一起过一辈子的家人。
就这样，就是最好的。
晚上，时韵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有些惊讶。
“高瑞理呢？”
时韵还以为高瑞理会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晚饭。
“回家了。”
许攸从衣架上拿起时韵的大衣，抖了抖给时韵披上，顺便在时韵柔软的脸颊上浅浅啄了一下。
“我以为他会留在这里蹭饭。”时韵顺势将大衣穿起来，一边扣扣子，一边说。
“他不好意思打扰我们。”许攸也穿上大衣，又从衣架上拿起时韵的围巾给她围上，还不忘给她理了下头发。
“啧，他那么厚脸皮的人，会在乎？”时韵盯着许攸，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在骗我”。
“这么了解他？”许攸从后面抱住时韵，脸埋在她的发间，嗅了嗅柔软发丝间的香气，“把精力放在他身上，我会嫉妒的。”
时韵无语。
许攸深深吸了口气才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走出办公室。
“所以他为什么跑了？”时韵有些好奇，超出预期的事情让时韵的DNA动了，习惯性的刨根问底。
许攸停下，无奈道：“因为我想过二人世界。”
时韵：“……”
行吧。
看来她今天晚上别想工作了。
跟着许攸走到停车场，时韵坐到副驾像平时一样打开手机，有了今天晚上无法工作的预期，时韵不由提升了效率，比往常更快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新的实验室需要很多东西，虽然一些建筑格局上的事情可以交给设计师，但是细节还得时韵自己来。
这毕竟是她的实验室，可能会待一辈子的地方，时韵当然要尽可能做到最好。
至于DT1蛋白相关的事情倒不着急，宋泽能在这个时代合成蛋白，说明相关的设备这个时代就能搞定。
时韵跟许攸一说，他让人去查了一下果然就有，许攸已经定号了设备，过年之后就会送到实验室，合成DT1蛋白的材料也并不难找，到时候她像模像样地跑几回，再装模作样地测试合成物的效果，这些程序都走完了，年底才能把东西合情合理地推出来。
在时韵的时代DT1合成方式做了几次优化，比宋泽使用的方法更简便，成本更低。
但那是投入生产之后的事情，还不用这么急。
总不能DT1蛋白都没问世，相关生产线就准备好了吧？！
那也太吊诡了。
综上，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实验室。
想到这么快就能拥有自己的实验室，时韵心里就喜滋滋的。
至于迦世的那个，在时韵看来就是个用来应急的工作台，用来做点小玩意还行，稍微上点难度就不堪使用了。
路上的时间一晃而过，许攸把车停到公寓停车场的时候，时韵还在忙自己的事。
许攸看着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划划，将图一点点做出来。
许攸知道这是给实验室用的，时韵不用将整间实验的结构图画出来，实验室的基本布局已经有了，建筑的布局可以交给设计师，无论消防还是其他要求，时韵对这个时代具体的建筑要求并不了解，虽然她在翻阅资料之后也能做但毕竟浪费时间。
时韵只需要逐一标出各个房间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些讲究些的地方提供一下具体参数就行。
她将这些要求写出来发给设计师，等到设计师出图之后再看哪里需要修改。
在她关上一个文档，又要打开另一个文档的时候，许攸握住了她的手，吻上了她。
就像之前无数次他想要做的那样，许攸也不知这个念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脑中扎了根，今天终于得以付诸行动。
他看见她专注的眼一颤，很快意识到是谁打扰了她，碎光沉浮的眼眸软了下来，像微风拂过的水面，碎光粼粼。
许攸闭上眼，加深了吻。
直到她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许攸才放开了她。
时韵偏头看着第N次仰卧在驾驶座的某人，不明白为什么某人总是喜欢为难自己。
离家也不过几步路上个电梯的功夫，他就偏爱在狭小的车里这样隐忍，虽然时韵承认眼尾微红，压抑喘息的某人挺有美感。
但这样真的好吗？
时韵不懂。
“别看。”许攸抬起手，遮住眼睛。
时韵无奈转头。
又是这样。
明明挺好看，就偏要遮起来不给看这点是要闹哪样？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欲迎还拒？
啧，闹不明白许攸的心思。
时韵百无聊赖地盯了会儿停车场的地面，听着他的呼吸声由深重变得轻缓，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攸才下车，时韵打开车门的时候许攸刚刚走到副驾，见她下来自然伸出手，温柔低眉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看。
手再次被许攸握紧的时候，温热的感觉从手上传来时韵才察觉，也就不到两个星期时间，她居然就有些习惯了。
视频出现后，在热搜末尾试了试水花就被压下去，到视频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再到彻底火爆大约花了一个星期。
一个是资本巨鳄，一个是著名高校的教授，两个人的身份就足够吸引眼球，更何况这看似不相关的两人还有着共同的秘密。
杀了人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赵小璐抽了哪根筋要在采访里说出来，可是看了那段采访的人都觉得，赵小璐那动作，那表情不像演的。
有人怀疑赵小璐是不是嗑了什么，所以才来了场真心话大放送。
一件事，尤其涉及谋杀的案件被摊开来放在阳光下任人审视，当事方的详细资料很快就会被人挖出来，更何况还有人不时放料，确保一切信息都在公众的视线里。
不只是赵小璐，包括她提了一嘴的吕波的信息都被挖出来。
有人自称宋泽的同学，说起当时的他在一众学生如何优秀。
有人想起吕波，想起他屡次落榜却不肯放弃，日日在A大教学楼自习的过往，没想到20多年过去已经变成了A大的导师。算算时间，宋泽死的时候吕波就经常在A大自习。
有人提到赵小璐，说他们是高中同班同学，据说赵小璐曾经追过宋泽。
有人找出赵小璐过往的照片，赵小璐经常出镜，从她过往的一系列照片上可以看见，她的确经常带着一枚素环，而采访中赵小璐却没有戴着，所以那枚素环究竟哪去了？赵小璐嚎的那一声模糊不清的人名究竟是谁？
有人通过宋泽的死因联想到那些年……隔断时间就有人从教学楼坠下去。
有人找出许多年前的纸质报道，证实了的确曾经有一个叫做宋泽的人坠楼身亡。
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事情扑朔迷离了起来。
? 直接判定吕波就是杀人凶手的有之，为他们辩护的有之，更多的人站中间立场，觉得那么多年过去了物证人证早就没了，即使赵小璐亲口承认能得到法律惩罚可能性也不大。
不论事情如何，这条热搜在X博上盘桓了三、四天，并没有被撤掉，让一众看客开始觉得事情越来越真了。
A大校园里，吕波坐在自己的车里，手边一包烟已经空了，一次性杯子里满是烟灰，不止是杯子里，操作台上也落了一层。
吕波的眼睛猩红，神情颓败，白色衬衣两天没有换，衣领上已经有了暗黄色的油污。
吕波已经一天没有怎么睡觉。
他没法回办公室，也不想回家，他不想面对亲人和同事的质问，不想看见他们或怀疑或害怕的目光。
天大地大，如今能容纳他，给他片刻安宁的居然是一辆小车。
这20年吕波借着赵小璐的关系功成名就，屡次不第的经历无数次被拿来当做美谈，用来激励青年学子，吕波都几乎以为他是个好人了，20年前的失意、嫉妒与愤恨从来不曾有过，手上更不曾沾满血污。
是的，当日子好起来之后，吕波几乎忘记了他曾经杀过人。
他觉得，他就是一个桃李满天下的教授。
他的一辈子属于讲台。
吕波从未想过，20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会被掀开。
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公众面前。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即使是杀人犯，绝大多数也不用面对公众的质疑和审问，也有隐私！
20年过去他都已经是个好人了，为什么还要拿20年前的事情来打扰他？！
穷极无聊的人在网上闹腾，现实里也不肯消停，看热闹的人蜂拥而来，多到他上课的教室被闲杂人等站满，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学校停止了他的授课，说是让他冷静一下。
吕波冷笑，还不是怕闹出事故。
吕波在心里咒骂，他知道除了咒骂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吕波抄起电话，第N次拨打赵小璐的号码，长长的等待后，那头的电话声变成了忙音。
和之前许多次一样，赵小璐还是不肯接。
那个贱货！
闯了祸，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居然就匿了！
吕波无数次让赵小璐扔掉那个素圈，她就是不肯，还戴在手上，这不麻烦就来了。
如果不是赵小璐，20多年前的事情又怎么会被翻出来？?
吕波摁灭了手里的烟，脚狠狠踩上油门。
既然赵小璐不肯接他的电话，那么他就去见她！
一路上吕波的车开得极快，连闯了几个红灯后吕波将车开到市中心的别墅区。
微博上的舆论还没有平息，以赵小璐的性格这个时候她必然不会去公司，反而会在她的家里。
赵小璐的住处安保森严，如果不是这里的住户，除非有邀请码或者车子登记过才能入内，在这里不用担心被媒体围住。
吕波的车子早就被登记过，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到赵小璐的别墅，一幢象牙白的欧式风格建筑。
吕波不止一次来过这里，见过这里花木扶疏、草木葳蕤的模样，也见过这里落叶缤纷，黄叶漫地，到了冬季，有雪盖着还好些，像今天这样雪全化了就只有灰秃秃的树杈子，一股颓丧的气息。
其他季节这里有多好看，冬季这里就有多凄清。
或许是因为吕波也算是赵小璐的熟人，又或者赵小璐早有交代，总之门口的保镖没有拦着吕波，直接放他进去了。
客厅没有人，吕波熟门熟路走向赵小璐的卧室。
赵小璐的卧室在别墅二层，刚刚走上通向二楼的楼梯吕波就隐约听见赵小璐的声音，没有了平
时风情万种的淡定与挑逗，反倒呈现出神经质的尖刻。
一道醇厚的男声伴着尖刻的声音，似丝丝细雨试图安抚焦躁的女声。
吕波挑眉，没想到赵小璐身边还有其他人，而且对方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吕波敲了敲虚掩的门，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应声就自顾自地推开门。
大白天的，赵小璐的卧室却拉起了厚重的酒红色天鹅绒窗帘，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有些暗。
即使这样也足够吕波看清紧紧拥抱的两个人，确切的说，是赵小璐挂在了男人身上，那副依恋的摸样吕波平生仅见。
赵小璐杀掉宋泽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这样脆弱的情绪。
不过几天过去，风情万种明艳强势的女人莫名变成了一朵小白花。
吕波面色忽然古怪起来，这种柔弱的姿态可不适合赵小璐，他眼里的赵小璐向来是狠辣的，也只有那样的赵小璐才最美，最够劲儿。
抱着赵小璐的男人吕波知道，谁能不认识著名电视台的大记者白秋衡呢。
看见他进来赵小璐对白秋衡点了下头，闭上了眼睛就躺下了，白秋衡站起来对吕波说：“我们出去聊。”
吕波看了眼明显不想交流的赵小璐，和白秋衡一起到了书房。
白秋衡自然而然的走到宽大办公桌后面坐下，抬手指了指对面椅子道：“坐。”
白秋衡的做派仿佛他已经是这里的主人。
吕波露出不屑的笑，天真。
“说吧，赵小璐为什么不亲自对我说，而是让你来。”
吕波没有坐，反而抱着手臂斜靠在办公桌旁，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十足。
不忿自白秋衡眼底一身而过，他抿了下唇说道：“她不方便说，所以只能我来。”
“哦？”吕波颇不耐烦，不明白什么事赵小璐不亲自出面，反而要劳动白秋衡出来。
以赵小璐的脾性，涉及那个人的事情，她不可能假他人之手。
吕波承认白秋衡长得不错，白秋衡很知道自己的外貌优势在哪里，会将优势刻意凸显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成为著名电视台的当家记者，赵小璐向来喜欢白秋衡这一卦的，也不能说是喜欢长得像白秋衡的，而是喜欢像那个人的，这些年赵小璐身边的男人来来去去，吕波总能在他们身上找到那个人的影子。
阴魂不散的。
“璐姐的身体出了些问题。”白秋衡说，“她将相关的事情交给我打理。”
“脑袋进水了？”吕波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如果不是脑袋进水了，她又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些话来，把我连累进去。”
还把事情交给白秋衡这个小白脸？
白秋衡轻咳了一声：“不管你如何看，前些天我已经从电视台出来了，就是为了帮璐姐打理高梧资本。”
吕波冷笑。
白秋衡这么爽快的从电视台出来怕是因为在台里已经待不下去了，吕波知道因为张谧的原因，白秋衡已经被警察找了几次，张谧在牢里一顿撕咬，将赵小璐和白秋衡都牵扯其中，前段时间赵小璐不得不花资源打点。
虽然暂时压下去了，但白秋衡的形象因此受到影响，台里不可能留一个身上可能有污点的人，那个光鲜的位置想要的人多着呢，白秋衡只得顺势从电视台出走。
不过这些都不关吕波的事，他要的只是20多年前的事情不被翻出来。
吕波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白秋衡仍在耐心解释：“璐姐身体不对劲儿是从时尚晚宴开始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只要提到那天晚上璐姐就会抱着头哀嚎，很疼的样子。那天随身跟着璐姐的保镖昏迷了，根据他们醒来后说得推断，只能确定最后那段时间里璐姐和时韵、许攸接触过。”
“从那天开始，只要有人在璐姐面前提起时韵和许攸的名字她就会疼得抱着脑袋大叫，这几天我发现她对时韵和许攸的记忆正在变得模糊，偶然提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她会恍惚一阵，脑袋当然还是疼的，只是好像不知道为什么疼了。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璐姐就会彻底忘掉时韵和许攸。”
吕波皱起眉：“可是这解释不通，症状太奇怪了。”
白秋衡摇头：“时韵身上有古怪，你应该知道迦世最近退出的唾液检测项目，那原本只是个圈钱的噱头，却被时韵变成了现实。没有人知道这个时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想要璐姐恢复正常，解铃还须系铃人。”
吕波摇头：“明知时韵手不一般还去找她，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现在最重要的是20多年前的事。你不会觉得让赵小璐躲在这里，事情就会自动解决吧？如果那条热搜还那样挂着不肯消停，官方迟早会下场的，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白秋衡：“你以为我不清楚吗？可是没有办法。高梧资本纵横娱乐圈多年，许多流量和热搜就是高梧资本推动的，璐姐采访过后就知道不好，当时就让那人删了采访，之后她又跟媒体打过招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条采访又被保留了下来。”
“事实上那条采访之前就上过热搜，不过很快就被按下去了。本以为事情会平息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事情按不住了，我不是没有通过高梧资本的渠道跟媒体和平台打招呼，甚至动用了我个人的人脉，对方却只回答按不住。”
听白秋衡说完，吕波脸色有些不妙：“所以是许攸？”
白秋衡点点头：“夏安集团没有高梧资本高调，看起来不显山露水的，但是比起高梧资本无论是人脉还是资源都半点都不缺，如果是许攸授意的，热搜一定会持续到官方下场。”
吕波摸了摸口袋，从干瘪的烟盒里抽出根烟来点上，狠狠吸了口烟，灰白的烟雾缭绕中吕波的神情才放松了些。
“你想怎么办？”吕波问。
白秋衡垂眸，单薄的唇露出点笑意：“抓住他们。”
凉薄至极。
吕波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赵小璐把白秋衡推出来。
他就说赵小璐不是能轻易拿捏的人，听白秋衡的说法赵小璐被时韵用某种方式控制了，根本没办法自己动手，所以只能将一切交给和时韵有利益冲突的白秋衡——时韵和白秋衡曾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时韵飞了，但是她曾经和白秋衡做过的那些事情不会消失。
时韵既然要对付赵小璐，站在赵小璐那边的白秋衡就会下场。
他不得不下场。
张谧在牢里面什么都说，白秋衡已经被警察叫去好几次，之前都是靠赵小璐保他，如果赵小璐也进去了，白秋衡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谁知道时韵手里有没有白秋衡的把柄呢？
……
中午，高瑞理跑到时韵的办公室，或者说是他哥的办公室也行。
进门的时候十分狗腿地从陈成大哥手里拿了保温袋。
一打开，果然是三人份。
高瑞理泪目，他哥果然没有抛弃他！
虽然被丢去外地跑了半个来月，可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还保住了他的午餐！
可喜可贺。
见高瑞理进来，许攸阖上文件，稍稍收了一下桌面就去了实验室。
高瑞理嘿嘿笑了两声，打开保温袋将餐盒一个个拿出来，按照平常的习惯摆好，平时他们三个人吃饭的时候，他哥和时韵面对面坐着，他拉一张椅子坐在办公桌侧边，办公桌宽大，每个人占一面也不觉得拥挤。
不一会儿，许攸和时韵从实验室里出来，高瑞理立刻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同。
平时他哥也会给时韵敲敲脊背什么的，但是都十分克制，你说你说亲密吧算不上，你说不亲密吧又多了些什么。
总之，了解许攸的人绝对明白他对时韵的态度是不同的。
今天他哥半揽着时韵就走出来了，比之从前亲密度提升了一大截，为什么说是半揽着呢，因为他哥的手还帮时韵捏着呢。
时韵似乎是习惯了，并不躲闪。
高瑞理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是办公桌最窄的那面，而他哥自然地拿起餐盒走到时韵旁边放下，又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摆明了要坐在一起。
高瑞理夹了一块虾仁。
吃饭，吃饭。
往好处想，以后他能独占办公桌另一面了，不用委委屈屈地坐在侧面。
时韵打开餐盒，看见鱿鱼卷眉头一皱：“我不喜欢吃这个。”
说着，她用筷子拨了下藏在虾仁里的鱿鱼卷。
许攸无奈：“就吃一块，剩下的给我。”
“好。”时韵笑了起来。
时韵夹起一块鱿鱼卷，先是面无表情的吃完，之后眉开眼笑地咬起了虾仁，那意思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剩下的鱿鱼卷可不归她管。
高瑞理呛了一下，这齁死人的工业糖精！
高瑞理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之前无论餐盒里有什么时韵都能吃完的，他不过出去了几天时韵居然就学会了恃宠而骄！
而他哥更过分，不但把自己餐盒里的虾仁夹到时韵的碗里，还直接从时韵的餐盒里夹了鱿鱼卷自己吃下去！
之前他哥也不是没吃过时韵剩下的东西，不过那时候许攸总会给自己找些还算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如果说之前突出一个暗搓搓，现在就是光明正大，非常耀眼的那种。
面前俩人就跟灯泡一样显眼，高瑞理又给自己塞了一颗虾仁，坚决不承认自己才是那颗最亮的灯泡。
没有张厚脸皮哪能持续在这里蹭饭呢。
高瑞理咳了一声，明知顾问：“你们谈恋爱啦？”
时韵：“嗯。”
许攸：“我们结婚了。”
“啊？！”高瑞理这回真呛到了，他捂着嘴咳得脖子都红了，筷子更是掉了一地。
为什么啊？！
他不过是被他哥外放了半个月，回来怎么俩人婚都结了？！
这合理吗？
科学吗？
啊？！！！！！
啊！！！！！
啊！
高瑞理觉得身体里住了只土拨鼠，不停尖叫。
他哥见他不咳了，笑眯眯递了张纸巾，那炫耀劲儿哎。
高瑞理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又从地上捞起筷子，去吧台用热水冲洗干净。
重新坐回来，高瑞理贼头贼脑地问：“你们真结婚了？”
脸上的表情仍是不敢置信。
时韵回答：“结了啊。”
那淡定的表情显示，时韵是真的真的，完全完全不觉的荒诞。
半个月前你们还没谈恋爱啊！就是有点小暧昧而已。
为什么啊？
这狂飙的进度科学吗！？
高瑞理恍惚记起公司有人跟他打听，说是上个星期许攸和时韵整整一个星期都没见人影，问他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那个时候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不不，回忆答案只会凸显他的愚蠢。
一旁许攸给时韵夹了颗蛋饺，全程笑眯眯的，仿佛开了屏的孔雀。
高瑞理吸气。
咳。
扶他起来！
这饭他还能吃下去！
午餐过后，时韵像往常一样去了实验室。
高瑞理在沙发上瘫了会儿，才问：“哥，你结婚跟家里说了吗？”
“和爷爷说过了。”许攸转了转手里的笔，“这里冷，爷爷去南方修养了，等开春才会回来。到时候我会带她去见爷爷。”
高瑞理有些奇怪：“过年的时候，你不和嫂子一起去南方陪老爷子吗？”
之前许老爷子冬天也会去南方休养，许攸都会去南方陪许老爷子过年的。
许攸摇头：“今年不过去。”
赵小璐的事情许攸都告诉了爷爷，老爷子心里因为父亲死去形成的块垒去了好大一块，也比许攸更恨赵小璐，更恨赵小璐的父母和高梧资本。
爷爷的意思是团聚什么时候都行，关键时刻要看紧了高梧资本，务必把高梧资本弄倒。把高梧资本弄倒了，让该进去的人进去比什么都让他开心，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至于时韵，许攸略去了一些细节，将时韵出手抓住赵小璐把柄的事情说了，老爷子听了开心极了，只说时韵做得好，跟许攸在一起了更是大大的好，顺手就包了一个大红包给时韵。
收到红包的时候，时韵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可爱极了。
总之，许攸轻轻松松在老爷子面前把时韵的印象分刷满了。
高瑞理听许攸不去南方过年，还是在新婚的情况下不去，不由摸了摸下巴，直觉这里有什么他不清楚的事，不过他哥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高瑞理将心里的疑惑放下，转而八卦起来：“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老爷子，你该知道那边还在张罗给你相亲呢。”
许攸自小被老爷子带大，祖孙俩的感情不用说是极好的，不过许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些年不怎么管事，对许攸感情上的事也是信任的放手，并不催促。
老爷子能处理许攸的婚姻大事，跟许攸的父亲不无关系。
当初许攸的父亲出于联姻的考虑娶了许攸的母亲，门当户对的婚姻，婚后也是举案齐眉，挑不出错却也少了激情。
许攸父亲去世后没出两个月，许攸的母亲就进入了另一段婚姻。
没有人能说许攸的母亲做的有错，那是她的权利和自由，但许老爷子到底是伤心的。
许攸的母亲结婚后精力全都放在新的家庭里，她很快有了新的孩子，对年幼的许攸不闻不问……即使很多时候他们会出现在同样的宴会里，许攸的母亲多半也是点头问候一下就算尽到了责任。
许攸很早熟，虽然许攸只是失了父亲却和失去了父母没有区别。小时候高瑞理见过年幼的许攸凑到那一家人里去，他对母亲流露出依恋，对同母异父的弟弟流露出羡慕，许老爷子倒是没有阻止，但多数时候那家人很快就会以各种理由避开，只剩下许攸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独自失落。
那时候高瑞理不懂，对于小时候的高瑞理来说宴会上的一切都是开心的，有很多花里胡哨的好吃的，很多糖，很多汽水，还能见到很多同龄的玩伴，父母也不怎么在宴会上管他。
等高瑞理长大了，偶尔回想起来才会唏嘘。
许攸就那样长大了，很快许攸就意识到有些东西再努力也得不到，便也将那些人和事彻底从心里剔除了出去。
长大了的许攸不再需要任何人安慰。
想起过往，高瑞理总是有些内疚的，他总觉得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能安慰许攸就好了，可是高瑞理从小到大都是大咧咧的，很多时候反倒是许攸在照顾他，被惯坏了的孩子不懂得那些细腻的心思。
就像现在，许攸知道他不乐意接手家里的产业，高瑞理的父母想得是挺好说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但高瑞理知道他哥答应得勉强。他哥比他大了十多岁，上手家里的产业早，说实话家里的产业被他哥管着各个位置上都是他哥的人，早就没有高瑞理的位置，高瑞理不想跟他哥起冲突干脆玩了起来，就当去家里的公司挂名了，等过几年父母心思淡了分他点钱一辈子也不会少吃少喝，总好过兄弟阋墙。
可是高瑞理心里总是失落的，谁不想做出一番事业呢？
他天天吃喝玩乐的，连身边的保镖都瞧不起他。
许攸就把他叫来迦世，既卖了家里人情，又把他从一团乱里面抢了出来。
高瑞理是真心感激的，很多时候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许攸比他亲哥还亲。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许攸长大了，出乎意料的优秀，许攸的母亲却开始热衷于张罗他的终身大事。
虽然许攸的母亲叫许攸的时候，十次有十次许攸是不会有回应的，但是他们的圈子总有重合之处，在外面被许母撞见了，拉着姑娘来给许攸介绍，许攸总不能在外面直接给对方难堪。
如果让许攸的母亲知道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结婚了，说不定要炸。
高瑞理就知道，前几天许攸的母亲还拍着胸脯跟人保证要撮合许攸跟那人的闺女呢，结果他哥这边婚都结了。
高瑞理怕出什么事故，忍不住提醒他哥一句。
许攸没有直接回答，对某些人某些事显然他并不乐意提起，转而道：“过段时间我打算把迦世搬到夏安集团的园区。”
“哦。那我也跟着过去。”高瑞理倒不意外，夏安集团的事情又多又杂，这几个月许攸却一直在迦世，只偶尔回去镇镇场面。
一直这样总不是事。
自从知道下面那层楼只租了半年，高瑞理就知道迟早有这天。
高瑞理往实验室看了眼：“那边也给嫂子准备了实验室？”
许攸点头：“先辟出个地方给她用着，那边正在装修，过两个星期就弄好了，等搬过去之后会和母亲说。”
把许攸的话在脑袋里转了两圈，高瑞理悟了，许攸这是怕母亲知道后情绪失控，跑过来找时韵麻烦，所以打算把人藏进夏安集团在跟许攸的母亲讲明白。CBD商圈不像夏安园区门禁森严，这里上百家企业在一个楼里办公，是个人刷脸就能进来。
何况，许攸的母亲绝对不会踏足夏安的地盘。
不对，他哥刚刚说“先”？
高瑞理好奇地问：“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在园区里按照她的心意弄个实验室，正在走报批程序，等天气再暖些，化冻了就能动工了。”
高瑞理“啧”了一声：“真是大工程。”
高瑞理总觉得，时韵漂亮是漂亮，也太麻烦了些，她不喜欢到处旅游，只喜欢守着实验室，无趣得很，没有实验室时韵根本不能活。
这要是辣么大一个实验室建起来，时韵一头栽进去拔都拔不出来。
不过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哥就甘之如饴的样子。
许攸点头：“很多细节只有她才知道，所以先把实验室搬过去，就在一个园区里，距离动工的地方几步路的距离，实验室建设中出现什么问题她也方便过去处理。”
“哦，对了，你先不必称呼她为嫂子，只需要像之前那样叫她就行。”许攸垂眸，对时韵来说这个称呼或许会有压力，而那是他最不想给她的。
高瑞理： “？”
高瑞理愣了下，很快答应下来。
他是彻底不明白时韵和许攸到底闹哪样了，一下子结婚了，一下子又不要他叫嫂子，总让他觉得智商欠费。
不过听他哥的总没错。
高瑞里看看许攸，又看了眼实验室，心里的好奇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咳了一声问：“你以后的办公室不会也在她的实验室里吧？”
许攸点头，理所当然地应了：“是啊，我这个看门大爷怎么能不跟着呢？”
高瑞理一愣，忽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在许攸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打开办公室门。
“那什么，我下午还有事，先去忙啦！”
说着，高瑞理一溜烟跑了。
呜呜呜……
时韵误他！
他就不小心编排了他哥那么一次，怎么就被抓包了啊？！
见高瑞理跑了，许攸失笑站起来走到实验室旁。
隔着门可以看见她专心忙碌的身影。
许攸明白结婚对时韵的意义与他不同。
这些天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时韵对1000年后的习俗并不遮掩，她说1000年后人情淡薄，结婚对于多数人，尤其是像她这样没有父母的人来说已经没有结两姓之好的意义，更多是个人的选择。
多数人会结婚是为了方便AI系统记录两个人的日常花费，如果要分开又有了孩子，AI系统也能根据过往的习惯判定抚养方案，包括陪伴时间和抚养义务等等，结婚对于1000年后的人类而言不是郑重的承诺，更像是一种好聚好散避免法律纠纷的方案。
决定谈恋爱之前去结个婚，在1000年后还挺普遍的。
时韵也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对婚姻郑重得多，还笑着保证一定认真对待。
1000年后结婚只需要双方在网上提交一份文件就行，根本不用宣誓，也不用拍结婚照。
听时韵说那些的时候许攸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复杂，可是听到后面许攸又有些开心，她还记得结婚的时候，念誓词的她眼中含笑的样子，眼睛扑闪扑闪的。
她说，她可不是轻易许诺的人。
那时的他同样郑重，心头滚烫。
许攸始终记得，拍完结婚照的时候，她抬起头看他笑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或许她也是雀跃的。
许攸明白，他们的关系在时韵的认知里更像是刚刚开始谈恋爱，可许攸却自顾自地进入了婚姻的状态。
没有办法，不论是她，还是他，自小养成的观念都很难改变。
让不知道家庭为何物的时韵去理解家庭的复杂并不公平，有些事情时韵可能根本没有办法想象。
许攸觉得这样的时韵就很好。
许攸不想给时韵压力，所以他让高瑞理按照原来的叫法称呼时韵，虽然高瑞理那么称呼时韵的时候许攸觉得挺开心的，但如果时韵听到了或许会不适应。
在时韵的关系里并不存在兄弟姐妹，所以也不会出现嫂子、婶子之类的称谓。
想到怔愣的时韵，许攸就觉得可爱。
他也不想过早的把时韵介绍给家人。
不单是时韵，其实许攸也需要调整心态才能将一些处理得自然又不给时韵压力。
至于婚礼，在时韵脑袋里更是不存在的东西，在她看来去民政局拍张照片已经比1000年后绝大多数婚姻正式了。
许攸心里并没有多少失落，其实按照原本的步调他们的确就是刚刚开始谈恋爱，原本时韵的生活里只需要有实验就行了，现在多了个他。
只要想到这点，许攸就觉得足够了。
她变成了他的妻子，是会和他一起过一辈子的家人。
就这样，就是最好的。
晚上，时韵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有些惊讶。
“高瑞理呢？”
时韵还以为高瑞理会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晚饭。
“回家了。”
许攸从衣架上拿起时韵的大衣，抖了抖给时韵披上，顺便在时韵柔软的脸颊上浅浅啄了一下。
“我以为他会留在这里蹭饭。”时韵顺势将大衣穿起来，一边扣扣子，一边说。
“他不好意思打扰我们。”许攸也穿上大衣，又从衣架上拿起时韵的围巾给她围上，还不忘给她理了下头发。
“啧，他那么厚脸皮的人，会在乎？”时韵盯着许攸，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在骗我”。
“这么了解他？”许攸从后面抱住时韵，脸埋在她的发间，嗅了嗅柔软发丝间的香气，“把精力放在他身上，我会嫉妒的。”
时韵无语。
许攸深深吸了口气才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走出办公室。
“所以他为什么跑了？”时韵有些好奇，超出预期的事情让时韵的DNA动了，习惯性的刨根问底。
许攸停下，无奈道：“因为我想过二人世界。”
时韵：“……”
行吧。
看来她今天晚上别想工作了。
跟着许攸走到停车场，时韵坐到副驾像平时一样打开手机，有了今天晚上无法工作的预期，时韵不由提升了效率，比往常更快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新的实验室需要很多东西，虽然一些建筑格局上的事情可以交给设计师，但是细节还得时韵自己来。
这毕竟是她的实验室，可能会待一辈子的地方，时韵当然要尽可能做到最好。
至于DT1蛋白相关的事情倒不着急，宋泽能在这个时代合成蛋白，说明相关的设备这个时代就能搞定。
时韵跟许攸一说，他让人去查了一下果然就有，许攸已经定号了设备，过年之后就会送到实验室，合成DT1蛋白的材料也并不难找，到时候她像模像样地跑几回，再装模作样地测试合成物的效果，这些程序都走完了，年底才能把东西合情合理地推出来。
在时韵的时代DT1合成方式做了几次优化，比宋泽使用的方法更简便，成本更低。
但那是投入生产之后的事情，还不用这么急。
总不能DT1蛋白都没问世，相关生产线就准备好了吧？！
那也太吊诡了。
综上，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实验室。
想到这么快就能拥有自己的实验室，时韵心里就喜滋滋的。
至于迦世的那个，在时韵看来就是个用来应急的工作台，用来做点小玩意还行，稍微上点难度就不堪使用了。
路上的时间一晃而过，许攸把车停到公寓停车场的时候，时韵还在忙自己的事。
许攸看着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点划划，将图一点点做出来。
许攸知道这是给实验室用的，时韵不用将整间实验的结构图画出来，实验室的基本布局已经有了，建筑的布局可以交给设计师，无论消防还是其他要求，时韵对这个时代具体的建筑要求并不了解，虽然她在翻阅资料之后也能做但毕竟浪费时间。
时韵只需要逐一标出各个房间需要注意的地方，有些讲究些的地方提供一下具体参数就行。
她将这些要求写出来发给设计师，等到设计师出图之后再看哪里需要修改。
在她关上一个文档，又要打开另一个文档的时候，许攸握住了她的手，吻上了她。
就像之前无数次他想要做的那样，许攸也不知这个念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脑中扎了根，今天终于得以付诸行动。
他看见她专注的眼一颤，很快意识到是谁打扰了她，碎光沉浮的眼眸软了下来，像微风拂过的水面，碎光粼粼。
许攸闭上眼，加深了吻。
直到她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许攸才放开了她。
时韵偏头看着第N次仰卧在驾驶座的某人，不明白为什么某人总是喜欢为难自己。
离家也不过几步路上个电梯的功夫，他就偏爱在狭小的车里这样隐忍，虽然时韵承认眼尾微红，压抑喘息的某人挺有美感。
但这样真的好吗？
时韵不懂。
“别看。”许攸抬起手，遮住眼睛。
时韵无奈转头。
又是这样。
明明挺好看，就偏要遮起来不给看这点是要闹哪样？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欲迎还拒？
啧，闹不明白许攸的心思。
时韵百无聊赖地盯了会儿停车场的地面，听着他的呼吸声由深重变得轻缓，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攸才下车，时韵打开车门的时候许攸刚刚走到副驾，见她下来自然伸出手，温柔低眉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看。
手再次被许攸握紧的时候，温热的感觉从手上传来时韵才察觉，也就不到两个星期时间，她居然就有些习惯了。